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般若学府
《異行錄》
转发:慧清    转发时间:2014-09-09 10:22:10    文字:【】【】【

異行篇

  余三四歲時,母引我至廟,我指聖像問曰:“這是甚麽菩薩?”母曰:“快走,這是吃小孩子菩薩。”我即哭曰:“請母抱我到菩薩前望望。”母拒不肯,我即卧地哭滚不起。母去,私自爬上顧視,用手扶聖像笑曰:“咦,身是黄色,好看得很。”下佛龕時倒身下拜。母扯住曰:“拜過就走罷。”衆人異而歎曰:“此人將來,怕是做和尚。”母聞之,心甚憂慮。余回家夜夢聖像,如在目前。由是日惟喜揑佛相。一日佛頭未做好,手執一泥團,送人請做佛頭。人詫而笑曰:“去吧,瞎打岔。”我掃興而歸。佛像做成,特在田岸邊挖一土窟,作一小廟,佛供當中,泥巴燭臺,泥做香燭,完全不缺,每日往拜者數次,至上學時,始稍懈。

  自是土廟供佛,燒香拜佛打坐,無日虚度。雙親憐我在外拜佛燒香,恐受凉熱,特收拾一房,內供佛像,各件俱全。我每用浄水一杯,內放香灰,供在佛前。每天至晚,喝一杯水曰:“求佛慈悲,開我智慧。”乃盤膝念《金剛經》、《心經》。某次,在誦經時一老鼠在余肩上睡覺,其小尾拂及我頸項,我覺癢,用手一抹,鼠不肯去,我即不復理。不多時,掉下來一蜈蚣,約四寸長,藏小(木+魚)口內,首尾挂外。我見老鼠不喜,見蜈蚣不憂,繼續誠心念經,(木+魚)磬不絶。至是辄以爲常。一日,有鄰廟僧來見之,曰:“此子有點道理,老鼠俯睡肩上,似伏虎勢,蜈蚣藏在(木+魚)內,是降龍勢。”我時不知甚麽叫做“降龍伏虎”。一日父酒醉,不准念經,我恨曰:“日行之事,豈能有缺。”心悶不樂。至夜父眼陡疼,急喊救命,母呼我曰:“汝快去看。”我即前去。父曰:“我兒誦經有過,令我眼疼。”我云:“誦經有過,以何爲驗?若誦經有過,兒眼當疼。如止人誦經無過,父眼當好。”如是父疼更倍前。父言:“莫是阻止你誦經有過麽?你向後誦經我不過問。”我云:“父眼欲好否?向後父若不厭念經,並且戒殺止葷,准保立愈。”父云:“吃花齋罷。”我云:“也好。”即以浄水洗父雙眼,父即立時不疼,眼光還復如故。

  一日與外道辯《心經》,外道云:“舍利子是佛身之靈骨。”我云:“是人之名字。”我此時,不知舍利子翻何名義,但經義朗然,爲人之名。伊又云:“‘遠離顛倒’爲一句,‘夢想究竟涅槃’爲一句。”我云:“‘遠離顛倒夢想’是一句,‘究竟涅槃’是一句。”争之不已,相持不下,二人悶坐一小時。忽於淡雲籠月、樹影依稀中,發生鑼鼓喧天,細聲音樂,外道聞之,驚懼云:“洩漏天機,神聖動怒。”乃各回家休息。余雖掃興而歸,久懷不決,出家以後,參閱佛經,雜錄有云:“解道玄微,天人奏樂;聞經得利,天女散花。”自此前疑頓釋,外道云天機者,誠外道之外論也。

  余自幼發心出家未遂,絶而復甦者數次,一日,戚友臨門,我正念誦,彼問何人?親顏面赤,不敢作答。二老嘗言:“我家門第感受何因?出此庸人,敗壞宗族,玷辱祖地,愧對鄉鄰。”一日,余大聲念佛,父聞之,止曰:“你又出醜。”百計阻擾,動輒横遮。余慘痛傷心,暈去。恍惚間,忽見雲霧中,似有人曰:“汝到某處,歸依某人。”驚醒後,知是夢事。次日即至某處,晋見某人,果授歸依。方知神人指導,毫不錯謬也。

  余十八歲時,父染隔食病月餘,飲食未沾,身體羸瘦,氣絶如縷,百醫難治,束手無策,衣衾棺槨已爲備辦,待死而已。每閱前賢多方行孝,挽救親疴,我何人乎,其不愧歟?由是立誓,願捨身命,贖父病痊,如不能生,誓死替父。即夜避去家人,孤身危坐,取快刀、飯碗、磨刀石,各件俱備,以刀割裂胸口,不料割開後,刀口三寸寬四寸長,大氣直冲,又恐氣息不從喉出,乃急解褲帶一根,當刀口束住,熱氣止出,氣從喉上,方始放心,否則危急萬分。迨至數曰後,復求神佑,刀傷早愈,免使人知,令父不悦。即夜夢中見一老者在前,解我衣襟,用手抹擦數轉,無言而去。次早掀胸私看,刀口合縫,還復如故,誠心感召,神必有靈,可謂無妄矣。

  余十三歲時,勸妻吃蔬念佛。曉以人生苦惱,轉瞬即换頭顱。妻性純良,深知大義,即被勸服,立誓永爲兄弟,世所行事,决不染著,彼此以道爲謀,終身無怠,動輒以禮接之,我稱她爲小弟,她稱我曰二哥,見面合掌,言畢揖遜。如是行之,必恭必敬,各懷禮敬,其他世俗塵緣習慣,毫未染著。可見禮能斷淫,其功偉大。妻學佛經,所修行法,皆我所教。嘗以婚關難過,亘商談曰:我二人學佛學祖,唯恐上人不能允許,故預先討論辦法。至成婚時,我坐蒲團,妻坐方几,至三日後,各行其道。萬不隨風塵轉動,並在佛前立誓,永無改易。由是至期,未蒙塵擾,因各有决烈志願也。

  余吃胎蔬,實由宿世善根,出生以來,見人打犬,我身發抖;聽人殺雞,我牙交戰;看人打架,我急躲避;見人拜佛,我陪拜之;聞腥即嘔,見葷即吐。每日另洗一雙與衆不同之碗筷,私藏僻處,至時取用。一日家人不知,誤用我碗裝肉,我生氣痛哭三日,不食不飲,定要另購新碗,方纔吃飯。後一老者勸曰:“長齋素口,不宜如此;可吃肉邊飯,不吃飯邊肉。”余聞之,覺頗有理,向後不再固執,心量大開。一日,一手舉一青菜,一手舉一雞子,問人曰:“那個好吃?”他曰:“雞肉好吃。”我曰:“雞肉有債主,終要還他,青菜好吃,無債主,不須還他。”衆皆無對。以後常以齋事婉轉化人,引爲娛樂。

每聞人言:不剃頭,不帶笠,不穿履,破衲襖,方便鏟,拗蒲團,出外行腳,名行頭陀行。要知“頭陀”是梵語,此云“抖擻”,言抖擻塵勞作佛事,非徒具形式而已。憶余居家時,見有朝山者,經過我處,必先供以飯,再與資助,一見拗蒲團、方便鏟、赤腳科頭來者,較之親生父母更爲親熱。他辭行去,嘗遙送之,不肯遽離。故科頭赤腳之禪師,我最喜之。一日剃髮之時,自將頭髮剪下,將鞋襪脱去一摔,口念偈云:“久困危塵竟少知,覺來今日幾多遲;一腳踏翻離垢地,寸絲難挂未生時。”頌畢,即光頭赤腳,正如鄉村之討飯和尚一樣。有一僧友賜我香袋,余爲題一詩云:“朝拜南濱立志高,山中風景樂逍遙,進步三參觀自在,香烟五分脱塵囂。”嵌“朝山進香”四字。該僧見曰:“咦,你在家是個居士麽?你的教典很熟的。”歡笑而散。余自是穿一破爛袍子,各處挂單,人見笑曰:“纔换裝的俗人,大似老頭陀的樣子。”

  余朝南海,將上海岸,見僧人有手把洋傘者、身穿藍褂者、腳踏粉鞋者、手帶銀表者,如此名山佛聖道場,僧人竟全無規則,因思我若出家,定成同類,不如轉身再世,向有規矩處出家。如是心灰意冷,淒淒慘慘,一人往各處燒香畢,即將所餘川資,在前後寺,打齋供衆,衹剩一雙空手,擬往梵音洞捨身。將到洞內,見上懸一牌云:“禁止捨身。”我即跪不起,約四小時,候人走盡,急忙翻跳出墙外,忽有人在後,將我右腳拖住。我往外奔,他向內拖,直拖不歇,無法跳下,轉身回顧,見是一沙彌,我氣極欲毆,及再掉頭則不復見,當時並不知是菩薩攔阻,由是懊喪回寓。次日復去,該洞上之人已知我去專爲捨身,即派二价同我齊到洞內,我想捨身,他亦跟上。至晚再來,彼亦同來。於是求死不得,不覺心如火焚,以爲等至夜深,候人盡睡,定能滿願。將至深更,悄悄下去,乃洞門緊閉,衹得坐等天亮。是時人來甚衆,更無辦法,奄奄回頭,偶遇苦行僧人五位,內有一位秀才出家,科頭赤腳,衲襖蒲團,方便鏟,棕笠子,頗有道貌,我上前細看,正合我意,竊思此山還有這種人,何不早見?因與他同坐談心。他云:“我先看不起你,原來是個道心菩薩。”我如是依法出家,將捨身事作爲罷論。

    

  自披缁後,離開道朋,孤身遊化,已二天餘未食,擬持瓢化飯,即赴鄉村,到一人家,正在午飯,我立門前曰:“阿彌陀佛!我朝山路過,請化碗飯食。”屋內大人,急喊小孩趕快關門,曰:“討飯和尚到了。”我自思云:“我今化飯,將來能得解脱地位,必須耐煩,衹可三日不食,工夫不可打失。”又到一家,可憐將到門前,又被把門碰統一關,我心冰冷。再趕一家,到門邊時,將要開口,又被一頓毒駡。自想行菩薩道,托鉢化飯正依佛制,不與我食則已,反言討飯和尚,實不忍聽。化食不得,腹已飢透,兩腳站立發抖,心內慌慌,不知作何主宰?忽猛然醒悟曰:“我寧爲道死,不爲食存。”即上山打餓七。此時已有三天未吃,直上山頂,望見另一高山,復奔彼山,至彼一望,還有高山,乃復前進,或棘剌身,或藤繞膝,或岩石滚墮,或無路可上,卒因鼓足勇氣到達高山,時已四天未食。乃將隨身用具置於他處,雙膝盤坐,又三晝夜。坐起經行,行畢復坐三次,一天一夜,共有十天,雜念澄清,禪心靜極。忽熟睡中見一青衣老婦手提飯籃,碗筷在內,用布蓋好,到我邊云:“汝可吃飽,下山二里許有池水,可飲之。趕急下山,不可多住。”言畢不見。我即用碗盛飯食之。將飽,碗筷未放即醒,起身後,精神更倍於前,氣清神朗,似稍渴,即下山,至二里許果有一小池,飲水畢,時正夜半耳。次日上架房小圊,竊思十天未沾飲食,竟有大小便利,則夢中老婦賜食,豈真實事耶?爲之深疑不解。復坐三天,即負物下山,計算前後共十三天也。

十一

  住寶塔寺時,每聞人言,南茅山有朝陽洞,洞內有碟子大一塊天,有人親往見過。我聞之,疑無此事,久懷不解者三閱月矣。及金山開期傳戒,余於二月二十外,由寶塔寺起程,計劃先到茅山,次趕至金山受戒。迨行至茅山腳下,見朝陽洞三字在焉,即避遊人,私自下洞,洞深約五丈馀,下爲平地,內大無邊,暗不見手。前行約一里許,雙手摸得一石凳,乃將蒲團放下,坐定,不分晝夜,不知早晚,忽抬頭頭望見一明月,正照當前,洞內石色,晃然清朗。此時巳忘前所聽到有碟子大一塊天事,衹知茫然顧視左右。正深審中,忽聞水聲如雷響,於是急急負物起身,出洞問人今天幾時?彼答曰:“三十”。屈指在洞七天,宛如數小時。方信古人云“洞中方七日,世上已千年”,不我欺也。

十二

  受戒後,住禪堂,已受善知識種種開導,必須刻骨究實,方能達到開悟目的;無如吃鉢飯之願未行,心頭不能放下,是故私出行之,身披一衲襖,頭戴一凉蓬、方便鏟、圓蒲團、一瓢一筷,不帶其他雜物,一路勸人念佛吃蔬,參禪打坐。蒲團外,挂一香口袋,書云:“並在日頭上,大下一字高,文中孝第一,七人一擔挑。”將行化事,隱四句中。正行路時,忽被後面一人拖住曰:“你是那個?”己即答:“阿彌陀佛。”彼曰:“你難道就是阿彌陀佛麽?”我云:“是誰?”己彼笑曰:“這個老道是個呆子。”我即默然往前直走。復遇一人,將我布袋扯住云:“你既普天教化,應在天上,因何又在人間?”我即答云:“天在那裏?”彼不能答。我即問他:“是那個同我講話?”彼被我一問,更被呆住。如是一路用禪净機教接人,頗有進益,是則普天普地盡可行化也。

十三

  行至村中,忽遇一男子,手執文明棍,一見我面,碰統兩棍,把我打得頭暈胸悶,不便行走。我乃慢慢挨擦,出村里許,坐下休息。自思我行佛道,既遇惡緣,護法無人,將來前途不堪設想。不多時,擁來百餘男女老少,余恐是來捉我,正思走避,彼等巳一擁上前,將我圍住。我不知所措,因問來人,纔知方纔打我的人,乃是洋教徒。他回家後,兩腳直伸,雙眼紅翻,口吐血沫,亂喊:“打死了,救心命呀!”伊母衹此一子,家頗富有,詢知曾侮辱我,乃請同村人抬其人至我前,請我救他,若能活命,供給所需,在所不辭。我聞此説,心纔放下,乃告訴他:“你兒要好不難,我講的事汝能行否?”其母滿口承當能行。我説:“汝兒好後,不許毀謗三寶,必須誠信佛道,全家茹素,念佛修行,廣結衆緣,見有往來朝山僧人,在此經過,汝母子必須恭敬,供以飯食,給以川資。自行勸人,如是一字不改,我能救你;若行之不久,中途退失者,汝子之命,終難久保。”母子及村人齊跪謝我,我即持一杯净水,念三遍《大悲咒》畢,與其人吃下,並用水洗頭,其人即起坐,向我哭訴云:“弟子愚痴,冒瀆大師,後即見一天神,狀殊威武,亂鞭打我。今蒙救命,願依大師爲徒,永改前非。”隨送余銅元十二串爲川資。余謝不收,囑暫收存,為給別人川資之用。余思此是韋馱感應,替我保護;行菩薩道,必有護法神擁護,此其明證也。

十四

  如是行腳已至伏天,大熱難受,渴不能耐,飢苦已屬次要,即在樹下,坐凉一刻。見地頭看守西瓜之小孩,一人抱一小瓜,隨吃隨要。我即向小孩曰:“給一小瓜與我解渴吧!”小孩聽錯爲要瓜下藥。乃各駭走回家,向其父訴説:“樹下有拭胡子。”傳言拭胡子者,帶有迷藥,無人處用藥迷騙孩兒,此時鄉下正鬧此風,故錯把我當拭胡子。未幾,數百人齊擁前來,手執鐵器,汹涌圍看,幸未動手,年轻者脱我衣褲,又摔蒲團,折納襖,尋找藥水。當時我若藏有任何治病藥水,到此時,亦將被認爲毒藥矣。又有人舉一挖鋤,離我頭不過二寸高,倘一下來,頭將分成兩塊。後來有一老者言:“大衆請勿動手,此是朝山老道,不可亂動。”如是一喊,衆人鐵器一齊放下。有人對我冷望,有人將我物件收攏,又有請教我者。我含笑唯唯。不謂因向小孩要西瓜解渴一念之動,幾乎身成肉醬,好不危險!

十五

  某日行腳至晚,欲坐樹下休息,遇一外道首領,見我形異,以好奇心同我交談甚久,擬請我住伊處。我拒不肯去。後續來多人,誠懇祈求,乃隨之去。一進公所,先拜聖宗畢,衆等同拜接駕,焚香點燭,請求開示。我先用外道極則語開導,令彼初得信益,乃云:“一竅玄關徹頂天,陽兒吹笛煉金丹。黄河倒轉崑崙嶺,朝元五氣汞加鉛。姹女情多丹竈冷,黄庭尊處喜添筵。莫把坎離輕放手,三花尤在聖胎邊。”此八句工夫話寫出後,彼等書寫多紙,四處張貼,一千六百馀人,見者無不稱奇赞異,皆云:“此是老佛爺降世。”隨求普説歸依。我乃乘機引歸正道,登座云:“汝欲歸依我,須知我是三寶弟子,代佛化度,汝能信佛、信法、信僧,方能歸依。”彼等以熱情誠信心,皆願切實歸依三寶。歸依畢,余再爲開導,乃云:“汝等向所行道,皆在精氣神三處修煉,我今問汝,未有父母之精,未有天地之氣,神在那裏安身立命?”衆皆無對,將前外道功用,一概推翻,從此參“念佛是誰”矣。

十六

  吃鉢飯至村落,飢時坐下,男女老少齊送食來,吃飽不收;然後來者,盛情難却,乃將各人所施食品,各拈一粒吃之,衆人皆大歡喜。有時打禁語七,專門用功,不多化度。某次打七至第五日,有外道見我不言,問亦不答,以爲我是仙人下凡,適是處有三縣範圍,禾苗盡被蝗蟲吃傷,遍鄉遍地設壇求神免灾,已求十餘日,乃轉語衆人。衆人見我,同聲喜曰:“這位仙人,是我們求下來的。”看老愈來愈多,衆人搶着蒲團,邀我到一寬大屋子裏,請我往火炕上一坐。時正六月暑天,十五觔重的衲襖在身,又坐在火炕上,又將向東窗子打開。於是頭上被太陽曬着,身上衲襖圍着,火炕燒起火來煮飯,臀股燙得不能安坐,加之外面謠言,硬説我是仙人,引得許多人,每人手執箍香一把,把五個大香爐插滿,以致滿屋是烟,熱氣逼人。每人燒香禮拜畢,都用頭伸來,看我眼珠動否。這個看去,那個又來,幾百幾千一一看過,皆大聲言,真是神仙。余急將一向所有功夫,盡力拿來抵抗,直使身無汗滴,眼不翻珠,身不動搖。若汗一滴,或眼一翻,或身一動,必使三縣人民信心,一退乾净,不但不當我是神仙,反將被誣爲妖邪惑衆,前途大爲不利。如是由早上七點鐘坐起,已至下午兩點鐘,乃思如何設法,令人散去,於是用手作寫字勢,衆人知我要筆,即時取來紙筆墨硯備用。我即大書云:“善惡報應,感召蟲灾,蝗灾將過,貧者喜,富者歡,人壽年豐樂自然。”寫畢,擲筆下炕,起身就走。

十七

  行腳至一平原,功夫得力,頓忘人世。是時忽來一位騎駿馬之高僧,轟轟烈烈,至我面前下馬。該僧左手提肉,右手挂佛珠,向我前面坐下,高聲大笑曰:“你到此地,我也是此地人。大僧那裏發腳來的?”答云:“南方來的。”又問:“那家叢林住過?”答:“金山住過。”“聞説有個高旻,你可住過嗎?”答:“將來有緣可以住住。”他云:“高旻住住很好。”那時會面,雖是閑談,現在方知大有來意。他説畢,我問他:“大師住在何處?”他云:“我在山上洞中住。”又問:“高馬肉珠,依何教住?”彼云:“你看我這一塊肉,是誰身上來的。”彼擬取肉給我看。我乃沉下臉來危坐。他見我不悦,即起身云:“咱告假去了。”我聞上馬鈴叮噹響了數聲,及抬頭一望,不聞其聲,不見其人,心疑莫非文殊現身我前麽?當面不識,痛心!

十八

  由五臺山經過,赴中印度參訪佛出世之地,不料中途遇尺深大雪,前路不知寬窄,後路不知有無,加之望無村店,聽絶人聲,正惶惑間,一失腳滚下一二丈,墜落石坑邊,扒不能上,喊無人應,大雪仍在紛紛下降,若不拼出,不久即將埋身雪窟。乃將雪作成硬磚,一層築一層,十餘腳奔上岸邊,然舉目無親,天地一色,此時腹內飢慌,竭力尋路,循路行至一貧人家,在他家門口站住,云:“阿彌陀佛!我三天未吃,請給點我吃。”該家一婦人云:“老道,我也兩天未吃,現在衹有喂猪的高梁殼,這是不能吃的,很對不起你,請往別家去要吧。”我云:“就是餵猪的高梁殼子,給我幾個充饑罷。”她隨給我三個,我喜不自勝,一齊吃下。吃畢,似有精神。過一日後,抽解不出,亦無暇顧及,午夜兼程,擬將親父化回,歸依三寶,以滿我願。將到家廟門首,與父相值,同進廟門。寒暄後,一同回家,即至,誠勸父云:“韶光虚度,數十年如一瞬,我父前途,路有多少?還有幾天光陰可過呢?”父不覺淚下不止,遂傾心歸依三寶。

十九

  住終南山韓湘子洞時,洞內另有一門,約三尺高,用維摩龕遮擋。據云:此洞有數十里之深,唐朝時,避難男女二千餘人,隱匿洞中,尚不見人多之象,洞之大,可想而知。我一日靜坐於龕內,覺背後有冷風竦竦,置之不顧,偶微睜眼,見三尺餘高之黑色肉團蠕動,亦不介意,心靜身安,了無畏懼。及再開眼一望,始知是蟒。蟒身漸漸出外,盤在石場上,約七八圈,中盤兩層,約六七尺高,頭向東南望。我自念云:“孤身一人,怕也無益。”隨即下龕,欲出不得,因蟒身塞門,兩邊無多餘空隙,乃奮起一跳,躍過蟒身,坐於石臺之上。蟒眼不時開閉,眼閉時,眼皮如瓢大,我大膽對蟒説:“你我同住一處,必須護我,萬不可破我道念,我當爲你説歸依。”彼即將眼一翻,一對大烏珠如臉盆大,旋復閉目,似願受歸依者。我即下來,以手按蟒頭,爲説歸依。説畢,大雨傾盆,我即歸洞靜坐,蟒亦隨余進洞。及後,不知蟒之着落如何?不多時,天晴雲散,對面山腰黄土崩墮,現出低窪約四畝地面。後聞此處曾起龍,大概蟒出送龍耳。後聞人言,此蟒六十年出現一次云。

二十

  湘子洞有妖,有時佛燈明而復暗,有時水井竭而復流,有時外面聞人講話,有時半夜聞人喊門。一日,余出外拾柴歸,見一穿紅褂青年女子,坐洞門口,拒不肯走,我云:“汝究竟是人是妖?”她説是人,請給飯吃之即去。我不允,復往洞內坐我炕上。問她那裹人?説是後山人。問汝有丈夫否?云無。問其年?云二十餘歲。更問其爲何在我這裏要飯?則云與我有緣。余曰:“汝既與我有緣,必信我語。”彼云:“信。”余即請其跪於佛前,受三皈依。受畢即去。不多時,我往大茅蓬有事,遇臺溝人互閑談,我問云:“汝處可有青年女子要飯麽?”齊答:“敝處並無青年女子,向有五六十歲老嫗,假朝山爲名,立門要錢要飯則有之。”我更疑此女子不是好人。過數日,龕中坐至半夜,欲睡一覺,將至土炕眠上,兩腳伸去,有兩大腳板觸住我腳,我用腳抵觸,覺腳板大而冷,往返三四次,我即用乾柴一塊,舉起摔去云:“任你甚麽妖怪,總教你不能攏身。好大的膽子!”如是一擊,以後太平無事。

二十一

終南山最高之處名曰蔥嶺,此脈由大蔥嶺而來,至此約萬里,故稱萬里終南。此蔥嶺正對湘子洞,我常自思惟,高山之頂必有高人,擬欲一往參觀。正九月間,備乾糧一口袋,蒲團、方便鏟各一,即日起程,全在荊棘樹林中經過,硬往上扒,將至半山,有小石頭;因自山下至此不見一石,忽見小石,欣然快慰,坐下休歇。坐片刻,復往上奔爬,奇險萬端,山之三成,已上二成,遙見一蓬頭灰袍老僧,默坐石上,乃急奔近前,對之輕輕坐下,合掌請教曰:“你老菩薩常住那裏?”彼云:“後山。”“多大年紀?”答云:“記不清楚。”又問:“到山幾時?”彼答云:“唐朝。”我一聽唐朝二字,下文不敢再問,悶坐思惟,難道唐朝還有人在世麽?又疑莫是非人麽?心戰抖的,起身就走,及一轉身,同頭再望,不見老僧形影,心慌意亂,不欲再上。繼思功虧一簣,亦殊可惜,乃強作主宰,埋頭上奔。次日到頂,見四面平正,約四畝地寬,上有鐵亭一座,鐵瓦墜地者小半,中有一道士坐脱,不知已閱幾時,面貌如生,頭髮成黄棕色,身穿藍褂已朽爛,其他不見一物。盤桓兩曰,第三日下山,至晚歸洞,乾糧將完,是又見過一異景也。

  二十二

  余自天童辭維那職後,逕赴福建雪峰掩生死關。至次年,高旻來信催促,未與回音。關內不設桌凳,誓不倒卧,後病水腫,寧死關內,無出關意。每夜静坐一小時,時有鼠數隻在我身上亂扒亂鬧,初不知何故,以爲老鼠膽大,全不怕人。如是鬧三四日,至第四夜,來一大鼠,有如大貓,坐作靜聽狀,我即起身,鼠還未走,由是心起恐懼,至無閉關心願。迨退心生起,鼠始不見。次日即向雪峰主人云:“高旻數次來信未覆,倘不回去,定派人來,似覺太難。”於是决意回高旻。及回寺至丈室,和尚先問:“有幾天夜間見狐?”我答:“有三四天。”和尚又云:“後有一個大狐可見麽?”我聞之不覺一驚,曰:“咦!和尚何以知道?”和尚云:“是我請他催你回寺。”我問云:“狐在何處?”和尚云:“在樓上供它。因它能替人做事。”我云:“能如韋馱護法纔好。”

二十三

  余於民國二十年三月二十八夜,夢坐法堂前,偶有白鶴飛來,歡騰鼓舞,立於柏樹枝上。余見之,欣喜非常,即以手招,鶴隨飛入丈室。時有人來問事,談話之際,見白鶴骤飛往後山三岔河內。醒時,記憶分明。次日早晨派侍者往探之,侍者以爲我説夢話;拒不肯去,余婉勸往查之。侍者回報曰:“和尚夢中見鶴,果真有之,現立於扁舟之上。”余即囑侍者詢舟人肯出售否?如願出賣,不用還價,向彼買之。舟人索價七十元,余即按數與之。舟人送鶴至寺,不料此鶴前行,先至客堂.,僧俗見之,無不稱奇赞善。隨即令鶴前行,直步法堂,歡騰欣喜,與昨夜夢中所見無異。此後數月間,隨余往返,余到禅堂坐香,亦跟至禅堂,或出山門外,亦隨之出門,乃至上紅船去,亦跟著不捨。最奇者,余叫之,隨叫應聲。更奇者,余與修行人講功夫話,鶴亦悄悄低頭來聽,至言畢方走。二年後,被人擊斃。

二十四

  一日,余有事往上海,上海世界保護動物會以牲靈太多,無法豢養,以電話就商於余云:“和尚寺內寬大,請爲收養五十隻野獸,望勿推卸。”我即答云:“理當遵命,不過寺內專修禅宗,畜養牲靈,實無暇兼顧。”推之再四,臨回寺時,該會仍送來二小狗,及一小猴。不得已帶回養之。狗養年餘而死。猴極乖巧,日夜不離我身,我過河去,猴劃水先渡,在岸邊歡躍似迎接狀。我上殿繞佛,猴亦復不離,甚至坐香睡我懷內,過堂坐我膝上,睡覺用兩猴手,抱我後腦而卧,我無事時,在我頭上搔癢,偶或閉之門外,即痛哭失聲,如是者三年,後送至華山放生。

二十五

  侍者浄參,年十八歲來寺,禅堂住過,受侍者執。是時,因佛法關系,請六七人打長七,浄參亦在內。至次年九月,未死以前三天,浄參向我哭云:“我有數事,要和尚滿願:一、和尚今生爲我導師,來世爲我慈父。二、擇日死後,要坐瓦缸,三年滿期,開缸裝金。三、死後靈性,還親近和尚。”言畢,候我答允,余乃曰:“你那天死?”伊云:“九月二十四日戊時。”余又問云:“來世爲我兒子,你有何把握?”彼云:“願爲前導。”我云:“三年開缸時,如是一堆散骨,將如何?”伊云:“身形無缺,請爲裝金;若骨散脱,即請荼毗。”未死以前三天,伊將身前身後事,作文一篇約二千字,陳我參閱。云:戌時將死,囑我不能離他。又要我與某人同聲念四十八願。死後要停三天裝缸,又要我封缸。我雖逐一答應,然意中以爲浄參年幼,學歷復淺,諒無此等善狀。不料彼竟準時於二十四日晚戌時斷氣,面貌如生。乃將他所囑事,概依行之,惟有三年開缸裝金一節未能信及。

二十六

  浄參於民國十七年九月二十四日戌時入滅,應當在二十年開缸。因未能信及,且余善忘,一擱九年,至二十六年七月,夢浄參來催我云:“我不願住那裏,我要出來。”我聞説一驚,夢中自思,浄參死了八九年,未曾夢過,今何以忽有所要求。因問曰:“你莫是浄參麽?”他云:“是的。”“現住那裏?”他云:“和尚忘了嗎?”四板一響,醒知是夢。其時,日間正計劃折墙裝修等事,不復憶及夢事。次夜,彼復來云:“我是浄參,我不願住那裏。”並引我去,直到缸前,用手指缸云:“我要出來。”向我一拜而隱。我醒時汗流浹背,乃憶及彼前囑我三年開缸事,時光荏苒,屈指計算,現已九年,今夢催出缸,諒肉身尚存。至起缸時,衆人嗤曰:“爛了爛了,散了散了。”因衆人不知我有夢兆。待缸蓋掀開,清香撲鼻,全身鐵硬,及抬至法堂,頭稍偏,即用繩帶正。夜來又夢浄參哭曰:“繩捆我頭難看。”余即答云:“明日爲汝解去。”至次曰,將繩解下,一扳即正。鄉下男女聞知此事,來看者,來求方者,來問籤者,絡繹於途。我即囑净參曰:“你要安心修道,不得在外醫病,不許有人來寺打鑼鼓、放爆竹,有妨禅念。”自囑咐後,即無俗人到寺來找肉身菩薩者。裝金後,安坐龕內,威儀端正。聞有人言,曾聞其夜間下來行香、上去盤腿之響動聲。

 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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