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般若学府
《禪七開示錄》 (七)
转发:慧清    转发时间:2014-09-20 21:40:04    文字:【】【】【

有道無道,自己知道。再説:有道無道,人家知道。現在要你們天天到寮房去道這個念佛是甚麼人,你自己的工夫用到了甚麼地方,能道不能道,道出來是的、不是的,自己豈有不知道的道理?果真不知道,還是你的工夫没有用到。假使你工夫還没有用到,要假面子,東卜西度,古人的言句找一二句,拿來以為自己的;人家聽你一開口,是的,不是的,人家還不知道嗎?為甚麼知道呢?任你怎麼道,不出乎四種,就是:意到、句不到,句到、意不到,意、句俱到,意、句俱不到。大概任你卜度再好,一點也没有用,終歸不出這四種言説;還要機鋒相扣,函蓋相投。就算你所説是的,與我的問處不扣,或者少許停思一下子,都不是的。這是甚麼道理?古人不是有的?高旻寺中興第一代天慧徹祖見雍正,同是一樣話,有是,有不是。這一個公案説與你們聽聽,但是,説他打了四個七,又給一把上方劍,那許多,都是傳説,没有典章可考,我是不説的。何以呢?你問我在那個典章上,我答不出,所以我不講。光説有典可考的:前清雍正皇帝治政十年後,專看內典,想起世祖的事,拜了一個出家人為師,這個出家人有甚麼特長?能為帝師?他就找玉琳國師語錄看,看過之後,纔知玉琳國師足可為國之師。那麼,有其師必有其徒,即派欽差大臣四方尋找,後來在磬山找到天慧徹祖,天祖那時在磬山當書記。雖然工夫有得用,口頭禪也學到一點,但腳跟還未點地;當時不敢去,後經諸山的勸導,乃同欽差進京。當時雍正皇帝要會出家人,特起一所花園名曰圓明園。他見皇帝後問答的意義,你們聽好!皇帝問:“父母未生前,如何是你本來面目?”天祖當時似乎稍為思索,隨即把拳頭一竪。你們還領會嗎?我今天照這樣問你們,你們還有人答我嗎?也把拳頭一竪,這麼一竪,不對!你們還知道嗎?恐怕不知道。皇帝見他少許有點思索即不許;亦知天祖腳跟未點地,所以不許。何以呢?“少一停遲,白雲萬里。”就是説,停一下子,白雲就障蔽了萬里的天。要怎麼纔是的?問你的話將了,你就把拳頭竪起來,就是的;少一停,就不是的。雍正見天祖是個法器,有心成就他,便説:“你來問我,我答。”天祖就問:“請問萬歲,父母未生前,如何是你本來面目?”雍正把拳一竪,天祖就悟了。雍正回過頭來又問天祖:“父母未生前,如何是你本來面目?”天祖説了四句偈:“拳頭不喚作拳頭,喚作時人眼內眸;一切聖賢如電拂,大千沙界海中漚。”雍正當下就説:“這回如意!這回如意!”説了兩句,當時就賜了兩把如意;詔令奉旨回山,賜衣、鉢、錫杖等物。你們想想:答出來一句話,稍遲一點就未悟;同是一樣話,不遲就是的。你們今天能答出一句來,雖没有奉旨那麼榮耀,聲望總是有的。這一句話多麼貴重!答不出來,任你工夫再好,也是枉然!這一句話道出來,知道你的工夫是的、非的,可以説“言前見道”;一句話一出口,你就悟了,這就是“句下承當”。故此要你們把一句“念佛是誰”認真參究,行、住、坐、卧,吃飯、睡覺,都不離這一句;有此一句,就是有工夫;没此一句,就是没有工夫。你現在用的是這一句,將來明的也是這一句,悟也是悟這一句,了也是了這一句。終歸生死未了,這一句未了;心地不明,這一句不明。要得明,要得悟,要得了,必須以這一句“念佛是誰”參究去。參!

  十二月初一日示(柒七第三日) 

宗門下的悟處有二種:一種大疑大悟,一種小疑小悟;不疑不能説悟。這二種大、小的悟處,必先借個譬喻説一下子,你們就會明瞭大悟是怎樣,小悟是怎樣,大、小悟的程序,都要明白一點。小悟比如老鼠鑽牛角,大悟就如狗子爬墙頭。你們知道嗎?再説個譬喻:猶如從前讀書一樣,小悟如讀書三年進了學;大悟如讀書三十年纔進學,就是這麼個道理。讀了三年書能够進學,他因一種精進力;但他的書實在没有讀完,雖然進了學,還有書他不懂的。那個讀了三十年的人,五經四書、諸子百家,甚麼都曉得。這二個人雖然同是一個秀才,學問當然不同,讀三十年書的人,他肚裏甚麼也有;就算没有進學,也要超過他。這麼一比較,更顯明大悟、小悟的程序。我比小悟如老鼠鑽牛角,告訴你們是怎樣鑽法的呢?你看!那牛角是很大的,老鼠初初進去的地方是大的,角裏有一層一層的肉;那些老鼠啃了一層又一層,啃得很有味道,大、小一齊進去,一層一層的啃;雖很有味道,但再啃的地方小了!小是小了,越啃越有味道;雖然地方小,很有味道的,不肯捨去。再則,大、小老鼠都要吃,不能不啃,地方越小,越要啃,啃到臨末,要轉身也轉不來;再啃,又啃不動了。大的、小的還要吃,心急如焚的不得了,忘起命來啃。你看角的殼又厚又硬,啃又啃不動;不啃,又不得過,非啃不可。前先,嘴啃;次則,前腳爬;再則,用後腳爬;忽然把地方啃大了一點,轉過身來,它以為啃通了,大大的路好走了,好了,通了!開小悟就是這樣的。“念佛是誰”?不曉得;又追,到底是誰?還不明白究竟是誰,似乎有點味道;再追,又有點味道;既然嘗著點味道,當然不把它放手。又追,到底是誰?抖擻精神,不追通不放鬆,老是這麼樣用下來,三天五天、一月半載下來,當然有個回頭處。古人不是講過的:“用到山窮水盡時,自然有個轉身處”?這一個身轉過來,就不同了!雖然走也是走這條路,現在回頭來,還是這條路;路雖是這一條,路上的行處不同;可以説是本來面目找到了。這一種小悟開了,有一種人以為無事:“這個地方很好的,歇下來罷!在這個地方住住罷!”這就是小悟的程序。他以為路已經走了,任是山路、水路都走盡了;世界上不是山路就是水路,走得山路窮了,水路盡了,還有甚麼路走?他不是當然要歇下來嗎?以為:“本來面目我也找到了,還有甚麼事?”是的罷!他這種悟,是由他的身、心精進,一種奮勇力而悟的;就如那個讀了三年書,並不是讀得多進學的,是他精進力進學的一樣。他這一種工夫,是粗細俱有。何以呢?他由身體的勇猛,心裏工夫上的精微;心上工夫精微就是細,身上勇猛即是粗,他是粗細兼用而悟。這一種悟還對嗎?不對!没有到家。何以並不是對呢?在教下説“得少為足”,宗下就是“認賊作子”,這兩句話比較,很對的。何以呢?因為他這種悟,本來没有到家,他以為這個面目就是的。這種小悟,是方便權巧;徹底説,就是得少為足。宗下為甚麼説這是認賊作子呢?雖然是小悟,不能説是賊罷!因為他纔有少份受用,就歇下來;這一個少份,雖然是的,就在這裏住下來,以為自己無苦處,以此少份為他的快樂。所以佛訶曰:“焦芽敗種”。這樣的穀芽,將來還有甚麼收穫?你要以此小悟就歇下來,孤凋解脱,上不求佛道可成,下不思衆生要度,認此為是,豈不是認賊作子?小悟既不好,還要悟不要悟呢?當然要悟!何以呢?大悟、小悟其理則一,其事有別。大悟、小悟體没有兩個,小悟悟了與大悟的體同,事上則不同。大悟的事,以衆生的苦為己苦,衆生的顛倒邪見,是招苦之根,要替他拔掉;逐類隨形,同塵接物,這就是大悟的事。小悟的事,厭惡生死,怕諸污染,所以深山修道,遠離生死世間;視生死如冤家,觀世界如牢獄,這是小悟的事。大、小悟的體既同,為甚麼事上有這一種分別?因未悟以前,工夫上的功行不同;就如那個人讀三十年書方進學,這個人讀三年書也進學,此二人同是秀才,對於做事,心量當然不同。何以呢?讀書多,任你怎麼問他,天南地北他都知道;讀書少,就不能如他問答周到;秀才是同,作事不同。大、小悟的事有別,就是這個道理。為甚麼説小悟還要悟呢?因為小悟以後的事行雖比未悟的人好得多,比如行路,未悟的人跑起路來,一腳高也不知道,一腳低也不知道;狗屎裏一腳,糞坑裏一腳,全是不曉得的;横衝直撞,就如瞎子那樣走。開小悟的人不同,因他眼睛睁開,雖没有大明,路的影子總看得到,狗屎糞坑也不會踐著,行起路來,比未悟的加幾倍快。但比起大悟的人就不同,猶如一個人在平地看山河大地,一個人在須彌山頂看山河大地;這兩個人所見,當然不同;故此小悟的人還要悟。開大悟的人,為甚麼叫狗子爬墙頭的呢?那個狗子關在一個院子裏,四面是墙,很高的,狗子不會爬得出的;你把它關在裏頭,它當然要吃,老不給它吃,不是要餓死了嗎?它當然要爬,爬不出也要爬,出去纔有命;爬不出去就無命;老爬,老爬,不是也可以爬出去嗎?但是,大悟的人未悟以前用功的行是怎麼行?他是“念佛是誰”提起來也是疑情,不提也是疑情,當然在疑情上用;不用,歇下來,還歇在疑情上。他的知識曉得要這一種純一不雜的大疑,從這個大疑疑下去,久久的會塵盡光生;到了那個時節或者不悟;一悟,就是徹天徹地。這一種行是甚麼用法呢?要曉得:“念佛是誰”這一句話,他不是用人家的言句。我告訴你們:這一句“念佛是誰”是我講的,他用功不是從我的這一句上用來的,是由他自己家裏出來的。他自己心上知道“念佛是誰”要會歸自己,要從自己心上發出“念佛是誰”,由這個地方發生一個疑情,疑,不曉得念佛是哪個,終歸這一“疑”是不放鬆。首先光是你不放它,用久了,你預備放下來歇歇,它到不肯放;你若不用,身上諸多不適意;要用,身、心纔好。他從這裏放下,也是工夫;用功,更有工夫;行住坐卧、穿衣吃飯,總一無二的工夫。這麼樣的用,就是他有開大悟的知識,非如是用不可;功到自然成,瓜熟蒂落,水到渠成,不是要借勇猛力的,所以他的工夫是純細無粗的。他有了這一種知識,他就一直向這一條路上走,當然有個結果;工夫用到這地方,磕著、掽著,就開大悟。猶如狗子老在那裏想爬,想久了,四隻腳,眼睛、鼻子、耳朵,全身、全心,都是要爬,一爬,再爬,再再爬,就可以爬過去;大悟也是這樣的,因為他的工夫用到這裏,自然會悟。那麼,小悟就如老鼠鑽牛角,回過頭來,路雖是大,還有路在;有路,就有人,故此還有人、有路。大悟如狗子爬墙頭,可以爬出去就是了。但是,爬過去的事,我慢慢再給你們講。參!

  十二月初二日示(柒七第四日) 

“恰恰用心時,恰恰無心用;無心恰恰用,常用恰恰無。”這四句話,是永嘉大師講的。用功的人對於這幾句話的工夫,還要領會。你還曉得這幾句話的工夫到了甚麼地方?安在甚麼處?大家都是用功的人,難道這幾句工夫話,還不能領會?恐怕還真不知道,替你們解釋一下子:“念佛是誰”恰恰當當正在用心的時候,回過頭來一看,恰恰没得心用;没有心時,恰恰得用,用久了,恰恰也無。這麼一説,你們大概明白些。但是,我這麼説,還要你們工夫用到這裏纔可以領會。不然,聽我説,你領會;或學來的領會,都是無用。何以呢?人家的於你有甚麼關係?譬如:出山門去揚州,路上有龍王廟、土地祠,有橋,有壩等等,走過的人,還不曉得嗎?學來的,聽人家説的,總不能一一實答。腳跟未著地那一種工夫的行處,與你們講一下子:恰恰有心用,恰恰無心知,總不出乎有心用、無心用。如何有心用?如何無心用?首先要知道我參的“念佛是誰”須是自己的;若是從人家來的,有心、無心都安不上。何以呢?“念佛是誰”是人家的句子,不是這一種工夫,對於有心、無心太遠,太遠!所以説安不上。要怎樣子纔相應呢?首先要從自己心上發出一個不知道念佛是哪個人,假若不把念佛的那個人找到,仍是苦海無邊;能把這個人找到,纔可以出這個苦海。有這一種懇切,非辦不可的念頭,“念佛是誰”在這個地方,當然就有得用;這一個不明白,念念有得用,心心有得用,均是由自己心裏頭發出來;這就是自己行到的工夫,就是有了深入的工夫。若要聽到講,或者聽班首師傅講“念佛是誰”是甚麼人,要參;把它參通,找到這個人,苦海就可以出;參不通,這個人找不到,苦海不得出;你以為是的,我們就參參罷!就在這麼的外面問問,這樣的參,不是昏沉,就是妄想。因為你在外面用人家的,自己没有事做,它當然要打妄想;心裏既無有懇切的用,要緊的用,用外面的,那裏會站得長呢?所以不是從自己心上發出來的,就是人家的;假若是你自己心上發出來的,當然有得用,還用不了。猶如借錢用一樣:自己没有錢,要向人家借;自己有了錢,當然就不向人家借。自己有錢用,是個甚麼境况?借人家的錢,是個甚麼境况?故此説用人家的“念佛是誰”,不能算工夫;要用自己家裏的,纔算工夫。所以説毫釐之差,會有天地之懸隔。那麼,自己的工夫已經有得用,你還肯放手?當然一直向前用去,用的時間久了,你不是要歇一下子嗎?不由你歇下來,還是“念佛是誰”,要想放,放不掉;不要你去找它,它自己會念念不歇的追究,放也放不下來,提也不要提,工夫是一點不會間斷;有心也是用,無心也是用,完全不要你有心。能有這樣的工夫,纔算你到無心用的時候。這一種無心,以何為驗呢?就在我們日用中,工夫恰當時間,還有心去行、坐嗎?就如打抽解上架房去,正去的時候,跑起路來還有工夫,未揭蓋子還有工夫;拉袴子没有工夫了!坐下來儱而侗之,一齊下去了!你還曉得嗎?若要知道儱而侗之下去,你是甚麼東西?“知道的!”你這一知,還許你是無心嗎?無心,不許知道的。何以呢?“不可以智知,不可以識識”。倘若揭蓋子你知道有“念佛是誰”,這樣就是有心。倘若揭蓋子不知道蓋子,“念佛是誰”有的没有的也不曉得,這就無心。這麼一説,你們倒又不知是有心好,無心好。何以呢?有心,還知道“念佛是誰”;無心,連“念佛是誰”也不知道。但是,這種有心、無心從何為鐵證呢?要從你們心行上找出一個鐵證來,大家容易明瞭。如你們從各人自己心裏提起一個“念佛是誰”來,這一提,工夫永遠現前,不要再提;或三十年、二十年都是這一個,不曾有第二個。用久了,要想放下來歇一下子嗎?放下來,要問你放在甚麼地方?還找得到嗎?若要放下來,不知放在甚麼地方,没有了;想再提,提起來,又有了,這就是有心。有心,是甚麼工夫?放下來没有,就是滅了;提起來又有,就是生起來了;再放下,又滅了;原來就是一個生滅心,一向直説有心,就是生滅心。若無心用呢?就要你“念佛是誰”這一提,十年、二十年没有第二個“念佛是誰”;要想放下來歇一下子,放下來還没有離這個“念佛是誰”,歇下來還是這個“念佛是誰”。説:再提起來,同不要提,現成的;放與不放,歇與不歇,概在這個“念佛是誰”上,可以説是無心。無心以後的事,慢慢與你們講。參!

  十二月初三日示(柒七第五日) 

“有心用到無心處,無心不許有心知。”這兩句工夫話,你們可以行到;對於這種工夫確實見到,那可算是到家的消息就快了,這一條路差不多到了盡頭。用功未到這裏,當然要説心;心,還是總名,略説還有三種,就是:散亂心,有心,無心;大概用功人不出此三種心,任你怎麼説,不能離開的。怎麼叫個散亂心呢?就是我們未用功以前,甚麼貪、嗔、痴、人我、業識、煩惱……這一切的心,總稱一個散亂心。但是你在這個散亂中的時候,不許你知道這許多散亂心;這一種心太多了,不能團結起來,猶如散沙一般,你看那些沙一個不結一個,就如我們的念頭似沙般本來散的,要捏成一團,是不容易的罷?容易!要久久的把它捏,捏不起也捏,非捏不可,你有這一種决志,就可以捏成功的;成了一團以後,一切的散沙收歸這一團:這是一個譬喻。會歸到我們的工夫上,最初不會用功,亦不曉得用功,無非在這個雜念紛飛中過日子;這一種雜念不須説,無非業識塵勞,善惡幻化;這許多雜念,都是世間業,生死業,天堂、地獄業。今天參“念佛是誰”,想把這個世間業、生死業的念頭歇下來,單單的用這一個出世間、離生死的“念佛是誰”,初初不容易做到,如那散沙想捏成一團一樣;久久參,久久用,散亂的雜念就會少了;再久,就會没有,衹有一個“念佛是誰”,就如散沙被捏成一團一樣。那許多散亂心收歸這一個“念佛是誰”,這一個“念佛是誰”就是有心。有心,向前見到散亂心,向後見不到無心。何以呢?你要是没有用功,當然不知道有心,散亂不散亂,一概由“有”。今天要用功,提起“念佛是誰”來,妄想就來了;照這樣看來,用功時纔知道以前那樣的散亂念頭。今天見到以前散亂的境况,就是這一個“念佛是誰”的有心見到的散亂心;現在的有心亦復看見。譬如一個人在強盗窩裏,出身就是強盗,衹知道想法子搶人家,盗人家,他不會回頭想想:“我是一個強盗。”没有這句話,一定要教他離開強盗窩子,他纔曉得:“不對!我以前是做強盗。”以後當然不肯再作搶盗事。就等於未用功以前,不知是散亂心;“念佛是誰”用一下子,纔知道從前的散亂心不好,一定要用功。為甚麼説有心不許見無心呢?猶如這個強盗知道不好,不去再做,還要離開他們的窩子遠遠的纔行,何以呢?若要不離開他們,你想做好人,不行!因為,給從前同是做強盗的看見,還要你去做;你不去,人情不得來,他也不由你。你能離開他們遠遠的,這一班強盗見不到你,當然無事;假使你被他們見到,你這個好人不能做;能離開強盗不見,你纔可以為好人。那麼,無心猶如好人,若要知道他是好人,你這個能知道的,又是強盗,所以無心不許有心知;如有心知,就不許你是無心。那麼,你們現在大家都是有心的時候,無心的工夫大概没有到,亦不能説是散亂心,這是實際上的話。若要説你們還是散亂心,那就是委屈你們;縱有一位二位是散亂心,不要去説他。我們單説現在這個有心:“念佛是誰”提起來,妄想又翻出來,已經有了妄想,當然就有妄想的相貌;翻上海的妄想,上海就現出來了。今天教你們參“念佛是誰”是甚麼人,要你們反問為甚麼有一切相?空相,實相,非空非實相,亦空亦實相,概皆没有。教下的言句,或真如,或一真法界等等;宗下不言這一種,“念佛是誰”無一切相。我再説點你們聽聽,要你們容易知道這一種工夫的程序:以前“念佛是誰”提起來,妄想也有,業障也有;漸漸的,妄想也没有了,業障也不出來了,工夫是不斷的有得用;再純熟,再成片,就可以落堂自在。你到這時,我教你把工夫放下來打個妄想,你説:“好的!你教我放,我就放下來。”打妄想,打了半天,打不起來。那麼,我教你,若是上海、南京太遠;高旻寺的妄想打打也好:寶塔未成功,大殿太小了;這是最近的,你試想想!但總是想不起;純是“念佛是誰”一個靜念,綿綿密密的,其他的念頭想也想不起,攀也攀不上,這當然一日千里。為甚麼想不起的呢?我剛纔講的:強盗在強盗之中,自己不見到自己是強盗;自己在好人裏,還知道是好人嗎?那麼,靜念現前的時候,當然一切相無;不但鬼神見不到,閻王老子他更見不到,閻王老子既然見不到,生死在哪裏?恐怕釋迦老子也見不到;若要釋迦老子見到,不但有生死,還有涅槃呢!我們的靜念現前,生死不住,涅槃也不住。各人發起心來──參!

  十二月初四日示(柒七第六日) 

“莫謂無心便是道,無心更差一程路。”這些話同你們講,實在没有甚麼講頭;在你們還以為不十分要聽;因為各人的心行上差得太遠。我亦不能不盡我的天職,衹好一層一層講下去。用功的人,對於世間上名利、榮耀,冤親、貪愛、嗔恚等等,總名世間事,必須要死,還要死得一點不許存。古人講:“大死大活,小死小活。”就是此理。怎麼叫小死?這是別名,就是小悟。大活,亦是別名,就是大悟。如何是小死呢?身死,就是小死;身上的痛癢等等一概不知,與一個活死人差不多;身雖死,心没有死,心還是活活潑潑,就是小死。大死呢?就是身、心俱死;心死,衹許“念佛是誰”心心用,念念用,忙忙的用,雖然這麼用,還不許知道是在這麼用;若要知道有“念佛是誰”,有忙忙的用,心就没有死。那麼,以何為鐵證呢?你的心大死了,我要問你:你叫甚麼名字?你能答我,你就没有死;要你答不出名字,不曉得叫甚麼名字,纔許你的心是死了。我問你:大死没有?現在七個七打下來,工夫不用到大死,怎麼可以大活呢?大家站這裏,撫心自問:看死到了甚麼程度?但是,這許多話,不是我信口開河的,我是從這條路上行過來的。古人的話,你們不相信,我也不相信;何以呢?没有看見,怎麼會相信呢?我自己行過來的,説到你們聽,大概要相信:我在金山住的時候,四個人共一個位子,剛巧的,四人名字都是妙字,妙某、妙某,內中有我師弟叫妙豐。維那常常講:“人家三藐三菩提,你們四藐四菩提。到好玩!”我是一個人獨在地下,他們覺得難為情,常説:“妙師傅,你坐位置罷!”我也不理他叫我不叫我,我照常坐在地下。我那師弟老要與我講話,我也不理他,他説:“你是湖北人不是?”我説:“念佛是誰?”他説:“你叫妙樹,法號浄如嗎?”我説:“念佛到底是誰?”他説:“你大概是我師兄!”我説:“念佛究竟是誰?”他弄得没有辦法;一個冬好幾次這樣問,我皆如是答他;他要我講一句話,了不可得。到了正月期頭,他回小廟,師父問到他説:“你師兄在金山住,你知道不知道?”他説:“我是知道,我與他講話,他總不答我,我也不知道究竟是不是的。”師父講:“快去把他帶回來!”他就來金山,一把拉住我説:“我説你是我的師兄,你總不答我;原來真是我的師兄!”我説:“念佛是誰?”他説:「不管是誰不是誰,你跟我回去!”我説:“念佛是誰?”他説:“師父特為教我來帶你回廟的,你不能不回去!”我説:“念佛是誰?”他弄得没有辦法,便拉住我説:“你這個人太無道理!回去看看師父,也没多遠,就在句容,為甚麼不回去?”我説:“念佛是誰?”他把我放下説:“罷了,罷了!”他回去了。你們想想:我那個時候,把這許多最要緊的應酬都死得光光的,還有“我”在嗎?你們還有幾個人照我這麼行?恐怕你們不但鄰單、共位的知道名字,西、東單的人都知道名字。你們想想:我那樣子為人,至今天有四十年,還是一個平常人,你們的工夫不用到這裏,怎麼想開悟?可憐!你們没有一個人肯抱定一個“念佛是誰”認真的死去;抱定這一個死句啃,不問開悟不開悟,終歸用功,一直死句死下去;死透了,還怕不活?你們不但不肯死,還要東想西想,想出一句、兩句話來安排比喻一下子,以為:“對了!這就是我的工夫。”你們苦惱不苦惱?再則,或者可以死一下子,早晨死去,到晚想想:“不對!死得没名堂;又不高興死句,要改改話頭!”就如早晨栽秧,晚上就要收稻,没有稻子收,耕掉,再種豆子,就是這樣的。你們看,這樣的工夫,還能算是參禪嗎?你們大多數是這樣的。你們自己問問自己,對不對?撫心自問:照你們這樣工夫,我還要向你們講嗎?何以呢?我講到哪裏,要你們行到那裏,你們行的就是我講的;你們這樣的行纔對,纔説“言行相應”;我講到哪裏,你們跟不上來行,不是白講嗎?雖然這麼説,你們幾十個人,總有幾個工夫深入的;不要多,就是一個人工夫到了我講的這個地方,不能説一個没有;既有這麼一個人,當然我要替你這一個人還向前講。你們對於這一個死句子“念佛是誰”一直死去,直至連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,這樣的行,是怎麼行的呢?要你把“念佛是誰”用到不知有“念佛是誰”,人也不知,我也不知。人、我怎麼不知呢?人,即是世界、虚空;我,即是這個肉身體。教下言:外六塵,內六根,中六識。宗門下不是,首先把世界、虚空要忘了、死了。那麼,世界、虚空既無,我在甚麼處?我這個身體既死了,身上的痛癢,穿衣、吃飯、饑寒,還有嗎?既没有這許多,一定這許多都没有,還有名字在嗎?你們想想,對不對?那麼,內也忘了,外也死了;還有我們中間一個“念佛是誰”在。“念佛是誰”是要參的,首則歷歷明明的參,次則清清澈澈的參,再則精進、勇猛的參。你參到這個時候,綿綿密密的,我問你:“世界、人、我、虚空,還有没有?”你説:“没有。”很好!再問你:“我還有没有?”你説:“也没有。”很好!我再問你:“你的心還有没有?”你答一句“無”。我問你:“心既没有,口裏的話哪裏來的?”你要説“有”。我問你:“這個‘有心’是在‘念佛是誰’上?還是‘念佛是誰’在‘有心’上?”大家答我一句看!我要看看你們的工夫到了甚麼程度。發起心來──參!

十二月初五日示(柒七第七日) 

 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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