用功的人,在平常用起功來還好,雖打妄想,“念佛是誰”一提,妄想就没有,工夫也有得用,靜中可以用,動中也可以用,念念似乎不空過。“今天打七,反過來,不對了!‘念佛是誰’提不起,妄想也打不起,清清浄浄,要想把‘念佛是誰’提起來用,一提提不起,再提也不行,三提五提把心氣提痛了也是提不起,似乎打七打壞了。平常很好,為甚麼打七反不能用功?罷了!擺下來罷!”另一種人到了這個地方以為:“好得很!清清浄浄,工夫雖然提不起,妄想是没有;既是無有妄想,大概就是這個樣子,不要再用功,再用功豈不多事?就在這個清清浄浄、光光堂堂的地方歇下來,住一住罷!”少許有點道心的人,在工夫上摸索摸索的人,一定是會有這一回事實。何以呢?這個地方是用功必經之地,你要用功,總要依這條路走;走過這條路,不算甚麼奇特事,用功人必有(有疑作由。下同)之路;雖然必有之路,你們這兩種人的知識不對:一個是提不起,再提,還是提不起,三提、五提擺下來了。一個是不要提,以為到家;這條路與你的本份事遠之遠矣!如天地懸隔。兩者都是錯的!為甚麼呢?提不起,不要提,皆是你們没有見得透這一種工夫的理由;倘若見到徹底,自然不會有提不起就不提住下的道理。用功的人為甚麼有這種路頭?要曉得:在平常時候用功,都在聲色上用功,不是眼見色,就是耳聞聲;在那個時候,雖然提起“念佛是誰”來得用,仍在見色聞聲的一個大粗心上用;這個粗心,妄想也有,昏沉也有,業障也有,時常發現,因為粗心就是這個樣子。今天打七,外面一切聲、色不得到你面前,總算不要你除聲色,聲色自然没有;內裏因無外面的聲色,則無分別思想,可算外無聲色,內無攀緣。因聲色而起攀緣,因攀緣分別而説聲色,因聲色、攀緣互見而説一個粗心。今天聲色既無,攀緣那裏會有?攀緣、聲色俱無,粗心當然也没有;粗心一無,一切當然會歇下來。提又提不起,用又用不上,妄想也打不起,清清浄浄,光光堂堂,就是這個地方。也是粗心歇下來了。宗門是這樣講,並不是教下説前五識,甚麼見、思惑;宗門下就是聲色、粗心。粗心歇下來,不是没有事,還要向前走纔對。既然“念佛是誰”提不起,怎麼走?有没有這一種辦法?有!這辦法對那兩種知見的人都可以合用,提不起擺下來的人,也是這一個辦法;不要提以為就是到家的人,也是要這個辦法。甚麼辦法呢?就是在你們提不起的地方,想出辦法來,這是:“‘念佛是誰’?參!”「你未講,我已經説過:提不起,怎麼參?”那麼,提,放下來;念一句“念佛是誰”,大家都可以念罷!既然念了一句,就在念的地方參!照這樣子,再提不起的地方,不要提;念一句“念佛是誰”,即從能念的地方再下手參,這一下手再起疑情來。我告訴你:你不要參,它不由你,疑情涌涌的,好得很!但是,我講,好歹是我的;要你們行到這個地方,你們纔曉得真實不虚。我在金山住的時候,工夫用到這個地方,也是你們這個樣子,提又提不起,妄想更不用説,當然打不起。因為我的工夫與你不同:在那裏,我最初用功,自己與自己一枝香、一枝香的考究,每逢一枝香開靜,必先審問自己:這一枝香工夫怎麼樣?還有昏沉?還有妄想?若要有一點昏沉,或一寸香的妄想,當下自己打自己的耳巴子;下一枝香跳起腳來剋責自己,非辦到昏沉、妄想一點也没有,“念佛是誰”單單的的,明明白白,我纔把它放過。用到了這個地方,雖是提不起,我是不與人同:對於這裏我是不住,知道不是好境界;即是好境界,我亦不住,總要參究纔是。没有辦法,找個最熟的妄想打打,剛剛的找到,還没有打,就没有了,説上海大舞臺好得很,去打打它的妄想罷!不行,還是打不起;後來慢慢的念一句“念佛是誰”,想想念的這一句,從甚麼地方來的?既然能念,為甚麼不能參?就從這裏下手。歇的到有二天,後來從這個地方再一參,好像三天没有吃飯,見了飯没命的要吃一樣,纔覺好用,再向前。那種情形是多得很,要你們用到了這個地方,我再與你商量。參!
十一月初七開示(四七首日)
從前孚上座打六天七開悟,趙州老人打一個七開悟,中峰國師打兩個七開悟,本寺天慧徹祖打四個七開悟。你們今天打了幾個七,還曉得嗎?我雖是這麼問,你們還有人説:“我起七以來,甚麼早晨、夜晚都不分;今天、明天,初一、十五,更不曉得;衹曉得一個‘念佛是誰’,那裏知道幾個七呢?”有這一種人,我是很赞仰他!我告訴你:今天第三個七已經完了。古人一個七、二個七開悟,你們已經三個七,對於開悟一件事,還没有一點消息。你們問問自己:即使無有一點消息,衹要不知道有解七的日子;大衆睡覺,你也倒下來,睡,不睡,不曉得;“念佛是誰”明明白白的。人家坐,我也坐;人家行,我也行;但是坐、行都不曉得。大家向齋堂裏跑,我也去,去是去了,做甚麼事,我還不知;人家吃飯,你碗筷也不曉得拿。你們有這樣的用心力,三個七不悟,五個七、六個七,我可以擔保你决定開悟。我但要你有這個工夫;若没有這樣的工夫,開悟的一句話安不上。但是,了生死的開悟的心,當然是人人有的,人人有希望的。對於工夫用到隨緣起倒,而不知道有起倒;跟人家到齋堂,不曉得拿碗筷。你們恐怕還有點疑惑:“一定是騙人的,那有這樣的道理?”對罷!別人的行處,你們不相信,因為没有看到;今天,我把我的行處告訴你們聽聽,不能再不相信,是我親自走過來的,你們一定會相信。不是空教你們相信,還有一點事實在這裏:齋堂不許打耳巴子,就是我用功吃苦過來的。我在金山住的時候,工夫用到極緊的那個時間,疑情涌涌的,你不參,它也不容你,綿綿密密的。打七的時間,開梆過堂,我也隨大家跑到齋堂去,坐下來,疑情得力得很,人家吃飯,我不知道拿碗筷;人家吃得差不多了,我打開眼睛看看,飯菜制得好好的,我就將碗筷移攏來;後又一想:不能把工夫放下來,吃飯還要提好工夫;又把“念佛是誰”一追,菜飯不曉得向口裏扒,呆呆的坐在那裏;忽然手一鬆,飯碗一掉,把菜碗打破了。僧值師跑過來一個大耳巴子,打得我瞿然一衝,飯碗又掉在地下打破。僧值師又連打三五個耳巴子,打得我頭昏腦悶。一想:打雖打了,工夫還要照顧好,不能因為挨打,就把工夫放下。因此,凡我所住的地方,齋堂不許打耳巴子。加之這邊常住上住的人,都是道人;所以衹許大吼,不許打耳巴子。你們恐怕不是這樣子,一挨打,馬上就退步了!這個事,本不容易辦:顧到這頭,失那頭,顧到規矩,工夫一定顧不到,就因此退下;故此我任他外面再怎麼樣,我的生死未了,終歸工夫不肯丟。你們要開悟,必須要工夫用上;用到行不知行,睡不知睡,小圊不知道扯袴子:這樣工夫,不是駭你們的,是我行過來的。我有一次,在打抽解(木+魚)子時,不知道向那裏走;這正是工夫吃緊的時候,大家出堂,我也跟出堂來;於是乎跑到韋馱殿來了,也不知道做甚麼事;班首見了,就是一吼,我也不知道甚麼事。後來有某西堂見到我,他即指點我説:「大概是工夫恰當,忘其所以然了罷!此時是打抽解小圊啊,你向西去!”給他一説,我纔知道。我在工夫得力的時候,好多次均蒙這位西堂師傅照應,到今天我還感謝他:這都是我經驗過來的。所以我希望你們亦行到這樣工夫,不是欺騙你們的。再講警策:你們同在這一個禪堂,同參一法,而感果則有千差萬別,各各不同:天上、人間、牛胎、馬腹。“念佛是誰”?參!
十一月初八開示(四七第二日)
有人問趙州:“云何是大道?”州云:“平常心是道。”又問:“我不是問這個道,我問的是大道。”州云:“大道通長安。”問話的這位,當下猛省,就悟了。古人悟道有這麼直接,你們今天也這麼問,我也這麼答,你們還也猛省悟道嗎?恐怕你們辦不到咧!若説古人是菩薩轉世,羅漢再來,這是欺人的。要曉得:古人的行履與你們不同,如天地之隔;古人用功,不分寒暑,没有晝夜,一切處不論,還説甚麼打七不打七?他是二六時中,不肯剎那離開工夫;所以他們一有機緣,一言半句當下就悟道。你們不能悟,是甚麼道理?是“臨渴掘井”一種大錯誤。在平常絲毫没有用功,總以為平常不要用功;加香、打七纔可以用功。又以為過夏天氣熱得很,又要上殿普佛,下期頭上規矩要緊,這許多的時間,隨隨衆而已;加香、打七那個時間,纔要認真用功。大概你們被這種惡知、惡見錯誤光陰不少;錯誤的人也不少。你們想想:臨渴掘井,人渴死了,井還未掘成,還有益嗎?世界上百工技藝,都要三年、五載以後,纔可混得一個飯碗;况我們這個出世間無上妙法,那裏這麼容易?你們有點知識的人,當然要不分嚴冬天冷,與夏暑天熱,總把“念佛是誰”不明白處,苦苦參究,恒常不斷;任它再熱,我有“念佛是誰”,當然清涼自在;任是再冷,我亦有“念佛是誰”,也不曉得有冷。就這麼苦苦的參,三年五載要開悟,當然現成事。若要以加香、打七用功,平常不用功,一年計算,要荒廢九個月,衹有三個月用功。你們想想:對不對?還算一個用功的人嗎?我今天對打七前的事,解七後的事,全盤托出;能有心了生死的人,當然會照這麼做;並不是我單獨要你們這樣做,我是這樣做過來的,我行過來的事,説到你們聽。你們有知識超過我的人,則以我為戒;或有不如我的人,則要跟我學:我以前住金山的時候,用起功來,甚麼人情,甚麼應酬,我是一概不顧;我衹顧“念佛是誰”,歷歷明明,毫不間斷;任是得罪何人,雖係職事,我是不管的。每每跑路衹顧工夫,見了知客,我也不知道合掌讓路,當路一撞,把知客撞退多遠,他即時一頓一大吼;那時我想想:不對!如此衝撞,於人情上有關係,把工夫放下來,應酬、應酬罷!再復一想:咄!不可以的!我為甚麼出家?我既為生死出家,今天生死還没有了,竟把工夫放下來應酬人情嗎?胡説!若要這樣,不如不出家罷!還是我的工夫要緊,任他吼,就是打,我亦歡喜。好!他不打我,我還要請他打我幾下,試試我的工夫如何;假使幾個耳巴子打下來,我的工夫還是照應如常咧!這是好得很的;若是一個耳巴子打下來,“念佛是誰”跟耳巴子跑了,我這個人還算一個用功的人嗎?所以立定主宰,任何人再吼我、駡我、打我,終歸“念佛是誰”不能丟,這就是我的為人處。老是這樣跑路,很常一撞、再撞,人家當然不高興;到了期頭,大家都出堂,知客問班首:“堂裏有個湖北佬,走没有走?”班首説:“没有走。”知客搖頭道:“這個湖北佬,壞得很!甚麼大老倌出家?跑起路來,鹵莽得很,不撞倒這個,便撞退那個。真是‘天上九頭鳥,地下湖北佬’!這斯還不走,實在討厭!”這些話是我親耳聽到的。總之,我的生死未了,這些閑事那會管他!還有一天,點心後小圊回堂;走到路上,有西單某師擋住問我:“大殿上是男菩薩是女菩薩?”我被他一問,使我茫然,没得口開,我説:“不曉得。”他又問:“當中的菩薩,有鬍子没有?”我又没得口開,衹好再回他一個“不曉得”。實際上,我住金山二三年,上殿没有擡過頭,那裏會知道是男菩薩是女菩薩,有鬍子没有鬍子。你們今天還有這一個人嗎?我有如是行處,到今天還是一個業障的人。你們的行處呢?不能開悟,還能了生死嗎?各人發起心來,問問自己看!參!
十一月初九開示(四七第三日)
每每有人説:“用功站不長,對於‘念佛是誰’提也會提,疑情也會起,得力與不得力都清楚,就是站不長。”這句話,講的人很多;要知道它的原因,恐怕不容易知道。再則,站不長這種人,如果有點知識,必須要它站得長;想點法子,把站不長,决定做到站得長。你們還有這樣的知識嗎?要曉得:用功站不長,不是今天站不長,你們從無始劫來,都在站不長裏頭打滚!你們還曉得:你們一向所修是站不長的因,今天那裏就可以站得長?但是,過去所種站不長的因,今天當然感站不長的果,這是一定的理。難道就隨它去?隨它去,當然還是牛胎、馬腹也隨它去,一切都隨它去;隨它去還有別的事嗎?無非六道裏轉!你們有點道心的人,還願意在這裏轉嗎?若不願意,當然要想個辦法,非要它站得長不可!你們還有這麼一個人嗎?各人自己問問心看!要説使工夫站得長的辦法,古人指這條路教我們走,實在對我們中、下根機的人不得已而講;本份上那裏還要走路?掉頭就是,腳一轉就歸家穩坐。要説一條路可走,到又向外跑了!因為,你們不能直下承當;現前走的路又太多,所以設一個方便,指這一條路教你們走,可以去掉那一切的路。譬如:頭上一把頭髮一根不少,你們走的路,比這把頭發還要多;我當然想替你們把這一把頭髮多的路,一下子拋到九霄雲外去,教你們當下可以見到本來面目,纔滿我願;然而不能做到,十方諸佛也不能做到,一切菩薩、歷代祖師更不能。若十方諸佛可以替做得到的,大家可以不要用功;佛若替我們做得到,那裏還有衆生?能够不能够?十方諸佛衹可以指這一條路,你們能依這條路上走,可以去掉那一切的路;這一條路走盡頭,亦復歸家。所以十方諸佛,衹可以指路教你們走;你能走,一切的路當然會去掉,十方諸佛不能替你走。你若不走,十方諸佛亦不能奈你何!這一條路就是:“念佛是誰”──我今天指你們的路;佛及菩薩、祖師亦是指這一條路。你們走的那麼多的路,是甚麼路?就是站不長的路;無始劫來都是在這個站不長的路上走,今天站到這個地方,就要它站得長,當然不能做到。站不長的路雖多,總之不出身、心、世界;因有身、心、世併成一處,纔變化出無量的路來。你能走這個“念佛是誰”的一條路,可以去掉那身、心、世的一切站不長的路。為什麼要説身、心、世是站不長的呢?你們要明瞭這個站不長,在教下的人,對於名詞大概容易知道;宗門下衹説站不長,不講其他的。在教下講,站不長是個甚麼?就是:生、住、異、滅;生,也是站不長;住,也是站不長;異,也是站不長;滅,也是站不長。我要問你們:“還有心嗎?”你們當然要説:“有心。”我又問你們:“以甚麼為心?”你們當然會説:“以能知、能覺為心。”那麼,能知、能覺是你的心,這個知覺有多長?這知覺是不是生、住、異、滅?各人思想思想看!生,馬上生就起來;一生起來,就是住;還能住好久嗎?馬上又换異;一異,這一念就滅;滅後的事又如何?你們研究研究,答我一句。可憐!我們滅後又是生、住、異、滅。因有知覺説心,知覺當然是生、住、異、滅;生、住、異、滅,就是站不長。你們想想:這個心的站不長,還是今天有的?過去有的?源頭還摸得到嗎?乃至到盡未際的邊際,還能測量嗎?我們現在的身四尺多高,將來還要減到一二尺高;最高有四十丈。現在的壽有六七十歲,未來還要減到十歲;最長有四萬八千歲。你們想想:身高有幾十丈,壽有八萬四千歲;於其中不能離開生、老、病、死。身體從生而有,無論未來的十歲,現在的六七十歲,乃至八萬四千歲,總有老的一天。老後,總有病;病後,當然是死;死後的事又是如何?當然又是生、老、病、死,這生、老、病、死的站不長,展轉不斷,還有了期嗎?身、心、世的樣子,亦復如是。身、心、世站不長還是略説,若廣説太多。你們有心用功的人,當然要想個辦法,使這一切的站不長,能可以站得長,纔可以“念佛是誰”,這一法是直達心源的一法。心雖站不長,而心源是永長的。譬如:水流一樣,水是流轉,水源是不流轉的;水源若是流轉,當然流去就没有了;因為源不流,所以長流不息。我們必須達到心源,方可以站得長。然而這個心源離我們有多遠?我略説你們聽一下,譬如:那天開梆,你在靜中聽到罷!今天開梆,又聽到;乃至明天、後天開梆,也聽到。我問你:昨天的聽,今天的聽,乃至明天、後天的聽;是一個,還是二個?若是一個;是長,還是不長?大家子細研究一下子!要領會一點纔好!在教下説這個常住真心,一天到晚没有離開一步;我們要截流歸源,則要苦苦的在“念佛是誰”上認真下一番死工夫,不怕它站不長,總可以由這個不長達到一個真常。參!
十一月初十開示(四七第四日)
“三學兼修,一參具備。”三學就是戒、定、慧。教下對於這個三學,修持極為要緊。為甚麼要説兼修?就是先要持戒,由戒而定,定後可以發慧。戒有大、小,定有正、偏,慧要由智而慧,單説慧,其慧未廣,智慧具足,纔可説圓慧;在教下必須經過若干時期,方可以達到。宗下不然:一句“念佛是誰”,三學具備。何以每每有人説:“宗門下戒的一字,向不聞問。”因為他們没有見到宗門下的持戒。宗門下持的戒,並不是普通人的大乘、小乘;是持的“無著聖戒”。這是甚麼道理?你們把“念佛是誰”提起來,不明白;就在不明白處追究、審問,我問你:還有身去殺人、放火嗎?究竟是誰?還是不明白;你還有心去兩舌、妄語嗎?一句“念佛是誰”,身不可得;究竟是誰,心亦不可得;到底是誰,不可得也無。身不可得,那裏還有犯殺人、放火的事?心不可得,那裏有持戒之心?不可得亦不可得,就是十方諸佛聖戒等持。持、犯俱不可得的這一種無著聖戒,還説甚麼大乘、小乘?宗門下不持的一句話,還安得上嗎?教下一個定字呢,身坐在一個地方,心裏萬緣不動,制止身、心俱不動;心不動,不容易做到,必須作觀;觀不住,要用照;照再照不住,必須想出一個方法,把它制住,由此漸漸的制久就會定;定到那一步的功夫,發那一步的慧。大概是這個樣子。宗門下徹底相反,不是那個定,是動中的定。何以?跑香是動,盤腿子、搬墊子是動,一天到晚是動;雖然是這麼動,在這個動中,“念佛是誰”歷歷明明,絲毫不間斷。這一個動中定,任是一切動,不能動這一個定;因為它是一個動做成的,全定是動,全動亦是定。為甚麼一切動不能動這個定?你們一提“念佛是誰”,不明白處一得力,上海最好也没有;到底是誰,任是最好的女人到你面前,也没有心去想她。上海既没有,就是上海的動不能動它;與無心去想女人,女人的動亦不能動它;這二種最易動的動,都不能動它,還有甚麼可以動它?能達到這個定,智慧就易如反掌,當下就可以具足。到了這個地方,真正一參具備。(警策從略。)參!
十一月十一日開示(四七第五日)
參究這件事,要念念分明,心心清澈;念念分明則無妄想,心心清澈則無昏沉。衹要分明,妄想不除而自除;衹要清澈,昏沉不去而自去。如何是分明?“念佛是誰”四個字提起來,一個字、一個字清清爽爽的,念佛是哪一個呢?這個疑情下去,歷歷明明,没有一毫釐的含胡,妄想從那裏有?怎麼是清澈呢?“念佛是誰”四個字提起來,要誠誠懇懇,“念佛”兩個字一出口,把那個念本師釋迦牟尼佛這一種的念頭就在其中;“是誰”,就是哪一個人呢?這一問,就要他答我一樣;雖然没有人答,我就等於大聲問人的話一樣:“念佛的是那一個?”字字分明,想念清澈;並不是胡胡塗塗的把“念佛是誰”這四個字,似有而似無,走口內一過而已。起初到是想要用功,但四個字一出,又打妄想去了;或是没得精神一般,疲疲倦倦的,“念佛是誰”也没得甚麼疑情,無疑情,一句就算了;這一句還没有念了,眼睛閉起來了,似睡非睡,再念一句“念佛是誰”,冲起盹來了;這就是不分明,不清澈。你假使抖擻精神,好像擔一百二十斤擔子一樣,又如有滋有味的食東西,念佛是哪個呢?清清亮亮的,疑情是明明白白的;不知道是誰,懇懇切切的再問一句:究竟是誰?還是打不通到底是哪一個。你能有這樣子念念分明,心心清澈,不給它有絲毫的空檔。我問你:妄想從甚麼地方來?昏沉從哪裏出?因為不分明,一儱侗,就是妄想入處;少有含胡,昏沉早已上身。工夫與妄想,本來没有兩個,工夫念念分明,就没有妄想;打妄想,工夫當然没有。並不是你要用功,它拼命的要打妄想;你不用功,它還歇一下子;你一用功它就要打妄想:這不是有兩個?豈有此理?一定没有這種道理的。譬如猴子一樣:它在樹上東跳西奔,一時桃樹,一會李樹,像有十個、八個一樣;衹要定靜一看,實在就是一個;桃樹上有,李樹上則無。妄想亦是如此,一天到晚,似乎上千、上萬的,其實衹有一個;這“一個”,為我們中下根機的人不得已而講;若要再不方便講這一個,教你們更没處下手。所説上千上萬的妄想,其實衹有一個,這一個在妄想上打,就没有工夫;若在工夫上,就不會打妄想;猶如猴子在此樹不在彼樹一樣。若要這裏用功,那裏打妄想,不是有兩個嗎?没有此理!要你自己見到,不是我説就是了事的。若光要我説,與你們不關痛癢,那就苦死了!你們也有人聽到我説念念分明,心心清澈,就把“念佛是誰、念佛是誰”,一句接一句的念,又不對了!如此的念,不久心氣要痛;要一句一句,不緩不急,分分明明,清清亮亮的。急,則會傷身;緩,則容易起妄想;念不明白不清亮,容易睡覺。你們各人能以綿綿密密的,分分明明的下去,把念佛是哪個提起來自己看,還有一點漏洞兒嗎?若要馬虎一點,“念佛是誰”似有似無,好大的一個洞!文殊、普賢也從這裏跑進跑出,猪、羊、牛、馬也從這裏跑進跑出。你們大家想想:還是小事嗎?能分分明明的,不就是把這個洞塞住了?文殊、普賢也不能進出,牛、馬、猪、羊也永斷了。何等不好?這個洞子雖然塞住,終歸要把“念佛是誰”參通,一定要把“念佛是誰”是哪個找到纔對。明明有念佛的人,把他儱侗的過去就算嗎?你要曉得:無始以來,被這一個身、心、世縛得緊緊的,你要想少許離開,絲毫也不能够!因此六道往返,亦不得離開一方寸。今天要參念佛是哪一個,到底是甚麼人?究竟是誰?你們這樣一參究,一審追,我問你:身還有嗎?身一定會没有,身既没有,心亦没處安;身、心既没有,世界還安在哪裏?你們在這身、心、世界俱没有的地方,我問你:“念佛是誰”?你就在這個地方答我一句。若要答不出來,必須就在這個答不出來的地方,提起“念佛是誰”來猛追,猛省!將來總有一個消息。我這麼講,無非兩句粗話,亦復你們粗心聽;要想到細的地方去,必須從這句粗話上做到細處去。參!
十一月十二日開示(四七第六日)
打七的人,大概都曉得説:“用功辦道。”説,是許你們曉得説,若要問你:為甚麼要用功辦道?恐怕大多數的不能徹底了解。因為都是聽到人家説:“住叢林,要用功辦道!”自己不曾有個滿盤計劃。你們要知道:生死未了,衹一口氣不來,前程路途很險很險!要有這種滿盤計劃,必須要知道:無量劫以前,最初一念未動時,與十方諸佛同,一切菩薩、祖師同,無二無別。我們於此覺海上靜風一動而生一念,由此一念生,覺海變成苦海;雖名苦海,因我們一念不覺而有,其實並未離覺海;直至今天雖有十世古今,百世、千世、萬世,我們現前一念不隔分毫。為甚麼做衆生?要曉得:雖然做衆生,然而本有的佛性,與諸佛的佛性亦無有差別;所差別者,由一念不覺,造成無量生死;乃至到了現在,仍是心心造生死,念念造生死。生死是甚麼東西?你們大家要聽好!虚空、大地是生死,我們這個身是生死,心亦是生死;總説有三:就是身、心、世的生死。有了我的身,有了我的心,有了我們住的這個虚空、大地:這就是我們輪轉不息生死的根本。但是,這個世界與身、心,仍是一念不覺造成的;假若你們反妄歸真,脱苦海而證覺海,虚空、世界、身、心,皆在我這一念中;這一念若覺,身、心、世俱不可得。我們現在不但不能覺,還是繼續造無量生死。是怎麼造法?因為有這一個虚空、大地的世界,就有我們的身體住在這個世上;有了身,決定有心;這個心,就是造生死的家具。一念之間造就十法界的生死,現前一剎那、一剎那念念不息,就是念念造成十法界生死的因。因既造成,將來感果,絲毫不差;種瓜一定得瓜,種豆一定得豆。你若種的佛因,當然感成佛的果;若是種修羅、地獄因,一定要去受修羅、地獄的果報;這就是念甚麼就種甚麼因。當人現前這一念,念衆生苦,發菩提心,即是向上修佛因;這一念造殺、盜、淫,即是向下做地獄、餓鬼、畜生因;如是有十種的因,感果就是十種法界。若要明瞭十種法界的名目,就是上四界:佛界,菩薩界,緣覺界,聲聞界,名四聖界;下六界即:天界,人界,修羅界,地獄界,餓鬼界,畜生界,名六凡界;四聖、六凡總稱“十法界”。這十種法界的因,就在我們當前一念造成。就以我講話為個譬喻:我在這裏講話,你們站在這裏聽,我一個人講,你一百個人聽,各有會處不同:有的聽了我一句話,心裏非常的清浄,信從為實,毫無疑惑,當下就要立定志向,非做到不可,這就是成佛的因。有的聽了心中歡喜踴躍:“我將來把生死了過,還要度一切衆生。”這就是菩薩因。還有人聽了,心裏想把工夫用上,住住山,住住洞,世界上苦得很,這是緣覺、聲聞因。還有人聽了,心裏以為:“你倒説得好聽,那裏會行得到?我們還是持持戒,求求福罷!”這是天、人因。再有,或是聽了,心裏大為不然説:“討厭得很!天天都是這一句話,聽了不樂聽!説點新時話我們聽聽,到還好!”既是討厭,就是嗔因;嗔因,就是修羅因。其餘破戒、慳、貪、邪淫,種種之惡,就是三途因。如是合成這十法界的因,就在我一句話,你一百人聽了各有思想不同,就是各人所種的因不同。十法界因,就是十法界的生死。你們想想:一天到晚,東打一個妄想,西打一個妄想,歡喜的,嗔恚的,一切煩惱、無明種種的因種下去,生死還有了期嗎?還有出頭的日子嗎?連氣也透不出來!你們研究研究,是不是這個樣子?那麼,生死有這麼多,要怎樣子纔能了?念佛可以了嗎?我説可以;但是,念佛衹可收一切念,“念佛是誰”它能離一切念。譬如:你們正在那裏打妄想,造生死,忙的不得了;一個“念佛是誰”馬上替你們把造生死的念頭就離開了。你們大家想想:“念佛是誰”的力量還大嗎?我説它的力量大;再説得大,要你們相信,似不容易。你們自己試驗一下子,就會知道了,你們找一個妄想打一下子,正在打的時間,把“念佛是誰”明明白白的提一下,到底是誰?究竟是誰?這麼一參,妄想的影子還有嗎?你看它的力量是多麼的大啦!你們能心心這麼參,念念這麼參,後來的事我與你商量。參!
十一月十三日雙解七考工開示(四七第七日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