卍新续藏第 64 册 No. 1266 禅林宝训笔说
No. 1266-A 禅林宝训笔说序
宝训一书。盖古人抚育情深。肝膈语也。作之记之。诚不啻嚼食喂婴。苦心极矣。且三百篇。皆英玮绝世之才。凌跨百代。发纤秾于简古。寄至味于澹泊。天机畅发。语句寻常。而究之。后人行之犹登渺莽。难于措足。鲜克有珍之惜之。而心醉神酣者也。予自参学以来。读之已四十春秋。如饮醍醐。如餐妙药。立身接物之际。间尝窃取一二言。奉为典型。虽不能媲美乎前贤。亦或者不见。哂于今世。迩来谢事寒岩。万机锓削。日唯作壁观僧。担朽木任。而于是书。置焉弗问。无何为禅者请说。予曰吾老矣。筋倦骨衰。岂堪复如子愿耶。而请之益坚。却之弗获。只得强起。命楮颖二子。代为说之。日渍月浸。遂以成帙。命之曰笔说。以是知予纵能说。亦有其地。亦有其时。说有间也。唯笔说。不拘时。不择地。续微学于将坠。发妙理于浅近。风柯月渚。语遍溪山。要即古人之言。以达古人之意而已。敢曰寄兹说于将来。启蒙迷于未悟也耶。惟祈学者肯綮深思。细心穷玩。融古人之言。为己言。通古人之志。为己志。斯则匪惟弗辜前辈。嚼食喂婴之婆心。而亦不负今日。白首青灯之朽志也已。
旹
康熙岁在丙戌仲夏月退隐叟智祥频吉听云道人书于云峰牧麟堂中
No. 1266
禅林宝训序。
禅林宝训四字。作两对法喻喻法释。禅字是法。林即喻也。宝字是喻。训即法也。梵语禅那。此云静虑。以寂静为义。又云思惟修。所谓禅定者。定对乱言。稍乱则非禅矣。林者。多木为林。譬诸禅师。嘉言善行。说非一人。故喻如林也。比此诸老。皆深修禅定之人。所集之言甚多。故曰禅林。宝者。有贵重义。世人以财帛为宝。君子以文言为宝。至人以道德为宝。故先举喻。使人知先德之文言。字字可珍可惜也。训者。诲也。教诫也。谓诸禅师之法言。皆训诲教诫之辞。此四字乃一书之题名。得其名。可以知三百篇之义。序者。头绪也。凡书有序。如衣之有领。网之有纲也。又曰序。谓述此一书之原由也。
宝训者。昔妙喜竹庵诛茅江西云门时共集。
此述陈集宝训之来源也。者字有虚实两用。此是虚用。语助之辞。凡文有者字。所以分别隔异也。昔者。往也。前代也。妙喜即径山宗杲大慧禅师。宁国奚氏子。嗣佛果克勤禅师。竹庵即温州龙翔士圭禅师。成都史氏子。嗣佛眼清远禅师。二师皆南岳下十五世。诛茅。斩草也。言二师于江西古云门旧址结庵隐居时。共集此书。
予淳熙间游云居。得之老僧祖庵。惜其季深蠹损。首尾不完。
此方出陈续集之由。予者。我也。淳熙。宋孝宗年号。游。涉历也。谓我于淳熙间。游方至江西云居山。得此宝训于一老僧名祖庵者。即岳山祖庵主。得法于青原惟信。南岳下十四世。师住衡岳三十载。人无知者。有偈曰。小锅煮菜上蒸饭。菜熟饭香人正饥。一饱饥疮了无事。明朝依样画猫儿。由是衲子竞相参慕。无尽张公。力挽出世不从。复隐云居十余载而终。惜者。意有所怜。其字。指物之辞。蠹乃虫名。能食纸。其状似鱼。昔周成王。外国贡表。封于箱三载。一日帝命取阅。见蠹篆成福寿字。上大喜。后哲颂云。蠹鱼元不宿清波。赴纸横穿𥨊食阿。无意成文经御览。古今书箧惜偏多。谓虽得是书。但恨其历岁深久。为蠹鱼所食。篇章不完。或有前而无后。缺失者多。是可惜也。
后来或见于语录传记中。积之十年。仅五十篇余。仍取黄龙。下至佛照简堂诸老遗语。节葺类三百篇。其所得有先后。而不以古今为诠次。
此序集续次第之所以。后来。是得此书之后。或者。不定之辞。密显真机曰语。总集众事曰录。博载古今曰传。广志贤哲曰记。积者。渐渐收积。仅。谓方才也。谓自得此书以来。将首尾不全者。遍讨群集。及至十年之中。方才得五十余篇而已。仍者。复也旧也。黄龙寺名。在隆兴府。今名南昌。惠南禅师。信州张氏子。嗣石霜楚圆禅师。南岳下十一世。下至者。谓从十一世至十六世。佛照即明州育王寺德光拙庵禅师。临江彭氏子。嗣大慧禅师。简堂即国清寺行机禅师。台州杨氏子。嗣护国景元禅师。二师皆南岳下十六世。诸老者。统摄不尽之辞。遗语者。人虽往矣。而遗留语句在也。节者。检制也。葺者。渐次修补也。然黄龙简堂辈。曾为大慧竹庵二师已皆收集。因首尾不完。只得仍旧将诸师遗语节制而补葺之。并前五十类之得三百篇。然其所得。非一时一处。原有先后。随得随录。故不以往古为先。来今为后。作诠显次第耳。
大概使学者。削势利人我。趋道德仁义而已。
此正出集宝训之本意。概者。率也。削者。删除也。势。威势。利。财利。人我者。彼此对待之称。谓集此书之本意。原为要使学者。将威势财乃人我之心。尽情删除。不可留也。道者。乃一切圣凡共由之达道也。日用事物当然谓之道。德者。得也。行道有得于心谓之德。僧修戒定慧。儒行孝弟忠信。皆谓之德。仁者。心之德。爱之理也。义者。心之制。事之宜也。趋者。向也。取也。谓前之非理者当除。此之当理者宜取。要使学者趋向道德仁义而已。而已者。结尽无余之意。
其文理优游平易。无高诞荒邈诡异之迹。实可以助入道之远猷也。且将刊木以广流传。必有同志之士一见而心许者。予虽老死丘壑。而志愿足矣。
此伸明宝训之文。文。谓文辞。理。即义理。优游。自如之貌。平者。平常。易者。简易。高者。其言孤危难近。诞者。其语诳妄不实。荒者。荒芜无稽之谈。邈者。渺邈无措之句。诡者。谲诈之谕。异者。怪异之辞。谓此等言辞。本文中不但无其实。求其迹亦不可得。如此真实无妄之训诲。诚可以助入道之远猷也。猷者。法也。远猷者。深远法则也。此序言其效。下明流通之意。且者。权且也。且将者。暂欲之辞。刊木。即镌板。以便广远流通。必有者。谓此书既行。谅必有与我同此志者。此人一见。定当心许我也。许者。𠃔从之义。书既行。予虽老朽死于丘壑。生平志愿得满足矣。丘。土阜之高者。壑者。谷也。坑也。志者。心之所向。愿者。情之所希。已上伸释序文已竟。后出序主名。
东吴沙门净善书。
古称三吴。东吴即苏州也。沙门梵语。此云勤息。谓勤行众善。息灭诸恶。后学不可单称先辈之名。当曰。上净下善。即序主名也。宋时人。蒲姑之高僧。得法氏族未详。书者。舒也。舒布其言。陈于简牍也。
禅林重刻宝训笔说卷上
楚衡云峰 智祥 述
此篇。诲人道德为立身之本。尊之美之。最为急要。故此以冠三百篇之首。意有所在也。
明教嵩和尚曰。尊莫尊乎道。美莫美乎德。道德之所存。虽匹夫非穷也。道德之所不存。虽王天下非通也。
明教即杭州佛日契嵩禅师。字仲灵。自号潜子。藤州镡津李氏子。嗣洞山晓聪禅师。青原下十世。七岁出家。十三得度。十九游方。常戴观音像一轴。日诵圣号十万。率以为常。世间经书。莫不遍览。作原教论十万余言。儒释之道一贯。以抗韩愈排佛之说。知开封府龙图王公素。欧阳修。程师孟。奏进仁宗览之嘉叹。付编修入藏。曰辅教篇三卷。赐紫衣方袍。明教之号。和尚是梵语。此云力生。谓因师之力而得生长法身。又云依学。谓依随此师。学出世法也。曰。语也○此节先明道德存不存之人。尊。重也。美。嘉也。道德解见前。谓世间可尊可重。者莫有过于道。可嘉可美者。莫有过于德。若人心能存道。身能养德。纵居于穷困之中。如匹夫匹妇。不以为苦。故曰非穷。设或道德不修。身心泆荡。虽贵同天子。不以为荣。故曰非通。匹夫者。穷独之称。所谓三军之中可夺帅。匹夫之志不可夺也。三军者。周天子有六军。一万二千五百人为一军。大国三军。次国二军。小国一军。王字去声。身临四海曰王。此先举尊崇贫贱两般。立定有道德无道德为格式。然后出其较论使人不言自化。
伯夷叔齐。昔之饿夫也。今以其人而比之。而人皆喜。桀纣幽厉。昔之人主也。今以其人而比之。而人皆怒。
此节引证道德有不有之实。伯夷叔齐。是有道德之匹夫。今以之比于人。而人皆欢喜。是喜其有道德也。桀纣幽厉。乃无道德之人君。今以之比于人。而人皆忿怒。乃怒其无道德也○伯夷叔齐。孤竹君之二子也。孤竹即殷汤所封之邦君。在永平府西北十八里。孤竹城。有夷齐庙存焉。姓墨胎氏。名初。字子朝。其子伯夷。名允。字公信。季子叔齐。名智。字公达。谥曰。伯夷叔齐也。其父将薨。遗命立叔齐。齐以天伦为重。我在位不义。伯夷以父命为尊。我在位不孝。二人俱逃。国人立其仲子为君。其二人闻西伯昌善养老。往而归之。文王卒。武王伐纣。二人叩马首而谏曰。父死不葬。爰及干戈。可谓孝乎。以臣弑君。可谓忠乎。左右欲兵之。太公曰。此义人也。扶而出之。武王平定。天下宗周。夷齐耻不食周粟。遂隐首阳山。即山西蒲州东南三十里。雷首山也。采薇而食。卒之饿死。史咏曰。孤竹夷齐耻战争。望尘遮道请休兵。首阳山倒为平地。应始无人说姓名○夏桀。名履癸。帝发之子。谥法。贼人多杀曰桀。荒淫无道。得施氏女名妹喜。作琼楼瑶台。极意取媚。酒池运船。糟堤可望十里。龙逢以忠谏不从而杀。殷汤有德。伊尹佐汤伐桀。桀战不胜。奔三棕国。在山东定陶县。有三棕亭在焉。汤又从而伐之。放桀于南巢而死。在庐州府九十里巢县。史咏曰。顽乱宠妹喜。瑶台玩酒池。九夷不助克。巢放丧龙肢。九夷者。玄菟。乐浪。高丽。满饬。凫叟。索当。东屠。倭人。天部○商纣名辛。亦名受。帝乙之子。谥法。残义损善曰纣。得苏氏女名妲己。甚宠爱之。设酒池肉林。使男女裸形相逐其间。作长夜宫。一百一十日为一昼。用炮烙之刑刳孕。剒涉。造鹿台七年而成。虐害忠良。臣叔比干。竭忠而谏。遂剖心而死。太师箕子。佯狂而为奴。庶兄微子。为其亡仁避而去之。后武王举兵伐之。败登鹿台蒙头赴火而死。史咏曰。积粟成尘竟不开。谁知拒谏剖英才。武王兵起无人敌。遂作商郊一聚灰○周幽名宫涅。宣王之子。谥法。壅遏不通曰幽。殆政虐民。遂致岐山自崩。山川水竭。得褒人女名褒姒。以宠之。乃贬申后。并太子宜臼。褒姒不好笑。于骊山举火。戏媚褒姒之笑。骊山在西安府临潼县东南三里。后申侯怒。召犬戎杀于骊山之下。史咏曰。恃宠多娇得自由。骊山举火戏诸侯。岂知一笑倾城国。不觉胡尘满玉楼○周厉名胡。夷王之子。谥法。杀戮无辜曰厉。王行无道。侈傲暴虐。国人谤之。王使卫巫监谤。但有谤者尽杀之。卫。国名。巫。乃神降之男子。召公谏曰。塞下之口。遂上之过。恐为社稷忧。王不听。国人叛之。祸及于王。王乃出奔于彘。彘古邑名。今为霍州。属平阳府。太子幼。周召二公相和协。共理国事。故称共和也。小雅二十二篇。皆文武成康之善政。至此而尽废矣。史咏曰。暴恶㐫嚣喜结戎。忠心数谏不为忧。二公计袭逃乎彘。至死无归未奠丘。
是故学者。患道德之不充乎身。不患势位之不在乎己(镡津集)。
此节方是教人知其所患。是故二字。乃承上二种人。见修不修之利害。患者。忧也。如云。以是之故。学者当忧道德之不充足于身。不必要忧声名势位之不在我也△若使道充德备。天龙恭敬。不以为喜。何势位之可忧。须知道德恒存千古。势位及身而尽。千古重乎。及身重乎。学者于此当猛省深修可也。
此篇训人学当辩问。乃可畅发其义理。补益于性地也。
明教曰。圣贤之学。固非一日之具。日不足。继之以夜。积之岁月。自然可成。
此节先明积功。灵明洞鉴曰圣。超凡亚圣曰贤。言圣贤之学。要知非寻常文字。乃成圣成贤之语也。固。本也。谓本不是一日可能具办。设使日学不足。则相继续之以夜。如是从月至岁。学之不倦。则圣贤之至学。自然可能成就也。自然二字。是决定意。
故曰。学以聚之。问以辩之。斯言。学非辩问。无以发明。
此节引证学问出易经。经云。君子学以聚之。问以辩之。宽以居之。仁以行之。学聚辩问。进业也。宽居行仁。修德也。故曰者。昔人曾说之语。师今引以训人。使人知非独我所言也。斯言者。乃师复举以晓悟学人。斯者。此也。谓古人此语。学必要问。问必要辩。若非辩问。则何以能明圣贤之至理。
今学者所至。罕有发一言问辩于人者。不知将何以裨助性地。成日斯之益乎。
此节直责学者。不问不辩。正教人要问要辩也。谓古人操学。必问必辩。今之学者凡所到之处。罕者。少也。少见有发一言问之辩之于人。此等学人。我不知他时中。将何以补助性地。成日新之利益乎。裨者。补也。性地者。地有乘载义。能发生万物。言自家心性地上。必假圣学能发生诸有。始得日日增新。今一言不措。则性地上无一可发。复何利益哉○日新出大学。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△学圣贤的人。不是常人。必其有圣贤之志。庶可以学得圣贤。
此篇诫学者除利欲。为止乱之源也。
明教曰。太史公读孟子。至梁惠王问。何以利吾国。不觉置卷。长叹嗟乎。利。诚乱之始也。故夫子罕言利。常防其原也。原者。始也。尊崇贫贱。好利之弊。何以别焉。
此节明利为众害之基。太史公姓司马。名谈。为太史令。其子名迁。袭其父职。乃尊其父。故称公也。西汉龙门人。读者。诵其文。孟子名轲。字子舆。邹国人。作孟子之书七篇。梁惠王魏武侯。名击。都汴城。改称梁。其子名罃。僭称王。谥曰惠。史记惠王三十五年乙酉。齐强梁弱。王立招贤馆。卑礼厚币广纳良才。而孟子至。梁王问曰。叟。不远千里而来。亦将有以利吾国乎。孟子对曰。王何必曰利。亦有仁义而已。王问意。强兵富国之类。孟子之对。不以富为利。以义为利也。不觉者。出于无意。置者。放下书卷。要知胸中大有感发。长叹者。出其感发之声。嗟乎。是叹辞。谓惠王开口。即提出个利字。便是置天下人于祸胎也。诚者。实也。实实是乱之根本。次引夫子以明之。谓我夫子不多言利者。正见平常堤防维谨。恐为倡乱之本原。何也。夫子所以将此利字常时堤防。盖知尽天下人。上至尊崇之天子。下至贫贱之庶民。尊卑虽别。而好利之弊病。无以别焉。
夫在公者。取利不公。则法乱。在私者。以欺取利。则事乱。事乱则人争不平。法乱则民怨不服。其悖戾斗诤。不顾死亡者。自此发矣。是不亦利。诚乱之始也。
此节明上下取利之弊。夫者。承上起下之辞。在公者。应上尊崇一辈。取利不公。所令不行。法则乱矣。私者。应贫贱一辈。取利以欺。则名分丧失。事则乱矣。事若乱。彼此不分。强弱竞争。无所分晓。所以人争不平矣。法若乱。以法凌人。无分曲直。理不能伸。所以民怨不服矣。如此上下交乱。虽有法度。民则不从。悖。乖也。戾。违也。事无分晓。斗诤便起。由是人之不顾死亡者。皆从此一利字发之矣。是不亦。如云岂不是利字。诚乱之始也。至此方才结还太史公叹息之意。
且圣贤深戒去利。尊先仁义。而后世尚有恃利相欺。伤风败教者何限。况复公然。张其征利之道而行之。欲天下风俗正。而不浇利薄。其可得乎。
此节重提圣贤之语。使人知戒知尊。深戒者。非浅也。圣贤戒人去利欲。尊仁义。意非浅浅。而后世不惟不遵行戒利存仁之教。而返恃利以相欺。恃者。依赖也。如此者。伤古人之风化。败圣贤之教法。何限者。不能尽数。言其多也。次又进说一层曰。不特此也。更有一种无耻之徒。公然行之。公然者。堂堂乎施张其取利之法。而大行之也。张。施也。征。取也。然要天下风俗正肃。全在礼法。今利途显。礼法亡。而要天下风俗端正。不致浇漓衰薄。断断乎不可得也。浇者沃也。有浸湿义。薄者不厚也。上化为风。下习为俗△利。乃迷魂狂药。不可饮。饮之。杀人无疑矣。
此篇戒学者防恶于未萌。所以远害也。
明教曰。凡人所为之恶。有有形者。有无形者。无形之恶。害人者也。有形之恶。杀人者也。杀人之恶小。害人之恶大。
此节先出其恶。且学者。安得有杀人害人之恶。为师所戒。然人居凡夫地上。根本无明。念念熏染。触境生情。令人不觉不知一时念起。于人我中生出几多嫉妒贪嗔。构起是非。丧亡道本。所以说害人之恶大也。论云。有形之恶。其来有方。其敌可御。无形之恶。其来不测。其害非细。故所以杀人之恶小。害人之恶大。杀以迹言。害以心论。
所以游晏中有鸩毒。谈笑中有戈矛。堂奥中有虎豹。邻巷中有戎狄。
此节正明恶事。游晏。乃宾主合欢安静之筵也。岂料食中置毒。令人死不旋踵。广志云。鸩毒鸟。大如鹞子。颈长八寸紫。绿色。以蛇蝎为食。雄为晕。雌名阴。其毛入酒则火焰生。以之插鼻中肠断即死。惟犀牛角可解。谈笑出于无意。不觉一语如戈如矛。令人吞声忍气而不自安也。戈。平头戟。长六尺六寸。矛。其形如钩。长二丈。俱伤人利器也。正房为堂。幽深为奥。虎豹能食人。堂奥中安有虎豹。此谓能设计害人者。有如此也。五家为邻。二十五家为巷。戎狄者。西戎北狄。此是不存礼法之人。难与同居。
自非圣贤。绝之于未萌。防之以礼法。则其为害也。不亦甚乎。
此节方教人屏恶防害。自非二字是反语。如云。若是圣贤自能绝于未萌防以礼法。则无恶念可生。故无所害。然今者。汝非圣贤。既不能绝于未萌。萌者草之将芽。又不能防以礼法。倘一念促生。则其利害有不胜言者矣。礼法者。天理之节文。人事之宜则。法者制度品节也。左传曰。藏于杳然冥然之间。而发于卒然之际。非圣人以礼为之防。则人之类灭久矣△防害远恶的至训。明明具载。只是人心险极。熟处难忘。戒之哉。
此篇引义士以愧贪僧。使之自省也。
明教曰。大觉琏和尚住育王。因二僧争施利不已。主事莫能断。大觉呼至责之曰。昔包公判开封民有自陈以白金百两寄我者亡矣。今还其家。其子不受。望公召其子还之。公叹异。即召其子语之。其子辞曰。先父存日。无白金私寄他室。二人固让久之。公不得已。责付在城寺观修冥福以荐亡者。
大觉即明州育王寺怀琏禅师字器之。福建漳州陈氏子。嗣泐潭澄禅师。青原下十四世○此节先举其事。住育王时。因二僧争财利不止。主事者竟莫能判断。师呼二僧至责之。引往事为二僧作法。包公名拯字希仁。官至御史。天性严厉。未尝有笑容。知开封府日。有民李觉安。生子名景文年幼。因病以白金百两寄与友人张惠明。觉安终后。惠明还金于子。其子不受。一谓受人之寄。必当还之。一谓父无所嘱。不当受之。惠明即诉于公。公叹奇异。即召子还金。子固不受。一要还金。一断不受。公见二人如此义勇。不得已将此金责付本城寺观中修斋以荐悼亡者。责。任也。任责于人。而行其事也。
予目睹其事。且尘劳中人。尚能疏财慕义如此。尔为佛弟子。不识廉耻若是。遂依丛林法摈之。
此节责僧无耻。曰。此事吾目所睹者。彼尘劳中原以财利为心。尚且能疏其财。而慕其义如此。如此二字。是极力称其有义。你二人剃发披缁。当行檀度。乃佛子也。返要争财竞利。真不守清廉。不识羞耻之若是。若是二字。是痛责其无耻。理宜依丛林古规摈出。不得有污清众也△今之争钱好利者。捧读之。羞乎否也。
此篇。见师家具知人之眼。乃不失衲子有拔萃之资也。
大觉琏和尚初游庐山。圆通讷禅师一见。直以大器期之。或问。何自而知之。讷曰。斯人中正不倚。动静尊严。加以道学行谊。言简尽理。凡人资禀如此。鲜有不成器者(九峰集)。
庐山圆通居讷禅师字仲敏。西蜀梓州蹇氏子。嗣延庆子荣禅师。青原下十世。初见大觉。知为大器。一见者。初不相知。才一见便知为大法器也。期。限也。限定其成事无疑。或问者。设或有人作如此问。何故一见便自知也。对曰。此人之资格。中正而不倚。中是不偏。正乃不邪。一动一静。自尊自严。此即知其形之奇也。加以内心所存。有道有学。有行有谊。凡所发言。辞简而理尽。此即知其心之妙也。资禀也。二字一义。鲜。少也。大凡人之体性。禀得如此人者。少有不成大器者也△知识顶门有眼。识人必到极真极美处。非等间也。
此篇举贤慧阔达。训人当法古师今。谨始慎终也。
仁祖皇祐初。遣银珰小使。持录绨尺一书。召圆通讷。住孝慈大伽蓝。讷称疾不起。表疏大觉应诏。
此节先举其事。仁祖。宋四帝仁宗也。皇祐即年号。初字。即皇祐一二年间。遣者。使命也。银珰耳㻔。有金玉银三种。以别等级也。秦汉中以小宦官着银珰右貂。明帝改为金珰左貂。宫中出入传命。乃阉人也。持者。手赍诏命。绿绨者。绿色书囊也。尺一。汉时制尺一之板。以驾诏书。诏。告也。上命也。孝慈者。汴京自唐朝毁寺。至太祖建隆间复兴两街。皆义学。银珰使李𠃔宁。奏施汴宅。创立禅席。赐额十方净因禅院。帝留意空宗。诏下三省。定议召有道者住持。欧阳修。程师孟。奏请圆通讷禅师。𠃔宁亲持诏下江州。讷称目疾耳背不赴。帝益敬重。听举自代。讷举大觉和尚应诏。伽蓝梵语。此云众僧园。即僧众共居之地。疏者。疏通其不能奉命之情。表者。以表上进。举大觉为有道。能应天子之诏命也。
或曰。圣天子旌崇道德。恩被泉石。师何固辞。讷曰。予滥厕僧伦。视听不聪。幸安林下。饭蔬饮水。虽佛祖有所不为。况其他耶。先哲有言。大名之下难以久居。予平生行知足之计。不以声利自累。若厌于心。何日而足。故东坡尝曰。知安则荣。知足则富。
此节出呈其意。或者。假借之称。旌。钦仰也。崇。敬重也。或有人言。今圣天子旌仰崇重吾师之道德。其恩泽普被。泉石蒙润也。师何固辞。固辞者。再三恳辞。滥厕。泛杂也。伦者。类也。幸与幸同。不当得而得也。饭蔬。粗食也。如谓我今为僧。泛杂于僧类之中。又得安于山林。亦侥幸也。时中食其蔬。饮其水。可谓千足万足矣。当此之时。纵教我作佛作祖。吾亦无所好。况为天子师耶。耶。是吸问之辞。此见胸中空洞无物。玉洁冰清。贤哉师也。又引范蠡语。大名之下。难以久居。况我生平所行之事。头头皆是知足之计。声名利养。实有累系于人。我岂以此声利而自累。累者。萦缚也。且世人之贪心。如渴鹿然。何有厌足。若欲饱厌于心。终无了日。厌。满足也。故复引东坡语云。知安则荣。知足则富。以完其生平知足之实。
避名全节。善始善终。在圆通得之矣(行实)。
此节方是集书者美师之言。曰。名乃人人之所欲。师今避之。可谓德备而节全矣。出家而成美器。善始也。道成而保令名。善终也。如斯众美。在师得之矣○东坡姓苏名轼字子瞻。眉山人。得法于东林聪。官至翰林。后筑室于黄州城东。因号东坡居士△读之宛然道骨。謦欬犹存。不禁令人羡杀。
此篇训人守节义。毋恃外势也。
圆通讷和尚曰。躄者命在杖。失杖则㒹。渡者命在舟。失舟则溺。凡林下人。自无所守。挟外势以为重者。一旦失其所挟。皆不能免㒹溺之患。
躄。跛不能行。颠仆也。溺。淹没也。借此形容有所挟持之意。如跛足者。力全在杖。失杖而行。必颠仆矣。渡河者。命全在舟。失舟于水。必淹没矣。以此而知。大凡林下道人。当守节义以自重。不可假权势以御人。挟。扶持也。若一朝业盈福谢。权势既失。节义不存。其颠其溺。胡能免乎△彼恃势者。当猛然自返。殆至颠溺。悔之何及。
此篇言丛林之兴衰。在德不在法也。
圆通讷曰。昔百丈大智禅师。建丛林立规矩。欲救像季不生之弊。曾不知像季学者。盗规矩。以破百丈之丛林。
江西百丈山怀海大智禅师。福州常乐王氏子。嗣马祖道一禅师。南岳下二世○此节明因法致弊。建。置也。立。成也。多草为藂。多木为林。乃众僧依止之处。栖心修道之所也。圆者为规。方者为矩。因之以为模范也。谓百丈建置藂林。立成规矩。意在救济末世人不正之弊病。佛住世为正法。佛灭像存曰像法。季。末世也。纵贪嗔痴。存生灭念。皆不正之弊。曾。乃也。盗规矩者。假公济私。因法作奸也。乃不知末世学者。盗取前人之法度。返坏前人之丛林。何也。且古人见学者。意纵心狂。难以入道。故藉规矩以制伏之。而不知法久弊生。返藉规矩假以制贪嗔人我为名。而实以为利欲之媒。斯所以丛林破矣。
上古之世。虽巢居穴处。人人自律。大智之后。虽高堂广厦。人人自废。故曰。安危德也。兴亡数也。
此节明古今差别。古者夏则居巢。冬则处穴。彼居巢穴者。岂有规矩。而人人自成规矩。故曰自律。律条令也。今之人高堂百尺。广厦千楹。虽有规矩而不遵。人人皆纵情恣意。流荡而忘返。故曰自废。以是而知。人之安危在乎德。事之兴替在乎数。数者。时也。理数也。
苟德可将。何必丛林。苟数可凭。曷用规矩(野录)。
此方断定其说。苟。果也。将。持守也。谓学人果能有德可持。虽深山穷谷。俱可修行。何必故欲丛林。果能达乎理数。则困顿折挫。皆成礼法。又曷必故用规矩也。曷者。何也。师意在教人修德明理为急务。非弛废丛林。蔑视规矩也。学者须知之。谭子化书亦云。苟德可将。何必广粟帛乎。苟数可凭。何必广兵甲乎△自律自废。谁使之然也。学者宜当自惜。
此篇训学者。居安虑危。始得无终身之虞也。
圆通谓大觉曰。古圣治心于未萌。防情于未乱。盖豫备则无患。所以重门击柝以待暴客。而取诸豫也。
此节明豫备无患。谓者。与之言也。先举古圣者。要使人知其取法之正。治心者。修心也。未萌。在一念未动之先。若待心念动作。则成妄矣。情是识情。防情须在未乱之前。若使识情奔竞。则人迷矣。豫先也。备是防备。教豫先防备。则无过患也。次引易经雷地豫卦。取象以发明之。X64p0625_01.gif震上坤下安和悦乐之义。杨氏曰。川途既通。则暴客至矣。不可不御之以术也。故取诸豫。重门以御之。击柝以警之。则暴客无自而入矣。二阴在上。重门之象。一阳在下。击柝之象。三阴在内。悦豫之象。柝。斫木为之。夜行所击也。
事豫为之则易。卒为之固难。古之贤哲。有终身之忧而无一朝之患者。诚在于斯(九峰集)。
此节教戒谨毋忘。大凡世间一切事业。豫先调摄。其行则易。仓卒为之。事不周矣。哲。即贤也。谓古来哲人智士。无一时一刻而不忧勤惕励。以自警。故所以无卒暴之忧者。由其有先照之智也昃豫备二字。是甚么人做得到。文王之日[昃-人+又]不遑。周公之所其无逸。庶几得之。
此篇谓学问是立身之大本。不可不猛力行之也。
大觉琏和尚曰。玉不琢不成器。人不学不知道。今之所以知古。后之所以知先。善者可以为法。恶者可以为戒。
先举喻以明。谓如玉在石中。必假雕琢。置而不琢。何能成其美器。学者亦然。若不勤学。何能知其妙理。如今人能知古人之所到。后人能知先人之所行。皆因学识之力也。此二句出韩文公进唐顺宗表。古之善者。吾当取法。先之不善者。吾当为戒。
历观前辈立身扬名于当世者。鲜不学问而成之矣。
此方教观前古。历观者。次第而观。谓你次第着眼看从前古人。凡是有卓识操修。播扬美名于当代者。谁不是。勤勤恳恳。博览经史。咨询贤哲。而得成就者。故此学者。当勇力深修也△学问二字。不是说过便了。其间实有精进不已之功。偶得辄止。身名何立。学者勉之。
此篇是答侍郎孙莘老书。谓三教本是一体。只因人情变故。内起人我。争竞是非。以致斯道云亡矣。
大觉曰。妙道之理。圣人尝寓之于易。至周衰。先王之法坏。礼义亡。然后奇言异术。间出而乱俗。
此节明立教有时。道本无名。亦无有相。穷三际遍十方。无在不在。加一妙字。始见体不变而用随缘。圣不增而凡不减。非生非灭。无去无来。岂不是妙。所谓妙道之理。理。即义也。圣人尝寓之于易。此圣人。指伏羲。文王。孔子也。寓。寄也。易即易经。谓此妙道之义理。难于指示。上古诸圣人。只得寄言于易。而发挥之。以无极生太极。生二仪。四象。八卦。万事万法。生死穷通。隐显之机。无不备具。周衰。谓幽厉以后。世道既衰。法度亦坏。礼义亦亡。正既衰。而邪必显。故有种种奇怪流言。异端邪术。间出而乱风俗。间出者。投间隙而私出也。当此之际。道统几乎危矣。
逮我释迦入中土。醇以第一义示人。而始末设为慈悲。以化众生。亦所以趋于时也。
此节明因时设教。逮。及也。释迦梵语。此云能仁。谓及我释迦降诞于中土。即竺国中印土。佛降生处。醇者。纯一不杂也。一味以中道为教。不落二边。第一义谛者。非二非三之谛理。开发乎人。从始至终。所施所设。皆慈悲之道。以教化众生也。慈能与乐。悲能拔苦。众生者。众法相生。即五蕴四大为身相。六尘缘影为心相也。趋。向也。谓佛之来。亦所以趋向其时。皆有由也。时字当珍。所谓药因救病出金瓶之意。此时不出。何时乃出。后以民风分四时。总皆归于冬。意有在也。
自生民以来。淳朴未散。则三皇之教简而素。春也。及情窦日凿。五帝之教。详而文。夏也。时与世异。情随日迁。故三王之教密而严。秋也。昔商周之诰誓。后世学者。故有不能晓。比当时之民。听之而不违。则俗与今如何也。及其弊而为秦汉也。则无所不至矣。故天下有不忍愿闻者。于是我佛如来。一推之以性命之理。冬也。
此节牒明四时。盖自天生蒸民以来。淳朴之质性。浑然未漓。故三皇之教法。简略而朴素。如天时之春。万物萌伏而未动也。三皇。即太昊。伏羲氏。炎帝。神农氏。黄帝。有熊氏。皇。大也。道大配天。故称三皇。窦。窍穴也。凿。开发也。如庄子云。七日凿而浑沌死。谓及至人之情窍。随日开凿。则事路渐生。故五帝之教法。详备而文华。如天时之夏。万物芬敷而茂长也。五帝。即少昊。金天氏。颛顼。高阳氏。帝喾。高辛氏。帝尧。陶唐氏。帝舜。有虞氏。主社稷。安人民。合于帝道。故称五帝。时与世异者。时谓四时。十二时。时以近言。三十年为一世。有过去未来现在。世以远论。谓时更世改。人情亦随之而迁变。情迁必巧作。故三王之教法。肃密而威严。如天时之秋。有肃杀之气也。三王。乃夏禹王。姒姓。殷汤王。子姓。周文王姬姓。王者。往也。天下所归往也。三王之时。九五之位。不传贤而传子。礼乐文章。刑政法度。至此大备。诰者告也。诉上曰告。发下曰诰。尚书篇名。如商书仲虺之诰。汤诰。周书康诰酒诰。是也。誓者。约也。如禹之甘誓。汤誓。周之秦誓。皆盟于诸侯者也。第诰誓之文。理精而义备。学者有诵习而不能通晓者。以今较古。当时之民。淳朴成风。听其誓约而不敢违。以古风比今俗。何其如斯之远也。及其流弊日降。而到嬴秦。刘汉。败理伤风。无所不为。如臣弑君。子弑父之事。比比皆然。天下贤士伤悲。有不忍愿闻此无道伤生之事。于是我佛如来。始下生人间。教化众生。总摄以性命之理。慈悲之道。而化其转邪为正。转恶为善。故云始末设为慈悲。如天道之有冬。收之藏之也。梵语佛陀。此云觉者。有三。谓自觉。觉他。觉满也。如来者。从如实道而来。又如谓本觉。来谓始觉。始本不二。故称如来。
天有四时循环。以生成万物。圣人设教。迭相扶持。以化成天下。亦犹是而已矣。
此节总以发明三教圣人。互相化成天下之意。天有四时循环。环者。周而复始也。如天道之始而终。终而始。流行不止。只是要生成万物而已。三教圣人施设教化。迭相扶持。迭者。递也互也。亦不过作之成之。长养人之心性。以风化而成天下也。亦犹是者。指天道四时运行而言。
然至其极也。皆不能无弊。弊者迹也。要当有圣贤者。世起而救之。
此节因莘老。有独善其身。名而异行。假而非真之问。故又以然字下转答。究之彼此行道。到极尽处。皆不能周全无弊。弊者。迹也。如孔子虽圣。不能格君之非。周公虽圣。不能律鲁之欺。尧舜虽圣。不能化其子之善。先圣后圣。其揆一也。道之行不行。乃时数使之。以时变责圣人之心。非愚即狂。但当此衰恶之世。必须有大贤至圣。愍物垂慈。兴起于浊恶海中极力拯济。则道统庶几乎可挽矣。
自秦汉以来。千有余载。风俗靡靡愈薄。圣人之教。列而鼎立。互相诋訾。大道寥寥莫之返。良可叹也。
此节方结成教同而人异。自秦汉至今千有余年。民风土俗。靡靡愈薄。靡靡。犹渐渐。愈。益也。转加义。谓渐渐转薄。日益日下矣。圣人之教法。陈列于世。如鼎之三足。缺一不可。今人不惟不互相扶持。而返互相诋訾。诋。呵也。訾。毁也。致使妙道之理。转行转晦。寥寥然往而不返。伤哉惜哉。良可叹也△一篇大文字。波浪掀腾。透顶透底。自道源根本。说至人情转变。皆摄归至道。结以良可叹。是顶门一针。立教伊起死回生。真妙手也。
○附来书△三代以降列圣。相承政通人和。道传统续。不以佛教未来为欠。周姬讫箓。更秦换汉宪网刑巢。蔽空落野。不以佛教已至而革。四海派分。异说捷出。由唐而至五季为甚。庶务万机。理乱非常。奉佛之教奚益。间有草衣木食。岩栖涧饮。不过独善其身耳。又有名而异行。假而非真。教化未孚。弊乃生焉。然师必有辩。伫闻其说。
此篇诲行道者。捐己利人。以不贪为要用也。
大觉曰。夫为一方主者。欲行所得之道。而利于人。先须克己惠物。下心于一切。然后视金帛如粪土。则四众尊而归之矣。
一方者。或一省一邑一郡一乡。总曰一方。主者。乃行教化之主人。所得之道。是昔所参所悟之学。为自利。今欲以斯道觉斯民。是利人。大凡为他师法者。须是模范端正。且先要克除自己私心。以专泽及人。更要谦下其心。以待一切。然后将钱谷布帛轻视如粪土。如此持身接物。则四众自然尊敬而归服之矣。四众。出家二众。在家二众△通篇只有六句。万卷书意。皆尽于此。
此篇诫人安不忘危。当深思而不可忽慢也。
大觉曰。前辈有聪明之资。无安危之虑。如石门聪栖贤舜二人者。可为戒矣。
此节教安危须谨○襄州石门寺蕴聪禅师。嗣首山念禅师。南岳下九世。住石门日。尝好积古人墨迹。太守入寺见之。去后使借三次。师不𠃔。太守怒使擎师重责。师既归。众僧迎于道侧首座趋前问讯曰。太守无故屈辱和尚师以手指地曰。平地起骨堆。随手涌一堆高三尺。太守闻知。令人削去三次。复涌如初。太守惧之。朝夕不悦。不月内全家丧于襄州○南康云居晓舜禅师字老夫。瑞州胡氏子。嗣洞山聪禅师。青原下十世。住庐山栖贤寺。寺后多大树。太守入山见之。意欲伐起公所。师弗之。后被人挟仇乘隙讦告。太守捉师苦责。令还俗。民其衣。大觉。昔曾入舜之室。故往京都访之。大觉让舜正𥨊。琏居侧室。仁宗数诏入内问道。竟不言舜事。偶一日圣旨敕净因饭僧。见大觉侍舜甚恭归奏帝召见之。乃叹曰。道韵奇伟。真山林达士。遂于扇书曰。免咎为僧。复住栖贤。更赐紫衣金钵。遣使送归。舜罢栖贤日。有二力士。舁轿至罗汉寺前。二人相谓曰。今不是我院长老。不须远送。弃轿而回。舜既再来。令人安抚曰。你当时做得是。但安心不必疑惧。入院上堂曰。无端被谮枉遭迍。半载有余作俗人。今日再归三峡寺。几多欢喜几多瞋。今大觉举谓前辈有聪明之资。耳利为聪。眼利为明。无安不忘危之虑。如石门以不自防忍而罹襄州之辱。栖贤以不自调摄而有南康之追。二师岂不是天资粹美之人。且有斯失。诚可以为后人之戒。
然则人生定业。固难明辩。细详其原。安得不知其为忽慢不思之过欤。故曰。祸患藏于隐微。发于人之所忽。用是观之。尤宜谨畏。
此节教须当觉察。然则人生固有定不可逃之夙业。本难明辩。细详审其根原。岂得不是忽意怠慢不思不察之过欤。欤。疑辞。谦退而未敢决也。故曰。人之祸害忧患。藏于幽隐微细之间。何以发之。发于人之一时忽略而不谨也。以二师观之。愈宜敬谨而畏惧之也。尤。愈也△忽慢二字。各有其失。忽失于心不细。慢失于心不恭处世行事。不可不时时戒畏之也。
此篇教人用情必在平日情至而事自得也。
云居舜和尚字老夫。住庐山栖贤日。以郡守槐都官。私忿罹横逆。民其衣。往京都访大觉。
此节明因事故访。云居在江西南康。称江左首刹。此述师往事。故曰住庐山栖贤日。以因也。因郡守槐都官。南康府前有古槐。故称槐都。私忿。非正法也。罹。遭也。横逆。不顺理也。出孟子。民其衣。着民之衣。京都。即帝京。
至。山阳(楚州也)阻雪旅邸。一夕有客。携二仆。破雪而至。见老夫如旧识。已而易衣拜于前。老夫问之。客曰。昔在洞山。随师荷担之汉阳。干仆宋荣也。老夫共语畴昔。客嗟叹之久。凌晨备饭。赠白金五两。仍唤一仆。客曰。此儿来往京城数矣。道途间关备悉。师行固无虑乎。老夫由是得达辇下。
此节明昔情所遇。路次楚州。阻雪旅邸。旅邸。即客店也。一夕是将暮。又有一客。携。随带。仆。用人也。破雪者。带雪而至。见老夫如故旧相识。已而者。不久也。乃更换其衣。致礼于老夫之前。老夫因问其致敬之故。答曰。昔在洞山。随师荷行李。之。往也。往汉阳。干办事务之仆使。姓宋名荣也。畴昔。即往昔。共语往昔之事。罹难之故。客咨嗟叹息不已。凌晨。即次早。备饭。送路费五两。仍复唤一仆。客曰。我此子京城来往数次。道途中所有间关。崎岖屈转处。一一备知。师此去不必虑也。老夫因此得达辇下。辇。是天子所乘之车。
推此益知其二人平昔所存矣(九峰集)。
此节结明深情有在。推此者。是集书人推详此段因缘。我固知他二人主宾之情。平时爱惜之私。有存乎胸中矣△施恩者。情必至也。人受恩而情存。情存。则事无不济矣。
此篇明古人立志坚强。不以老而怠其行也。
大觉曰。舜老夫赋性简直。不识权衡货殖等事。日有定课。曾不少易。虽炙灯扫地。皆躬为之。尝曰。古人有一日不作一日不食之戒。予何人也。虽垂老其志益坚。或曰。何不使左右人。老夫曰。经涉寒暑。起坐不常。不欲劳之。
赋禀也。谓老夫生来之性。简而不繁。直而不曲。权。即秤锤。衡即秤竿。以财变物日货。积聚生财日殖。如戥秤卖买一切世故俱所不知。每日功夫。俱有一定之课计。曾不少改。虽极小事。如然灯扫地。皆亲自为之。每常自警。引百丈大智禅师。每日力作以偿其供。有劝止者。则曰。我无德以劳人。众不忍而藏其作具。遍索不得。遂不食。故有一日不作一日不食之语。流播寰宇。古人尚且如此。我何等人。敢生懈怠。垂。将也。年虽老而志转坚。或曰。些细之事。何不令左右执侍者为之。老夫曰。经严寒。历酷暑。动静不常。不必烦之△噫。而今人只要宽袍大袖。何曾晓得古人置足处。
此篇谓人操守贵真实。虚妄无所益也。
舜老夫曰。传持此道。所贵一切真实。别邪正去妄情。乃治心之实。识因果明罪福。乃操履之实。弘道德接方来。乃住持之实。量才能请执事。乃用人之实。察言行定可否。乃求贤之实。
此节贵一切真实。代代相承曰传。拳拳执守曰持。此道。即无上妙道。所贵的贵字最重。一切二字总举。下略开五条。使人知所持守也。真者不妄。实而不虚第一治心者。要先分别邪心正心。虚妄心。邪妄者。当遣去之。正直者。当究竟之。此即治心之真实也。第二操履者。守志不改曰操。所行合理曰履。先须知有善恶因果。罪因何致。福由何生。时中敬谨不敢错因果。致罪招愆者灭之。合理生福者为之。此即操履之真实也。第三住持者。住法王家。持佛法事。必要弘彰圣化。力行道德。持最上之法印。惟诚惟确。接四方之学者。不矜不慢。此即持法之真实也。第四用人者。宜先量度孰有才略。当干何事。孰有力能。当司何执。调和燮理。内外悦豫。此即用人之真实也。第五求贤者。先须审其言行相应否。察其内外如一否。当其可用不可用之间。尤贵有先见之明。稍失觉察。利害即见。此乃求贤之真实也。
不存其实。徒炫虚名。无益于理。是故人之操履。惟要诚实。苟执之不渝。虽夷险可以一致(二事坦然庵集)。
此节结一切真实。前五者大概言之。至于一切所作如不存真实。徒然卖一虚名。于理何益。炫。彰卖也。所以住持人。操守行履。必要真实。若果能执守此真实二字不变不迁。虽是平夷险阻。皆可同归一辙。无二理也。渝。变也。夷是平夷。险是险阻。致者。理也△造得到真实二字。是佛祖侪类。
此篇教人立坚固志。毋怀名利。丧至德也。
舜老夫谓浮山远录公曰。欲究无上妙道。穷则益坚。老当益壮。不可循俗。苟窃声利。自丧至德。
此节先明存守至德。舒州浮山法远圆鉴禅师。郑州王氏子。嗣叶县省禅师。远尝与达观颖。薛大头七八人游蜀。几次遭迍。师以智脱之。众以晓吏事。故称之为远录公。谓学人要研究无上妙道。乃佛果也。必须立决定志。身虽穷困。其志须增益而转坚。年虽衰老。其力当增益而转。壮。切不可顺随流俗。苟且希图声名利养。自丧大德。循。顺也。苟且。不正貌。苟容而取安也。
夫玉贵洁润。故丹紫莫能渝其质。松表岁寒。霜雪莫能凋其操。是故节义为天下之大。
此节喻明坚持节义且玉之所贵。在乎洁净温润也。玉有七德。谓坚实况仁。不变况义。贵佩况礼。润彩况智。色洁况信。难污况忠。睹悦况乐。纵以丹砂朱紫涂之。亦不能染变其素质。表。耐也。松。耐尽寒威。故严霜重雪。亦不能伤败其青英。以此而知。人不可无玉质松操之节义。乃天地间至大之要也。
惟公标致可尚。得不自强。古人云。逸翮独翔。孤风绝侣。宜其然矣(广录)。
此节叹美嘱其自勉。惟。独也。公指远录公。独公之标格品致。可嘉可贵。岂得不自强以立志乎。节义谓有节操。而行合乎义理也。标。举也。言其超卓杰立之极也。自强。易云君子之道。终日乾乾而自强不息。逸。纵也。翮。羽劲也。古云大鹏展翅。乘六息而背负青天。岂凡鸟能及。宜乎其然也△节义乃圣贤根本。佛祖灵苗。学者宜谨守珍惜之。
此篇明亲师友不可自怠。怠则学无成也。
浮山远和尚曰。古人亲师择友。晓夕不敢自怠。至于执㸑负舂。陆沉贱役。未尝惮劳。
此节劝人力行。谓上古之求道者。近明师。择良友。朝勤夕惕。不敢自求安逸。㸑。是炊㸑。取其进火谓之㸑。取其气上谓之炊。负舂是捣米。宁与世违而不图显。着曰陆沉。贱役者。人所差为。难行之事。谓至于执㸑负舂。不以为劳。陆沉贱役。不以为耻。终不敢生怠堕疲厌之心也。
予在叶县。备曾试之。然一有顾利害较得失之心。则依违姑息。靡所不至。且身既不正。又安能学道乎(岳侍者法语)。
此节以己作证。如此等事。我昔在叶县参省和尚时。备细而曾试之。汝州叶县广教院归省禅师。冀州贾氏子。嗣首山念禅师。南岳下九世○其住持枯淡严密。衲子畏之。浮山远。天衣怀。闻其高风。特往参叩。正值雪寒。省呵骂驱逐。将水泼地。衣褥皆湿。他僧怒去。惟远与怀整衣敷具。复坐如故。省到呵曰。你更不去。待我打你。远近前云。某二人数千里特来参和尚禅。岂以一杓水泼之便去。省笑曰你两个果来要参禅。却去挂搭。远充典座。众苦其枯淡。省偶出庄去。远私取油面作。五味粥方熟。省忽归。粥罢命典座。远至。省曰汝窃取油面。系盗用常住。远云实取油面。愿乞责罚。省令算估衣钵还讫。更打三十挂杖赶出院。道友劝勉。省不𠃔。友曰若不容归。只乞随众听法。省亦不许。省一日出街见远旅邸前立。省曰。此是院门房廊。汝何住此。令人追算店钱。远无难色。遂持钵于市化还之。省归谓众曰。法远真参禅之法器也。遂令归。上堂对众付衣嗣法焉。谓凡诸逆顺境界。一一经历。若我当时有一念顾惜利害之心。较量得失之意。则依违之。亦何有所定出小雅。姑息者。苟容取安也。出礼记。若如是者。于身既尔不正。又何能治心。以学道乎△者般做处。是第一等人流。学得的是好手。
此篇明学道要在志力坚行。不可疑信相参也。
远公曰。夫天地之间。诚有易生之物。使一日暴之十日寒之。亦未见有能生者。
此节先譬一暴十寒必不生。先举世间万物生长者为譬。诚。实也。谓凡物虽是易于生长者。设使一日方得暖气蒸熏。而又为十日寒雨浸渍。亦未见有能生长者。藉以比学者用功之不恒也。
无上妙道。昭昭然在于心目之间。故不难见。要在志之坚。行之力。坐立可待。其或一日信而十日疑之。朝则勤而夕则惮之。岂独目前难见。予恐终其身而背之矣(云首座书)。
此节方明一信十疑必不悟。无上妙道。昭昭。即了然也。了了然在于六根门头。放光动地。有何难见。然虽要在立志坚卓。如生铁橛相似。行之勇猛。如与万人敌一般。如此管取立地构去。其或一日方有信力而行。且又有十日疑而不行。早起方才勤力而作之。至夜则又畏惮而止之。如是求道。不独目前难得成办。予恐尽此一生背驰不得见矣△膏肓之针。起死之药。俱在勤字中收。
此篇明住持人凡事取舍。宜当细审也。
远公曰。住持之要。莫先审取舍。取舍之极定于内。安危之萌定于外矣。然安非一日之安。危非一日之危。皆从积渐。不可不察。
此节举其大概。谓为住持之紧要。莫先于审察其取舍。看何者为急务。此宜该取。何者为无益。此宜当舍。取舍之筹极定于胸中。则安危之萌芽即定于外矣。然致人之安非一日能安。致人之危亦非一日便危。咸从积累渐浸。久之方发。斯不可不察也。
以道德住持积道德。以礼义住持积礼义。以刻剥住持积怨恨。怨恨积。则中外离背。礼义积。则中外和悦。道德积。则中外感服。
此节细分利害。盖所察者有三焉。若常时我以道德行住持事。则所积之人。皆能修道德矣。我以礼义行住持事。则所积之人。皆能行礼义矣。若我刻苦众利。剥削贤良。则人人口出恶言。胸含毒意。积成怨恨矣。怨恨既积。则内外无不生离散背逆之心。中以近言。外以远论。礼义既积。则内外无不和悦。道德既积。则内外无不感服。
是故道德礼义洽。则中外乐。刻剥怨恨极。则中外哀。夫哀乐之感。祸福斯应矣。
此节结成祸福。是故道德礼义周遍于一方。则内外欢乐。洽。沾濡周遍也。若使刻苦剥削人到至极处则内外哀伤。哀则祸生。乐必福至。夫哀乐感于内。则祸福应于外矣△人情取舍。是大关键。若不审察。未免不㒹倒苦乐也。
此篇言住持之要有三不可缺一而废道也。
远公曰。住持有三要。曰仁曰明曰勇。仁者。行道德兴教化。安上下悦往来。明者。遵礼义识安危。察贤愚辩是非。勇者。事果决断不疑。奸必除佞必去。
此节先举三要。仁明勇。司马光谏仁宗表。仁者纯乎天理。无一毫私欲也明者烛物理辩是非。无一事之疑惑也。勇者见义必为闻善必迁。无一念之退怯也。谓为住持者。必先存乎仁。有仁则可以行持道德。兴扬教化。教化者躬行于上。风动于下。使人变化气质也。安抚上下。悦乐往来。此第一件紧要也。次则必要明。能洞烛乎物理。无一事一物之或蔽。则能遵行礼义。审识安危。辩察愚贤。分别是非。是第二件紧要也。复而又要勇。能见义必为。见善必迁。毫无退怯。则能作事果敢。剖断不疑。知奸必除。知佞必去。是第三件紧要也。
仁而不明。如有田不耕。明而不勇。如有苗不耘。勇而不仁。犹知刈而不知种。三者备。则丛林兴。缺一则衰。缺二则危。三者无一。则住持之道废矣(二事与净因臻和尚书)。
此节明不可缺。若但有其仁而无明。如世人有田而不能耕。良可惜也。然仁明虽具。而无勇以继之亦如世人田虽已种。而不能耘锄。无所得也。若有明有勇而无仁以先之。又如世人但知收获而不知下种。必无益也。刈。割也。以是观之。三者必不可缺。若住持人。三者全备。则丛林必兴。缺一丛林必衰。缺二丛林必危。若三者俱缺。佛法必至扫地。丛林自见寥落矣△且看世出世做汉子的。谁不有此。缺一如车脱辖也。
此篇言住持以择贤愚为要。贤愚分。则法道自显也。
远公曰。智愚贤不肖。如水火不同器。寒暑不同时。盖素分也。
此节举智愚本自生成。智者。禀清和之气。生人才识明敏。愚者。禀昏浊之气。生人顽蠢无知。贤者。禀和煦之气。生人慈俭温良。不肖者。禀乖谬之气。生人凶险奸邪。四者如明暗相倾。薰莸不并。决然之理。故喻如水火不同器。寒暑不同时。此盖平素之分定也。
贤智之士。醇懿端厚。以道德仁义是谋。发言行事。惟恐不合人情。不通物理。不肖之者。奸险诈佞。矜己逞能。嗜欲苟利。一切不顾。
此节明贤愚品类迥别。盖贤智之士。生来性分。醇和懿美端庄厚重。所谋所趋者。道德仁义。时而发言。时而行事。唯恐与众人心性不合。与事物道理不通。兢兢业业。以任道为己心。彼愚不肖之人。一味奸邪险伪。欺诈謟佞。发言如同圣贤。行事宛尔鬼魅。矜己自负。逞能自高。贪嗜私欲。苟取财利。无所不为。
故禅林得贤者。道德修纲纪立。遂成法席。厕一不肖者在其间。搅群乱众。中外不安。虽大智礼法。纵有何用。智愚贤不肖优劣如此。尔乌得不择焉(惠力芳和尚书)。
此节结成优劣当择。所以禅林下得一贤者。则道德可修。纲纪自立。总绳曰纲。众目曰纪。致令规矩整齐。法社必盛矣。厕者。杂也。若其间杂着个不肖者。在众人之中。则搅扰丛林惑乱大众。一院不安虽有大智之规矩礼法。亦无所用。何也。由无廉耻不可治也。且智与贤是一种。愚不省是一种。此两种胜劣利害。皎然如此。尔何得不致力拣择焉优胜也。劣。弱也。乌。何也△性本无二。习之有异。人胡其不自省也。
此篇诫人情不可滞塞。情通而道行乎其间也。
远公曰。住持居上。当谦恭以接下。执事在下。要尽情以奉上。上下既和。则住持之道通矣。居上者骄倨自尊。在下者怠慢自疏。上下之情不通。则住持之道塞矣。
此节先标情之通塞。谓住持之位。本常居上。时中须要谦和恭谨。以接纳于人。为执事者。本当居下。时中必要尽情致敬。以承奉于上。如此上能谦和。下能承奉。则住持之法道自流通矣。设若在上者。骄侈倨傲以自尊。则在下之人。必然怠墯轻慢而自疏远。上下之人情既尔不通。则住持之道法必滞塞矣。
古德住持。闲暇无事。与学者从容议论。靡所不至。由是一言半句。载于传记。逮今称之。
此节方明情通之故。故又引古之通情者以明之。试看古来有道德之师。闲暇无事。必谦光接物。常与可语之学者。从容议论。从容者。和缓而不迫。议者。评定古今之事宜。论辩也。有所不明而辩柝之。或论辩古人公案。或品评贤德机语。世法佛法。无所不到。偶尔师资机语相契合乎至理。或一言或半句。言虽少而语意奇。必当载于传记。古今称之也。如太阳问梁山。如何是无相道场。山指大士像曰。此是吴道子画的。阳拟进语。山曰。者个是有像的那个是无像。阳即有省。山曰。何不道取一句。阳曰。道即不辞。恐落纸笔。山笑曰。此语上碑去在。
其故何哉。一则欲使上情下通。道无壅蔽。二则预知学者。才性能否。其于进退之间。皆合其宜。自然上下雍肃。遐迩皈敬。丛林之兴。由此致耳(与青华严书)。
此节结完情通事恰。然必欲与学者闲时议论其故何哉。一则使上下情通。不致法道壅蔽。二则预先知得学者。才力性情可用不可用。所谓从苗辩地。因语识人。然后于当进当退之间。总得其宜。相孚如此。自然上下雍容整肃。远近归从敬信。丛林之兴。岂有别法。不过由此情通而致也△闲暇议论。正是发潜德之幽光。不是细事。
此篇训人宜务实学。而不宜卖虚饰假也。
远公谓道吾真曰。学未至于道。炫耀见闻。驰骋机解。以口舌辩利相胜者。犹如厕屋。涂污丹艧。祇增其臭耳(西湖记闻)。
潭州道吾寺可真禅师。嗣石霜圆禅师。南岳下十世。谓学道未造到极处。切不可虚头。粉饬未见以为见。装点未闻以为闻。驰骋机解。驰骋者。马疾走也。只以口快舌便。多得一句以为胜。如此者。犹如厕屋涂画些五彩。丹艧者。彩色之总名。外面虽是好看。其实里内臭不可闻△如此虚头不如不做好。孰不知其为假银城也。
此篇教治心须求妙悟。以为除妄见真之本也。
远公谓演首座曰。心为一身之主。万行之本。心不妙悟。妄情自生。妄情既生。见理不明。见理不明。是非谬乱。
此节显心为根本。蕲州五祖法演禅师。绵州邓氏子。嗣白云端禅师。南岳下十三世。谓心者。灵明洞彻。具众理而应万机。百千三昧。无量妙义。莫不由之而生。必须要研穷透彻得妙悟也。心若不悟。妄念情识自然发生。妄生则鉴理不明。理不明。则是非必讹谬错乱矣。
所以治心。须求妙悟。悟则神和气静。容敬色庄。妄想情虑。皆融为真心矣。以此治心。心自灵妙。然后导物指迷。孰不从化(浮山实录)。
此节教必修必悟。所以学人修治自心。当求彻证。悟入之后。使人神志和。气息静。容貌恭敬。色相端庄。设有妄想情虑以此妙心照之。皆融为真心矣。若如此修治其心。心必灵通精妙。然后开导群品指接蒙迷谁不相从其教化耶△悟要工夫。意出语言之外。若但如此读去。有甚么交涉。
此篇教清修实德。母务浮华。而蔽其要妙也。
五祖演和尚曰。今时丛林。学道之士。声名不扬。匪为人之所信者。盖为梵行不清白。为人不谛当。辄或苟求名闻利养。乃广炫其华饰。遂被识者所讥。故蔽其要妙。虽有道德如佛祖。闻见疑而不信矣。尔辈他日若有把茅盖头。当以此而自勉(与佛鉴佛果书)。
谓近今丛林中做长老者。美名不得播扬。又不为四众之所信敬者无别。只因梵。行有亏。不清净不洁白也。加之做人行事。又不审实稳当。辄者。每事即然也。辄或每事。举动多苟且。贪求名闻利养。又作事虚浮。炫卖光华。粉饰行止。以欺惑愚俗遂被明眼人看破。即生讥诮。由此将几多紧急妙事。皆障蔽之矣。即使有证悟有神机如诸佛祖。但所闻见之事。皆令人生疑惑。而不谛信也。尔辈他日若出世为人。结个茅庵。守护己身。调伏他意。当以吾言自勉励也△老实二字。值得千金。若虚浮装点不存实行。乃业根种子也。
此篇戒人重本分勿务外缘。而丧失法体也。
演祖曰。师翁初住杨岐。老屋败椽。仅蔽风雨。适临冬暮雪霰满床。居不遑处。
此节明修不惜身。袁州杨岐山方会禅师。宜春冷氏子。嗣慈明楚圆禅师。南岳下十世。谓我会师翁初住杨岐之时。屋老桷烂。两间破房。仅。略能也。略可遮蔽风雨而已。适。至也。适值冬暮。即腊月也。霰是雪粒。虽人人卧榻雪粒满布。亦不分心于此。安然处之。事冗曰不暇。心勤曰不遑。谓榻虽积雪。而不以寒苦动其心也。
衲子投诚。愿充修造。师翁却之曰。我佛有言。时当减劫。高岸深谷。迁变不常。安得圆满如意。自求称足。
此节显事皆假合。衲子中有志诚发心。愿当化募者。充。当也。师翁却辞不𠃔。曰。你岂不闻我佛有言。此时正当减劫也。人人福寿。亦随之而减。谓第九小劫。人寿八万四千岁。减至六万拘留孙佛出世。减至四万。拘那含牟尼佛出世。减至二万。迦叶佛出世。减至一百岁。释迦牟尼佛出世。故曰。时当减劫。然极峻之高岸。最深之溪谷。迁改变易。尚尔不常。或时高岸而崩颓。或时深谷。而平满。本不是坚周之法。安得圆满如人之意。而自求称足也。
汝等出家学道。做手脚未稳。已是四五十岁。讵有间工夫。事丰屋耶。竟不从。
此节示其力学。且汝等出家。元为学道。做手脚尚且未稳。此言把捉不住也。谓工夫尚做不定。已是四五十岁了。讵。岂也。岂得有闲工夫再去化缘。以华美其居而为事也。昔宋李靖公名沆为丞相。自奉甚薄。所居陋巷。厅事无重门。家人劝修之。沆曰。身食厚禄。安荣如意。人生朝暮不保。奚用工夫事丰屋耶。竟不从。
翌日上堂曰。杨岐乍住屋壁疏。满床尽撒雪珍珠。缩却项。暗嗟吁。翻忆古人树下居(广录)。
此节晓以大义。翌日。即明日。上堂示众曰。杨岐乍住屋壁疏。满床尽撒雪珍珠。缩却项。暗嗟吁。翻忆古人树下居。翻忆者。返追从上古人。树下修行。值此风雨。又书何如△下逮于今。尚要鬼弄他去做化主。畴能却之耶。
此篇教学者须行解相应。必谨必严也。
演祖曰。衲子守心城。奉戒律。日夜思之。朝夕行之。行无越思。思无越行。有其始而成其终。犹耕者之有畔。其过鲜矣。
城字作譬喻。古有偈云。学道犹如守禁城。昼防六贼夜惺惺。中军主将能行令。不动干戈致太平。此之谓也。奉乃遵奉。戒律。即众戒律仪也。守心是学道奉戒是修德。欲全道德。须由日而夜。亹亹思之。自朝及夕。孜孜行之。盖行时不可外于思。思时不可越于行。如是从始至终而不改异如耕田者中边俱到。可免荒怠之过矣△礼约而义丰。如九转还丹。点铁即成金矣。
此篇戒住持不可专己之情。而忘先圣法度也。
演祖曰。所谓丛林者。陶铸圣凡。养育才器之地。教化之所从出。虽群居类聚。率而齐之。各有师承。今诸方不务守先圣法度。好恶偏情。多以己是革物。使后辈当何取法。
范土曰陶。镕金曰铸。丛林是一大炉冶。以之铸圣陶凡。抚养鞠育人才器格之地。住持人总其权柄则教化之所从出。群居者。或百或千。类聚者。智愚贤否。各从其类。要其统率而齐整之。则各有师承。言各有者。非各人自己有师承也。谓必在住持于群类中因人设教而调理之也。此下谓不遵古自恃之过。于今住持。不遵古人之典训。一味以己之所好所恶。而用情多偏。且以自家杜撰之法。教人依学以为己是。而返改。革前人规范。如此任情纵意。教后人将何以取法则也△炉鞴之下。原多钝铁。只在匠者之巧心妙手否则总成废器。
此篇诲住持欲知人之贤否。必久乃得其真也。
演祖曰。利生传道。务在得人。而知人之难。圣哲所病。听其言。而未保其行。求其行。而恐遗其才。自非素与交游。备详本末。探其志行。观其器能。然后守道藏用者。可得而知。沽名饰貌者。不容其伪。纵其潜密。亦见渊源。
此节明知人要在久识。谓凡欲利益众生。传授祖道。所贵专在得真正良材。乃堪承继。然知人一节最为难事。古圣先贤。亦以为忧。何也。听其所言。似实有德。未审平日行履果如其言否也。必求其所行。造到古人地位。又恐遗失其人之才力也。自非。犹云要在。谓欲知人之的实。要在平素与之交游。岁月既久。则所知益深。备详他之本末。探讨他志向。观察他行履。以及器量能干。然后真知实晓。此人果是守道存德者。果是韬光秘用者。若是沽卖虚名。妆饰颜貌者。亦久而能知。难以隐伪。纵使彼做得深潜隐密。我亦窥见他幽深源底也。
夫观探详听之理。固非一朝一夕之所能。所以南岳让见大鉴之后。犹执事十五秋。马祖见让之时。亦相从十余载。是知先圣授受之际。固非浅薄所敢传持。如一器水。传于一器。始堪克绍洪规。如当家种草。此其观探详听之理明验也。岂容巧言令色。便僻谄媚而充选者哉(圆悟书)。
此节谓授受必须亲证。且而观探详听。此四种道理。原不是一朝一夕所能得的。所以南岳让见大鉴之后。犹然执侍巾瓶一十五秋。南岳怀让禅师。金州杜氏子。嗣六祖大鉴禅师。大鉴六祖慧能大师。范阳卢氏子。嗣五祖弘忍大师。且马祖见让之时。亦相从淘汰十有余载。江西马祖道一禅师。汉州什邡县马氏子。嗣南岳让禅师。是知先圣上授下受之际。固非浅根薄德。所能传持。所谓见与师齐。减师半德。见过于师。方堪传授。犹如以此一器水。传入于彼之一器。无欠无余。此喻为子者不妄受也。如此之人。始能克绍大法弘规。担当佛祖家业。又如耕田者之的当人家。收存好种。种好则苗必秀。此喻为师者不妄传也。如此观探详听之理既尽。始为明验不诬也。且能克绍。能继续之人。岂容巧好其言。令善其色。便佞偏僻。谄屈媚悦之徒。可能当其任哉△此不徒谓师家知人。实要弟子耐久。如是则水合水矣。如今人才到门便付法。吾不审是何知也。
此篇诲住持者。须德专兼行。以为兴教传道之本也。
演祖曰。住持大柄。在惠与德。二者兼行。废一不可。惠而罔德。则人不敬。德而罔惠。则人不怀。苟知惠之可怀。加其德以相济。则所敷之惠。适足以安上下诱四来。苟知德之可敬。加其惠以相资。则所持之德。适足以绍先觉。导愚迷。
此节明德惠相资而互用。谓为住持之大权柄。大主宰。在恩惠与德行两种。此两种必欲兼行。如鸟之两翅。废一则不可也。若但有恩惠与人。而自不修德。则人虽怀而不敬。若但有德于己。而无惠以及人。则人虽敬而不怀。罔。无也。果知惠泽。能使人怀慕。更加修德以相兼济。则所施之惠泽。自然安抚人心。上情下通。诱引四来之众矣。果加修德。能令人恭敬。更加惠泽以相资助。则所修之德行。自足以继绍先觉。兴隆佛种。开导愚迷之人矣。
故善住持者。养德以行惠。宣惠以持德。德而能养则不屈。惠而能行则有恩。由是德与惠相蓄。惠与德互行。如此则德不用修。而敬同佛祖。惠不劳费。而怀如父母。斯则湖海有志于道者。孰不来归。住持将传道德兴教化。不明斯要。而莫之得也(与佛眼书)。
此节明德惠并施而同感。故所以善为住持者。自己养德。又能行惠。宣通恩惠。以持其德。德既能养。则德用不竭。惠既能施。则惠有余恩。由此将德与惠共相蓄养。惠与德互相流行。如是则德已具于惠中。德即不修。而人敬之慕之。如同佛祖矣。惠既发于德内。惠虽不费。而人怀之爱之。如同父母矣。斯则五湖四海。有志于道者。谁不来归。住持将要宣传道德。兴扬教化。若不通明德惠二种之要妙必不能得也△怀恩敬德。人情皆然。住持能兼之。是将引天下人。归之敬之也。
此篇见师严子敬之道。足为后人典则也。
演祖自海会迁东山。太平佛鉴。龙门佛眼。二人诣山头省觐。祖集耆旧主事。备汤果夜话。祖问佛鉴。舒州熟否。对曰熟。祖曰。太平熟否。对曰熟。祖曰。诸庄共收稻多少。佛鉴筹虑间。祖正色厉声曰。汝滥为一寺之主。事无巨细。悉要究心。常住岁计。一众所系。汝犹罔知。其他细务不言可见。山门执事。知因识果。若师翁辅慈明师祖乎。汝不思常住物重如山乎。
此节明家教有方○舒州太平佛鉴惠勤禅师。龙门佛眼清远禅师。并嗣五祖演禅师。南岳下十四世。值演祖自舒州海会寺。移席往东山之日。二师诣东山省觐。诣。往也。省。视也。秋见曰觐。祖集本寺中之耆旧。并主事者。备汤果夜间聚话。祖问佛鉴今岁舒州地方。田稻成熟否。鉴对曰熟。祖曰你太平常住熟否。曰熟。祖曰诸庄其收稻有多少。佛鉴筹虑间。筹量思虑。不敢妄答。祖即正其色励其声曰。汝滥为一寺之主。滥。泛也。既作主人。凡事无大小。尽要究竟于心。稻谷乃常住一年家计。大众关系。如此紧要。汝犹不知。其余𤨏末细务。不言可见矣。山门中汝虽作长老。亦职事也。须当知因识果。如杨岐师翁辅弼慈明师祖。始于南院。终于兴化三十年总柄网律。汝岂不闻乎。汝亦不思常住物粒米重如山乎○慈明潭州石霜楚圆禅师。金州李氏子。嗣汾阳善昭禅师。南岳下九世。
盖演祖寻常机辩峻捷。佛鉴既执弟子礼。应对含缓乃至如是。古人云。师严然后所学之道尊。故东山门下。子孙多贤德而超迈者。诚源远而流长也(耿公与高庵书)。
此节见师徒有德。上是东山父子酬答之实事。此是耿公判美师徒之至言。盖演祖平常机用辩才。孤峻而又迅捷。佛鉴既执弟子之礼。应对之问。从容含缓。理宜如是也。学记云。师严然后道尊。道尊然后人知敬学。故东山门下。子孙多贤德而超群越众者。实是来源远而流故长也△模范既正。则效自端。所谓有贤父乃有贤子也。
此篇见师家取舍有道。爱之拒之各有深意存也。
演祖见衲子有节义而可立者。室中峻拒。不假辞色察其偏邪谄佞所为猥屑不可教者。愈加爱重。人皆莫测。乌乎。盖祖之取舍。必有道乎。
谓师每见衲子。有节操谊义而可以成立者。凡入室必多孤峻拒止之。不假些毫和言喜色。此正是要作成长养之心也。察其一种偏邪谄佞。所为卑猥鄙屑。终不可教者。师转加爱重。人皆不能测度。是何等意。乌乎。盖师之一取一舍。必有道理存焉△至人作略。不是意想得的。以情拟之则失矣。
此篇见古人天资厚重。不以得丧易其心志也。
演祖曰。古人乐闻己过。喜于为善。长于包荒。厚于隐恶。谦以交友。勤以济众。不以得丧二其心。所以光明硕大。照映今昔矣(答灵源书)。
谓古人好乐闻人说己之过。如子路然。喜于为善。如禹闻善言则拜。长于包荒。如周公谓。君子处泰之道。必有包荒之量。厚于隐恶。如大舜隐恶而扬善。谦以交友。如晏平仲。善与人交。久而敬之。勤以济众。如端木赐能博施于民而能济众。又不以得丧易其心。所以亘古今来。总见其光明广大而能照映之也△此章只有四十三字。丈夫事业备之矣。
此篇言住持当存诚克己。不假威力而自尊严也。
演祖谓佛鉴曰。住持之要。临众贵在丰盈。处己务从简约。其余细碎。悉勿关心。
此节明持身行事之体。谓凡为住持。临莅大众。贵乎要丰盛要盈满。处置自己。宜简省宜俭约。其余细末𤨏碎之事。不必要关系于我心也。
用人深以推诚。择言故须取重。言见重则主者自尊。人推诚则众心自感。尊则不严而众服。感则不令而自成。自然贤愚各通其怀。小大皆奋其力。与夫持以势力。迫以驱喝。不得已而从之者。何啻万倍哉(见蟾侍者日录)。
此节明发言用人之实。用人须加推选其至诚者用之择言必当征究须郑重者言之。言若重。则为主者自然而尊。用人实。则于众心自然而感。主既尊。则不必故用威严。而人自然悦服。人既感。则不必更加命令。而事自能成就。如此行去。致使贤与愚。各人通其所怀。小与大。皆得奋勇其力。较之那一等持以威势之力。迫以驱喝之情。使人不得已而相从者。何止一万倍哉。啻。止也△用人诚。发言重。损己益人。达于众机。如响斯应矣。
此篇言学者。当确志操修。期于必悟而后已也。
演祖谓郭功辅曰。人之性情。固无常守。随化日迁。自古佛法。虽隆替有数。而兴衰之理。未有不由教化而成。
此节标教化势必由师。郭功辅讳正祥。号净空居士。官至提刑。嗣白云守端禅师。演祖与之言曰。凡一切人之性情。本无一定所守。随教化而迁移之。自古来佛法。或有时兴有时废。原本乎理数而致。兴衰之理。未必不从人之教化而成也。
昔江西南岳诸祖之利物也。扇以淳风。节以清净。被以道德。教以礼义。使学者收视听。塞邪僻。绝嗜欲。忘利养。所以日迁善远过。道成德备而不自知。
此节举师承施教有方。当初如江西马祖。南岳石头。以及诸祖。利生接人之时。扇字妙。有吹拂之意。每每吹人以淳朴之风。节人以清净之操。被人以道德之心。教人以礼义之学。使学者收摄其视听。不妄见闻。塞绝其邪僻。不妄动止。绝其嗜欲之私。忘其利养之想。日复一日。迁于至善。而远诸过失。不觉道日成。德日备。使学者之性灵潜移默化。而不自知。所以佛法必然兴矣。
今之人不如古之人远矣。必欲参究此道。要须确志勿易。以悟为期。然后祸患得丧。付之造物。不可苟免。岂可预忧其不成而不为之耶。才有丝毫顾虑萌于胸中。不独今生不了。以至千生万劫无有成就之时(坦然庵集)。
此节明乏师各宜自勉。今之行教化者。大不如古人远矣。既乏其师。而必欲参究此道。须是自己立坚确志。勿半途改易。以悟入为期限。即或有祸患得失之事。总付之于天数。儒言天命。释言定业。既有定业即不可逃。不可苟且求免。岂可预先忧其不得成办。便不肯勉力而求之乎。若有一丝毫顾惜念虑之情。萌动于胸中。不独今生不得了悟。以至千生万劫。似无有成就之时也△顾虑是最愚痴的根本不可存。而所当存者坚确志耳。
此篇见伊针芥相投。是机是教也。
功辅自当涂(太平州也)绝江。访白云端和尚于海会。白云问公。牛淳乎。公曰淳矣。白云叱之。公拱而立。白云曰。淳乎淳乎。南泉大沩。无异此也。
此节明箭锋相值。绝江。是直渡。访。参求也。舒州白云守端禅师。衡阳葛氏子。嗣杨岐方会禅师。南岳下十二世。功辅现宰官身而作佛事。可谓在欲而无欲。居尘不染尘。亦是他宿植德本。有大因缘。方能根尘脱卸。一念无依。但到此桥断路穷。不免求人指示。故绝江访白云于海会。白云具通方正眼。运匠石斧斤。既无碍辩。别资一路。便问公牛淳乎。公非粗心卤莽。已到不疑之地。即全身担荷。脱体承当。应之曰。淳矣。白云居养子之缘。恐他见道未稳。故以雷轰电掣之机。奋狮子威而叱䇿之。所谓把关须用精严吏。不验分明不放行。公已是鼻孔撩天。脚跟点地。纵使八面风吹他亦不动。遂拱然而立。真可谓铁牛不怕狮子吼矣。白云至此。雪后始知松柏操。便应许他道淳乎淳乎。实知他有主宰。可与祖师把手共行。故曰南泉大沩无异此也○南泉即池州普愿禅师。郑州王氏子。嗣马祖道一禅师。一日上堂曰。王老师自小牧一头水牯牛。拟向溪东牧。不免犯官家苗稼。拟向溪西牧。亦不免犯官家苗稼。不如随分纳些些。总不见得○大沩潭州灵祐禅师。福州长溪赵氏子。嗣百丈怀海禅师南岳下三世。一日上堂曰。老僧百年后。向山下檀越家作一头水牯牛。右胁书五字。曰沩山僧某甲。当时唤作沩山僧。却是水牯牛。唤作水牯牛。却是沩山僧。毕竟唤作甚么即得。时仰山出众礼拜而退。
仍赠以偈曰。牛来山中。水足草足。牛出山去。东触西触。又曰。上大人化三千可知礼也(行状)。
此节是格外提持。仍赠以偈曰。牛来山中。水足草足。此颂他见地明白。谓饥餐嫩草遥山去。渴饮寒泉绕涧回。牛出山去。东触西触。颂他放旷今时。所谓放旷不耕空劫地。暮天何用牧歌催。又曰。上大人化三千可知礼也。一是归美之辞。二是出身活句。可谓大冶精金。还他作者○狮弦拨动。听者为谁。只见群音响绝。大地山河总作琴声。且道。他二人相见处。作何话会。
此篇训人学道。贵在实悟。若大法不明。终一死汉也。
白云谓功辅曰。昔翠岩真点胸。耽味禅观。以口舌辩利。呵骂诸方。未有可其意者。而大法实不明了。
此节明实悟未证。洪州翠岩可真禅师。福州人嗣石霜楚圆禅师。点胸。因欲装点胸襟。高过于人。故有是名。耽。乐也。禅。止散乱也。观。照心昏也。谓寻常耽乐取味于禅观。以其口舌辩利。竞争机锋。呵叱诸方禅德。觉无有一人。可如己意者。其实自家于向上大法。未得明了。
一日金銮善侍者见而笑曰。师兄参禅虽多。而不妙悟。可谓痴禅矣(白云夜话)。
此节明点罚得人。金銮善侍者。金銮寺名。善乃慈明之高弟。福州人。道吾真。杨岐会。皆推伏之。一日游山次。善拈一瓦砾置于石上谓真曰。向此下得一转语亲切。许你亲见慈明。速道速道。真拟议。善呵曰。伫思停机。情关未透。何曾梦见先师在。师兄参禅虽多。而不妙悟。诚可谓耽枯守寂之痴禅矣。宗镜云。背教而唯成暗证。只为己眼不明。守默而单坐痴禅。所以慧灯不朗△而今木不识丁者。也要如是乱做。读此。置身于何地也。
此篇言道在人弘。要教之至行之力也。
白云曰。道之隆替岂常耶。在人弘之耳。故曰。操则存舍则亡。然非道去人。而人去道也。
此节明道本不易。谓道之或时兴隆。或时衰替。岂一定之常法耶。在人真操实践而弘扬之耳。故子舆有云。人能时时操守之。则此道自存。或放逸舍置之。则道自丧亡。且不是道欲远人。而人自远于道也。
古之人处山林隐朝市。不牵于名利。不惑于声色。遂能清振一时。美流万世。岂古之可为。今之不可为也。由教之未至。行之不力耳。
此节明行之在人。试看上古之士。或深隐于山林。不为名利所牵引。或独处于朝市。不为声色所惑乱。斯其任道真而立志稳。遂能清誉振于一时。美名流于万世。然此事岂独古人可为。而今人不可为耶。非也。殆由人之教化未到。而我行之不猛力耳。
或谓。古人淳朴故可教。今人浮薄故不可教。斯实鼓惑之言。诚不足稽也(答功辅书)。
此节转谓无知。或言古人淳厚朴素故可教。今人嚣浮轻薄。所以不可教。此等说话。实是鼓动人心惑乱人志。不见之于典籍。无所稽考之言。诫不足信。△操存舍亡的。是个甚么。教人去学。正学时以千斤猛力尚难把捉。如何听其日去。如是者。蕲其道成。无有是处。
此篇明言行乃立身之大本。不可不谨而择之也。
白云谓无为子曰。可言不可行。不若勿言。可行不可言。不若勿行。发言必虑其所终。立行必稽其所蔽。于是先哲。谨于言择于行。
此节明言行必不可妄发。无为子。姓杨名杰字初公。号无为居士。无为州人。官至礼部。嗣天衣怀禅师。先引马氏曰。夫可言不可行。君子弗言也。则言顾行而言不违行也。可行不可言。君子弗行也。则行顾言而行不违言也。大凡发言。必先思虑可能行否。即能行亦须虑其始终。凡立行。必要稽考能为法否。即能法更须防其遮蔽。盖先圣之常谨于言而择于行也。
发言非苟显其理。将启学者之未悟。立行非独善其身。将训学者之未成。所以发言有类。立行有礼。遂能言不集祸。行不招辱。言则为经。行则为法。故曰。言行乃君子之枢机。治身之大本。动天地。感鬼神。得不敬乎(白云广录)。
此节谓言行乃经世大本。发言非苟能显其道理。实欲将此言启迪学者之未悟。必使之而悟也。立行非苟且独善吾身。实欲以此行训诲学者之未成。必使之而成也。所以发言必要使人可类。类者。法也。立行必要成其礼体。遂能言满天下无口过。行满天下无怨恶。言则可以为人之常准。行则可以为人之法式。故易曰。言行乃君子之枢机。枢。门臼也。机。弩牙也。枢机之发。荣辱之主也。治身之大本也。所以能动乎天地。能感致鬼神者。唯言行而已。得不慎乎○昔商汤王。有七年之旱。太史占之曰。当以人祷之。王曰。吾所为请雨者。民也。若以人祷。返害其民。吾当自祷。遂斋戒翦发断爪。素车白马。身穿白苎。以身为牺。祷于桑林之野。遂以六事自责曰。政不节欤。民失职欤。女谒盛欤。宫室崇欤。苞苴行欤。谗夫昌欤。言讫。忽大雨数千里。所以谓言行之能动天地也○世语载鲁岭先生隐山修道。忽失报晓鸡。以偈祷社神曰。吾家住在山溪间。养个鸡儿当凤看。昨被狐狸拖将去。家无恶犬去追还。盘陀石上毛犹在。紫竹林中血未干。本欲修表申上帝。先来说与社公坛。明日见一狸死于社前。自是狸代报晓。昼则不见。所以见言行之能感鬼神也△言行乃撑天柱地之主宰。入圣超凡之要关。失此如朽木无用矣。
此篇训人专志于道宜绝念于未萌也。
白云谓演祖曰。禅者智能。多见于已然。不能见于未然。止观定慧。防于未然之前。作止任灭。觉于已然之后。故作止任灭。所用易见。止观定慧。所为难知。
此节明未然当觉。谓习禅者有智有能。只见得有形有相之已然。而不能见于无动无迹之未然。止者。停息诸念也。观者。如理思惟也。定。是内心不动。慧。是随缘照了。然此四法。正是堤防于一念未然之前者也。遇善则作。逢恶则止。真理即任。烦恼即灭。此四者。乃觉察于诸法已然之后者也。故作善止恶任真灭过。所用有形。故易见也。止念观理定心慧照。所为无迹。故难知也。
惟古人志在于道。绝念于未萌。虽有止观定慧。作止任灭。皆为本末之论也。所以云。若有毫端许。言于本末者。皆为自欺。此古人见彻处。而不自欺也(实录)。
此节明智照无余。惟是古人之志。专切于道。念念在定。绝诸想念于未萌。虽有止观定慧。作止任灭。俱无所用。止观定慧。对治于未然始也。作止任灭。对治于已然末也。此八种。皆剿贼之器具也。若有毛头许。举到此八种本末之上。则知此心不宁。是自欺也。大学曰。所谓诚其意者。毋自欺也。说着一毛头。便不是了。此正是古人见得透彻处。而不自欺△不自欺三字。好生着眼。须心领神会始得。此章意旨甚深。要在念未起处看。
此篇诲人笃志勤学。当怀远大之志也。
白云曰。多见衲子。未尝经及远大之计。予恐丛林自此衰薄矣。杨岐先师每言。上下偷安。最为法门大患。
此节教立志须远大。谓多见今之学者。所谋近小。未有经思到远大之计䇿。得一日过一日。吾恐丛林。由自乏远计。必衰薄矣。杨岐先师每言。上不勤教诫。下不真操学。总只各自要偷安闲图自在。最是法门之大患害也。
予昔隐居归宗书堂。披阅经史不啻数百过目。其简编弊故极矣。然每开卷。必有新获之意。予以是思之。学不负人如此(白云广录)。
此节明用功必深切。上举先宗。此论自己。予昔隐居归宗书堂。归宗寺名。在庐山之南。昔王羲之读书处。洗砚池至今尚在。披。展也。披展经典。阅看史书。凡一切经书。不止数百遍过眼。其中简编弊坏之极。然每开卷再读。必有今日新得之意。予以是思之。勤学真不负人如此。如此二字至重当思之。简。纸素也。编。篇章也。弊故者。破坏也△东坡云。故书不厌百回读。细读深思理自知。与此参观。则知学矣。
此篇谓哲人能知几微。明造物之所惜也。
白云初住九江承天。次迁圆通。年齿甚少。时晦堂在宝峰。谓月公晦曰。新圆通洞彻见元。不忝杨岐之嗣。惜乎发用太早。非丛林福。
此节谓发用不宜太早。九江府名。承天寺名。圆通亦寺名。齿。年也。晦堂黄龙祖心宝觉禅师。南雄邬氏子。嗣黄龙南禅师。南岳下十二世。宝峰寺名。月公晦。讳晓月字公晦。得法于琅玡觉禅师。于宋熙宁间。住洪州泐潭宝峰精舍。作楞严标旨。谓新圆通长老。见处高妙。洞明彻证至道之源底。不忝为杨岐之嗣。忝。辱也。只是可惜他发机太早。恐非丛林之福。
公晦因问其故。晦堂曰。功名美器。造物惜之。不与人全。人固欲之。天必夺之。逮白云终于舒之海会。方五十六岁。识者谓晦堂知几知微。真哲人矣(湛堂记闻)。
此节明造物不与人全。公晦因而问之。是何故也。答曰。功名美器造物惜之。功名。即出世行道也。美器。即洞彻见元也。有功名无美器。有美器无功名。盖天命也。不与人全。人谁不欲两全其事者。天故夺之也。昔种放隐终南。闻希夷之风。往见之。希夷曰。当有显宦。但名者古今美器。造物所忌。子名将天命也。不未如言。及至白云终于舒之海会时。方才五十六岁。仅中寿焉。小人曰死。君子曰终。有识者曰。晦堂知几之神。知微之显。真贤哲之人也。易系辞曰。知几其神乎。君子上交不謟。下交不渎。其知几乎。几者动之微。吉㐫之先见者也△我尝痛惜人才。最不易得。但不奈造化小儿何。必欲自主宰。去来无碍。须蕴空乃得。
此篇见古人不自负。尊德而乐道也。
晦堂心和尚参月公晦于宝峰。公晦洞明楞严深旨。海上独步。晦堂每闻一句一字。如获至宝。喜不自胜。衲子中间有窃议者。晦堂闻之曰。扣彼所长。砺我所短。吾何慊焉。
此节明至人重道。楞严梵语。此云一切事究竟坚固。谓公晦深通此经至理。海上丛林中可称独步。昔袁淑谓谢庄曰。江东无我。卿当独步。独步者。无人及之也。晦堂每闻一句。或得一字。犹如得一至宝。喜之不胜。犹云喜之极也。衲子中间或有私地议论者。谓不当屈从如此。晦堂闻之曰。扣取彼之所长。磨砺我之所短。犹云取他有余。补我不足。吾何慊焉。慊者。自满也。
英邵武曰。晦堂师兄。学道为禅衲所宗。犹以尊德自胜为强。以未见未闻为愧。使丛林自广而狭于人者。有所矜式。岂小补哉(灵源拾遗)。
此节教众人当法。隆兴府洪英禅师。邵武陈氏子。嗣黄龙南禅师。谓晦堂师兄。道德学识。皆为禅衲之所宗尚者。犹然尊人之德。胜我为强。以向所未见未闻自生惭愧。如是者。使丛林中一等自高自大而轻小于人者。可以为法则也。补益于人。岂浅鲜哉△人以自胜为嫌。师以自胜为强。此真为瑕不掩瑜。直使贤愚品类。自天壤也。
此篇诲住持要智识阔达。勿逞私心也。
晦堂曰。住持之要。当取其远大者。略其近小者。事固未决。宜咨询于老成之人。尚疑矣。更扣问于识者。纵有未尽。亦不致甚矣。
此节明住持取舍有方。谓住持大要。于其所当取者须远大。一日而具百千年眼目。其所略者。目前些细。不必较论。或有事故当前。未能决断。宜咨求询问于老练成实之人。设或其疑未决。更当扣问于博识之君子。如此勤求。纵犹有未尽。亦不争多矣。
其或主者。好逞私心。专自取与。一旦遭小人所谋。罪将谁归。故曰。谋在多断在独。谋之在多。可以观利害之极致。断之在我。可以定丛林之是非(与草堂书)。
此节教虚己谋断得宜。其或主者。矜己逞能。偏私自用。一味专己取与。不听人谏。忽尔一朝为小人伺便。遭他所谋。此罪只得自任。将谁归耶。故曰。谋事须在多人。断事只在我也。何故。谋在多者。一人见识有限。多谋则利与害最极之处。亦可参观也。断必在我。不可依违于人。我决则是与非一定之机。皆不能挠也△取远略近。不专己用。是持法利生之魁硕矣。
此篇诲人以利生为要。不可独善己也。
晦堂不赴沩山请。延平陈莹中移书勉之曰。古人住持无职事。选有德者居之。当是任者。必将以斯道觉斯民。终不以势位声利为之变。
延平县名。陈子翁名瓘字莹中。又号华严居士。沙县人。宋徽宗时登进士。初任延平后为丞相。留心空宗。未详得法者。移。延也。勉。劝也。谓延书相劝也。此节明古人郑重。云古来做住持。原无职位。要选有德者居其任。居斯任者。必将以我所证之道。觉我所化之人。所谓唯有此事。更无他事。纵有权势高位。声名利养。皆不能为之改变也。
今学者大道未明。各趋异学。流入名相。遂为声色所动。贤不肖杂糅。不可别白。
此节明今时溷乱。今之学者。大道不自究明。只顾各人趋向异学。此乃弃本逐末。日久月深。不觉流入名言教相之中。自己无主宰。遂为声色所动。贤与不肖。溷杂糅乱于其间。不可别白也。
正宜老成者。恻隐存心之时。以道自任。障回百川。固无难矣。若夫退求静谧。务在安逸。此独善其身者所好。非丛林所以望公者(出灵源拾遗)。
此节方是劝勉行道。言今此之际。正要有道德老成之师。以慈悲恻隐之心。而行教化。孟子曰。恻隐之心。仁之端也。恻者。伤之切。隐者。痛之深。善知识本以行道为己任。自能挽颓风于末世。回既倒之狂澜。固无难矣。谓百川皆从下流。有力者遮之。使倒流也。韩文公进学解云。障百川而东之。回狂澜于既倒。谓入廛垂手。接物利生也。若夫退隐穷谷。求寂静宁谧。不过时中得些安闲逸乐。此乃独善一身者之所好。今丛林所望者。唯公而已。何得退藏以自安耶△古人惟恐出。今人惟恐不出。即此便见人品之高下。古今之差持也。
此篇诲用人不可不谨。凡于有国有家者。皆必然之理也。
晦堂一日见黄龙。有不豫之色。因逆问之。黄龙曰。监收未得人。晦堂遂荐感副寺。黄龙曰。感尚暴。恐为小人所谋。晦堂曰。化侍者稍廉谨。黄龙谓化虽廉谨。不若秀庄主。有量而忠。
此节明得人之难。豫。悦也。逆问。以下而问上也。黄龙答以监收未得人。晦堂遂荐感副寺。南岳福严慈感禅师。潼州杜氏子。嗣黄龙南禅师。龙曰。感为人性暴。恐为小人所谋。晦堂又曰。化侍者为人清廉而谨慎。隆兴府双岭心化禅师。嗣黄龙祖心禅师。龙曰。化虽廉谨。还不如秀庄主有量而忠。潭州大沩怀秀禅师。信州应氏子。嗣黄龙南禅师。有量则容纳众事。有忠则尽情奉上也。
灵源尝问晦堂。黄龙用一监收。何过虑如此。晦堂曰。有国有家者。未尝不本此。岂特黄龙为然。先圣亦曾戒之(大沩秀双岭化感铁面三人也。通庵壁记)。
此节因问发明。灵源惟清禅师。本州陈氏子。嗣黄龙祖心禅师。尝举以问晦堂曰。黄龙师翁不过用一监收。何过虑如此。晦堂曰。此事如天子之有国。士庶之有家。何尝不以得人用人为本。如是筹量细心。岂独黄龙为然。先圣亦曾以此而为戒也△古今用人是第一件大事。得其人使法道自彰。失之则乱斯致矣。
此篇诲学人当确志力行。乃能登彼道岸也。
晦堂谓朱给事世英曰。予初入道。自恃甚易。逮见黄龙先师后。退思日用。与理矛盾者极多。
此节明先时孟浪。与道相违。朱给事名显谟。字世英。任至给事。问道于黄龙南禅师。晦堂谓曰。余当初才入道。自负聪明之资。轻视佛祖之道。以为不难。及见黄龙先师之后。退思我日用中。道与理相矛盾者极多。矛即枪。盾即护身牌。昔人以二事并卖。各叹其胜。智者语云。我买汝矛。还刺汝盾。入与不入。则无辞矣。以况自相违也。由是自生惭愧。
遂力行之三年。虽祁寒溽暑。确志不移。然后方得事事如理。而今咳唾掉臂。也是祖师西来意(章江集)。
此节明知愧力行。尔乃得道。遂力行之三年。虽祁寒溽暑。祁。大也。溽。盛热也。确定主宰。决志不移。功力纯熟。然后方得事事皆如理也。到而今。即咳唾掉臂。也是祖师西来意。此真头头是道。左右逢源之谓也△者个行径。不是劝你做得的。须你自家知愧知耻。奋发猛力。方有水到渠成时也。
此篇谓君子小人之不同。由所守之有异也。
朱世英问晦堂曰。君子不幸小有过差。而见闻指目之不暇。小人终日造恶。而不以为然。其故何哉。
此节问何故重小而轻大。君子不幸。偶然略有些。小过差。见闻指顾之不暇。不暇者。连忙指说也。如小人竟日造恶。人皆不以为然。何也。
晦堂曰。君子之德。比美玉焉。有瑕生内。必见于外。故见者称异。不得不指目也。若夫小人者。日用所作。无非过恶。又安用言之(章江集)。
此节答原因德重而身轻。此答谓君子所养之德如美玉无瑕玷。有些些瑕玷在内。其迹必现于外。故见玉者称异。称异者。惊叹其有玼也。不得不指顾之。若是小人。日用中所作所为。无非过恶。如瓦砾然。又安用言之△古来贤豪。宁为人所责。毋为人所容。良有以也。
此篇言道本无二。由得之有深浅也。
晦堂曰。圣人之道。如天地育万物。无有不备于道者。众人之道。如江河淮济。山川陵谷。草木昆虫。各尽其量而已。
此节举圣凡所证不同。圣人所证之道。至深至广。如天地覆载万物。何法不在其中。至如众人所得之道。随其自力深浅。受用不同。故有如江者。江有三江。松娄东。水出岷山。又川之大者曰江。又有如河者。河水出积石山。自乾位来。千里一曲。九曲而入海。亦有如淮者。淮水出河南汝宁府。至直隶淮安府入海。至有如济者。济水出常山。然则四水各有远近深浅。而总皆归之于海也。山川者。众流入海曰川。陵谷者。大阜曰陵。谷。溪谷也。草木昆虫。昆。诸也。此总举一切有情无情。虽灵蠢不同。而所存之理。皆各尽己量而已。
不知其外。无有不备者。夫道岂二耶。由得之深浅。成有大小耶(答张无尽书)。
此节方出大同之道。竟不知自我所知所见之外。还有个无不包容。无不具足的大境界在。所谓道无方。行者莫能至。然道岂有大小长短差别耶。由得者有浅有深。故成者亦有大有小也△其外无不备的境界。非思量分别所及。唯佛与佛。乃能究尽。学者当细心体究。
此篇教住持涉世免害之方也。
晦堂曰。久废不可速成。积弊不可顿除。优游不可久恋。人情不能恰好。祸患不可苟免。夫为善知识。达此五事。涉世可无闷矣(与祥和尚书)。
谓凡久废之事。不可祈以速成。速成必易坏也。积聚弊病。不可顿为革除。顿除返增弊也。优游之境。不可久长留恋。久恋必易变也。人情世故。不能全美恰好。恰好必难得也。祸害患难。不可苟且求免。苟免必多事也。夫为善知识。达得此五种事缘。涉历世间。自然无所忧闷矣△难得到这般田地。到得即克昌运祚矣。
此篇见古人有爱人恭孝之心也。
晦堂曰。先师进止严重。见者敬畏。衲子因事请假。多峻拒弗从。惟闻省侍亲老。气色穆然。见于颜面。尽礼津遣。其爱人恭孝如此(与谢景温书)。
谓我先师进退举止。威严尊重。见者无不敬之畏之也。或衲子因有事缘告假者。多峻绝拒止不许。唯闻人有欲归省亲老者。气色和穆。自然现于颜面。而更尽以礼物津送之。此其爱人恭顺孝敬之心如此△此乃圣贤肝胆。非常人可及。何故。恭孝乃圣人至要。不可斯须去己也。
此篇见古人之量度。足为后人法式也。
晦堂曰。黄龙先师。昔同云峰悦和尚。夏居荆南凤林。悦好辩论。一日与衲子作喧。先师阅经自若。如不闻见。已而悦诣先师案头。瞋目责之曰。尔在此习善知识量度耶。先师稽首谢之。阅经如故(已上并见灵源拾遗)。
南岳云峰文悦禅师。南昌徐氏子。嗣大愚守芝禅师。南岳下十一世。谓昔同先师行脚时。休夏于荆州凤林寺。悦和尚每好辩论。一日与衲子大声喧闹。先师阅经自若。与常日一样。如不闻见。已而喧哗之后。悦往先师案头。张其目而责之曰。尔在此装模作样。学善知识量度么。先师但作礼谢之。然后仍复阅经如故△云峰威不可犯。黄龙慈不可当。总是天生成的。非恒情可拟。
此篇教学者勿耽外物有废己业也。
黄龙南和尚曰。予昔同文悦游湖南。见衲子担笼行脚者。悦惊异蹙頞。已而呵曰。自家闺阁中物。不肯放下。返累及他人担夯。无乃太劳乎(林间录)。
黄龙举往事而激励于人。谓予昔同悦和尚游湖南。见衲子有担着箱笼行脚者。悦见之惊。而且叹以为异事。攒其眉蹙其頞久之。更呵叱其僧曰。你自家闺阁中物尚不肯放下。闺阁物者。房室中物。谓情识不舍。恋外物也。返累及他人与你担夯。肩挑为担。背负为夯。岂不自劳而劳人耶△闺阁中物既放得下。更有何事留恋。此真造道第一捷径也。
此篇诲住持要情通上下。知损益否泰之由也。
黄龙曰。住持要在得众。得众要在见情。先佛言。人情者。为世之福田。盖理道所由生也。故时之否泰。事之损益。必因人情。情有通塞。则否泰生。事有厚薄。则损益至。
此节先明情通。谓住持人第一要深识人情。安抚大众。先佛有言。人情者。为世间第一种致福良田。盖一切事理。一切道法。皆由人情而生也。故时世之否泰。事物之损益。皆必因人情所致。情通则泰生。情塞则否至。事若丰厚情必至。故于事必益。事若微薄情必疏。故于事必损矣。
惟圣人能通天下之情。故易之别卦。干下坤上则曰泰。干上坤下则曰否。其取象。损上益下则曰益。损下益上则曰损。夫乾为天坤为地。天在下而地在上。位固乖矣。而返谓之泰者。上下交故也。主在上而宾处下。义固顺矣。而返谓之否者。上下不交故也。是以天地不交。庶物不育。人情不交。万事不和。损益之义。亦由是矣。
此节引圣以证。唯独圣人自能通天下之情。何以知然。岂不见易之别卦。干下坤上则曰泰。X64p0641_01.gif谓坤上干下。名地天泰卦。泰者通也。小往大来。小。阴也。往居于外。大。阳也。来居于内。阳气下降。阴气上升。二气相交。而万物化生。则天地通泰也。以人事言。大为君。小为臣。君推诚以任下。臣尽忠以奉上。上下之志通。而天下皆通泰矣。干上坤下则曰否。X64p0641_02.gif谓干上坤下。名天地否卦。否者。闭塞也。大往小来。阳往居外。阴来居内。阴气不上升。阳气不下降。二气不交。而万物不生。故至天地否塞也。以人事言。君不下孚于臣。臣不上奉于君。上下不交。人情则否塞矣。其取象。损上益下则曰益。X64p0641_03.gif谓巽上震下名风。雷益卦。益。增益也。巽为风。震为雷。雷激则风怒。二者相助。所以为益。以人事言。在上者施其泽以及下。在下者尽其诚以奉上。是两相增益也。故本义云。损上卦初画之阳。益下卦初画之阴。故曰益。损下益上则曰损。X64p0641_04.gif谓艮上兑下名山泽损卦。损。减损也。损兑泽之深。益艮山之高。取内于外。所以为损。以人事言。在上者取民以自厚。在下者专己以薄君。必至上下俱损矣。故本义云。损下卦上画之阳。益上卦上画之阴。故曰损。且夫干本为天。坤本为地。天本在上。而返居其下。地本在下。而返居其上。论其位固乖违矣。而返谓之泰者。由上下之气交通故也。主在上而宾处下。义固为顺。而返谓之否者。由上下不交通故也。是以天地之气不交。则使万物皆不能生育。人情之道不交。以致万事皆不能和悦。前之所言损益之义。正如此之说也。
夫在人上者。能约己以𥙿下。下必悦而奉上矣。岂不谓之益乎。在上者蔑下而肆诸己。下必怨而叛上矣。岂不谓之损乎。故上下交则泰。不交则否。自损者人益。自益者人损。情之得失。岂容易乎。先圣尝喻人为舟。情为水。水能载舟。亦能覆舟。水顺舟浮。违则没矣。
此节明上下交通。夫在上者。自能简约以宽𥙿于人。下必欢悦而承奉之。岂不谓之益乎。在上者若轻蔑于人。而恣肆乎己。下必怨恨而叛逆之。岂不谓之损乎。故上下情能交通。即为之泰。不交。则为之否。自肯损者使人益。自若益者使人损。人情之得失。岂容易而能致乎。先圣尝喻。孔子答鲁哀公语。人喻以为舟。情喻之如水。然则水本能载舟。忽然风逆浪生。覆舟亦为水也。故谓水顺则舟浮。违之则没矣。
故住持得人情则兴。失人情则废。全得则全兴。全失则全废。故同善则福多。同恶则祸甚。善恶同类。端如贯珠。兴废象行。明若观日。斯历代之元龟也(与黄檗胜书)。
此节总结通情。故住持得人之情则法道兴。失人之情则百事废。人情到处俱通。是谓全得。于事则全兴。使人情处处不通。而全失。则事无可济。而全废矣。故与善人同居者则福多。与恶人同处者必祸甚。善恶两种。本同其类。如黑白相承。正如穿贯其珠。无二也。兴之与废。由善恶所致。其事理明白犹如观日。历历可见也。善恶与兴废的道理。全在人情之到与不到。即此用情一事。便如历代之元龟也○元龟。庄子云。宋元君夜半而梦人。披发窥阿门曰。予自宰路之渊。为清江使河伯之所。渔者余且得予。元君觉。使人占之。曰此神龟也。君曰。渔者有余且乎。左右曰有。君曰。合余且会朝。明日余且朝。君曰。渔何得。对曰。且之网得白龟焉。其圆五尺。君曰。献若之龟。龟至。君再欲杀之。再欲活之。心疑。卜之曰。杀龟以卜吉。乃刳龟七十二钻。而无遗筴。仲尼曰。神龟能见梦于元君。而不能避余且之网。知能七十二钻而无遗荚。不能避刳肠之患。如是则知有所困。神有所不及也△类德通情。千圣持身要诀。岂但知之。当铭诸座右。
此篇谓凡人作事。立志要阔大。境界不局蹐也。
黄龙谓荆公曰。凡操心所为之事。常要面前路径开阔。使一切人行得。始是大人用心。若也险隘不通。不独使他人不能行。兼自家亦无措足之地矣(章江集)。
荆公姓王。名安石。字介甫。临川人。宋神宗熙宁间拜相。封为荆国公。问道于黄龙南禅师。师谓凡人操心欲为一件正径之事。立意先须要阔达。勿以一己之私为是。于面前行径之道理。必须开阔。使天下古今智愚远近。皆可能行。始见是大丈夫用心处。若是作用巇险立意阻隘。不独使他人行之有碍。兼且自家亦无安身措足之地也△者等说话。也要是者般人方领会得。不然多作等闲看过。
此篇教人戒谨于人不知而己所独知之地。以绝其欺也。
黄龙曰。夫人语默举措。自谓上不欺天。外不欺人。内不欺心。诚可谓之得矣。然犹戒谨乎独居隐微之间。果无纤毫所欺。斯可谓之得矣(答荆公书)。
夫。起语辞。凡世人于一语一默一动一静之间。自己信知我上不敢欺天。外不敢欺人。内不敢欺我自心。此实可谓得不欺也。然而犹要戒谨慎独于幽隐微细之间。谛审此心。果无纤毫欺昧处。斯可谓真有所得也△果然纤毫无欺。即入初地位矣。
此篇谓既当长老之名。必以行道为任。乃不虚其名也。
黄龙曰。夫长老之职。乃道德之器。先圣建丛林。陈纪纲。立名位。选择有道德衲子。命之曰长老者。将行其道德。非苟窃是名也。
此节谓立名须当知义。长老亦一职事也。此职乃是载道乘德之器具。如百丈建立丛林。陈列纪纲。树立住持之名。堂头之位。先必选其有道德之衲子。命之名曰长老。本欲使之行道德。非谓苟且私窃做个长老之虚名也。
慈明先师尝曰。与其守道老死丘壑。不若行道领众于丛林。岂非善守长老之职者。则佛祖之道德存欤(与翠岩真书)。
此节显利己不若利人。慈明先师尝曰。衲僧家与其抱道藏拙。老死于丘壑。独善其身。不若奉行道德。统理大众。为法于丛林。岂不是善能持守长老之职者。使佛祖之道德恒存而不亡也△陈纪纲立名位。要一团骨气。不是支吾名件。做得的事。
此篇谓学道固在专勤。尤要绝嗜好。以扩充予道也。
黄龙谓隐士潘延之曰。圣贤之学。非造次可成。须在积累。积累之要。惟专与勤。屏绝嗜好。行之勿倦。然后扩而充之。可尽天下之妙(龙山广录)。
隐士。不求荣显。以道自乐者。潘延之名兴。号清逸居士。问道于黄龙。师谓为圣为贤的学问。非造次可以成得。造次者。急遽苟且之谓。要在积功累德。而积累之紧要。又在专切与勤恳耳。更须屏绝口所欲的。与心所爱的嗜欲。行之勿容懈倦。如是十年五载。然后使道理推扩之。心量充满之。始得尽天下至极之妙。岂不美哉△积累二字。不可以岁月论。更要在专勤上着眼。自然领会。
此篇谓师法威严。乃异时之良模也。
潘延之闻黄龙法道严密。因问其要。黄龙曰。父严则子敬。今日之规训。后日之模范也。
此节谓持法全在规训。延之见黄龙持法行道。威严而谨密。因而问其纲要。黄龙答曰。如世之为父道者严。使儿孙必生恭敬。如马援征交趾。以书戒子侄曰。莫贪嗜好。勤学事业。子侄从而不敢违。故知子敬由父严也。我今日之规矩教诫。乃将来与人为模范也。
譬治诸地。隆者下之。洼者平之。彼将登于千仞之山。吾亦与之俱。困而极于九渊之下。吾亦与之俱。伎之穷。妄之尽。彼则自休也。
此节喻明持守之力。譬如世人平治诸地。隆。高也。洼。深也。凡高处削之使卑。深处填之使平。然我所以用法严密者。非无意致。乃因人而施之也。彼若欣欣然欲登于万仞之巅。我亦随彼而与之俱登。彼若弊弊然困极于九渊之下。我亦随彼而与之俱下。待彼欲高之伎俩穷。欲下之妄想尽。彼则自然而休也。吾岂肯纵之由高由下耶。故如治地者无以异也。
又曰。姁之妪之。春夏所以生育也。霜之雪之。秋冬所以成熟也。吾欲无言可乎(林间录)。
此节见严和方始成功。又曰姁之妪之。春夏所以生育也。礼记云。天以气姁。地以形妪。乃阴阳相得。覆育万物。霜之雪之。秋冬所以成熟也。意谓。阴阳虽能生育。若不假霜雪。则无以成熟之也。吾既居师席。岂缄默无言。不训不诚。使之能成就乎△煅圣镕凡。岂易易事。全在师家精心妙手。能完美也。
此篇见师家妙用。有佛祖罔测之机。非浅识所能知也。
黄龙室中。有三关语。衲子少契其机者。脱有酬对。惟敛目危坐。殊无可否。延之益扣之。黄龙曰。已过关者。掉臂而去。从关吏问可否。此未透关者也(林间录)。
黄龙每见衲子投参。便问。人人有个生缘。上座生缘在甚么处。龙庆闲答曰。早晨吃白粥。至晚又觉饥。又问。我手何似佛手。闲曰。月下弄琵琶。又问。我脚何似驴脚。闲曰。鹭鸶立雪非同色。师每以问人。三十年少有契其机者。脱或有人酬对。惟敛目危然独坐。可与不可。皆无所谓焉。由此丛林目为三关语。师自颂曰。生缘断处伸驴脚。驴脚伸时佛手开。为报五湖参禅者。三关一一透将来。潘延之莫测其用。乃请益于师。师曰。若是已过关者。不再问人。但掉臂长往矣。若欲向把关人。问此关可过不可过。便是未透过此关者矣△多少人奈不何。只是摸伊关窍不着。识得了是甚破草鞋。
此篇谓有志者。乃能穷其道。而造其极也。
黄龙曰。道如山。愈升而愈高。如地。愈行而愈远。学者卑浅。尽其力而止耳。惟有志于道者。乃能穷其高远。其他孰与焉(记闻)。
学者意欲修道。须办一片决定之心。然此道犹如极高之山。愈升而愈高。愈。益也。又如极迥之地。愈行而愈远。学者识见卑小。立志浅近。只好尽其力而止耳。惟决定有志力于造道。始能穷其高而至其远。其余他辈。见卑力浅。谁能及也。与。及也△学者定要穷到彻顶彻底。方是歇处。否则一碌碌庸物矣。
此篇戒学者不可厌故悦新。若然则与道相远也。
黄龙曰。古之天地日月。犹今之天地日月。古之万物性情。犹今之万物性情。天地日月。固无易也。万物性情。固无变也。道何为而独变乎。
此节返显道本不变。谓古先有的天地日月。即便是今日之天地日月也。古先有的万物性情。即便是今日之万物性情也。天地日月。万物性情。自古至今。既是不更不迁。为何道法独易独变耶。
嗟其未至者。厌故悦新。舍此取彼。犹适越。者不之南而之北。诚可谓异于人矣。然徒劳其心苦其身。其志愈勤。其道愈远矣(遁庵壁记)。
此节方明人不力学。噫。盖由学者力薄。不能至于道。便自谓学道至难。不如学些外书典籍。以为易得。此所谓厌故悦新。舍此取彼。乃时人自变耳。犹如适向越地者。不往南行而返往北走。南北悬绝。诚可谓异于人矣。之。往也。如学者不肯力学此道。返求异学。殊不知徒劳其心。徒苦其身。汝学之志益勤。而不知其去道益远矣。得不惜哉△而今学者多是厌故悦新的。孰能以铁骨冰心。究不变之道也。
此篇教学者立志。固要专一无杂。尤要持久不变乃为得也。
黄龙谓英邵武曰。志当归一。久而勿退。他日必知妙道所归。其或心存好恶。情纵邪僻。虽有志气如古人。予终恐不得见其道矣(壁记)。
谓学道人。只要一念真诚。置心一处。迟之久远亦勿退怯。他时后日自然彻底掀翻。必知妙道之所在也。其或胸中存得有好恶之心。情识多积其邪僻之念。虽有志向有骨气犹如古人无二。我恐你终不得见其道矣△才有一丝头。便被一丝头碍。何况好恶邪僻也。道岂泛泛而可致哉。
此篇教人知所当为。自谅可也。
宝峰英和尚曰。诸方老宿。批判先觉语言。拈提公案。犹如捧土培泰山。掬水沃东海。然彼岂赖此以为高深耶。观其志在益之。而不自知非其当也(广录)。
谓如今诸方老宿。往往批评剖判古人语言。抑知古人先贤。心如宝镜。物来即现。事到便言。未曾生心起念。要皆出自本源真实语也。今之分章析句批点拈提。大似描虚空而刻湛水。甚无益也。公案者。犹如公府之案牍。法之所在。而正道治焉。盖取其法。而治天下之不正。佛祖机缘。原为启人之未悟。百千开示。同禀至理。岂以臆见言之。我见批判公案者。犹如以两手捧一坯土。欲增培泰山之高。掬一勺水。要沃灌沧海之深。然彼古人岂赖汝此拈提批判。以为增高沃深耶。观汝之志。在补益于古人之所立。而不自知其所作者。却不当也△者是一服解毒散。能味此者。自然心地清凉。
此篇教学者识因果。力行此道。勿失却灵种也。
英邵武每见学者。恣肆不惧因果。叹息久之。曰。劳生如旅泊。住则随缘。去则亡矣。彼所得能几何。尔辈不识廉耻。干犯名分。污渎宗教。乃至如是。
此节明学者贪求而忘本分。尝见一班学者。放肆不惧罪业。不识因果。因嗟叹久之曰。人在世间。营营碌碌。谓之劳生如旅泊者。犹客寓于店。如舟泊于岸。只暂寄耳。岂是久常之计。住之则物皆我在。只好随缘受用。去之则俱无用矣。如彼昧心贪求者。能有几何。安得不避罪业如此。尔辈如何者等不识廉耻。竟尔干犯名分之礼法。玷污祖宗之教化。乃至于此。
大丈夫志在恢弘祖道。诱掖后来。不应私擅己欲。无所避忌。媒一身之祸。造万劫之殃。三途地狱受苦者。未是苦也。向袈裟下失却人身。实为苦也(壁记)。
此节劝蓄志弘道。勿陷其身。若是大丈夫。蓄志在恢彰弘扬祖道。诱掖后昆。诱。引也。掖。扶也。不应作此无惭愧僧。私擅己欲。擅。专也。无所避忌。公然取之也。如此贪求。乃媒成一身之祸。造就万劫之殃。你要晓得。三途地狱受苦者。不教做苦。向此袈裟之下。失却了此个人身。不知何时再得出头。实为苦也。媒者。酿成其罪。又招也△千言万论。只教人识因果。无知者。顽然不听。佛祖再世。亦莫如之何。
此篇谓长老当以道德自重。勿招天人之厌也。
英邵武谓晦堂曰。凡称善知识。助佛祖扬化。使衲子回心向道。移风易俗。固非浅薄者。之所能为。
此节明弘道必是其智者。凡称名为善知识者。本为助扬佛祖教化。使衲子辈。回转其心。直向妙道。正欲移其恶逆之风而改其不善之俗。岂是浅根薄德者。之所能为。
末法比丘。不修道德。少有节义。往往苞苴肮脏摇尾乞怜。追求声利于权势之门。一旦业盈福谢。天人厌之。玷污正宗。为师友累。得不太息。晦堂颔之。
此节显贪求定为人厌恶。吾见末法中。有诸比丘。梵语比丘此云乞士。上乞诸佛之理。以资慧命。下乞檀信之施。以养色身。既称比丘。而不修道不养德。且又不能守节存义。往往即每每也。苞苴。谓包褁奇物。奉献謟佞。以求嘱托也。肮脏。幸值貌。后汉书云。肮脏倚门边摇尾乞怜者。如犬见人摇尾以媚之。求人怜悯而已。状小人之謟佞如是追趋也。是小人之行状。追随有权势之人。到处寻将去。亦不过求他声名。贪他利养。夸示于人。谓某宰官某老爷。是我相知。送我厚礼而不知历年久远。一旦所积之业满矣。所余之福谢矣。由是天人共厌。不惟自家取祸。返玷污法门。致累师友。良可太息。太息者。长叹也。领字。点头而诺。口不言而心许也△到天人交厌时。便苦杀人。你何不借一面镜照看脸面。羞涩自见矣。
此篇谓人不务本而取末。其相去不啻迳庭也。
英邵武谓潘延之曰。古之学者治心。今之学者治迹。然心与迹。相去霄壤矣。
古来学道之士。时中屏息诸缘一心究道。始终不易。故所以谓治心乃务本也。今之学者总只向外奔趋。日用所作。皆浮想为功。故所以谓治迹皆为末也。然心法无相。亦无作为。事迹有差。纷纭无绪。故与道不相应。乃本末不相胜。是所谓如天地之远隔也△今时总皆治迹者矣。要到古人地位。大似以蠓负山。必不胜任。
此篇言学道不可仓卒。要在积累。以渐入为期也。
英邵武谓真净文和尚曰。物暴长者必夭折。功速成者必易坏。不推久长之计。而造卒成之功。皆非远大之资。
此节教立志长远。隆兴府宝峰真净克文禅师。陕府闵卿郑氏子。嗣黄龙南禅师。南岳下十一世。谓凡世间所生之物。卒然暴长。不期而成者。必定夭折。凡丰功伟业。欲速疾而成者。必竟易坏。若不推求个久长之计。而造作此等卒成之功。总皆不是长远高大之资质也。
夫天地最灵。犹三载再闰。乃成其功备其化。况大道之妙。岂仓卒而能办哉。要在积功累德。故曰。欲速则不达。细行则不失。美成在久。遂有终身之谋。圣人云。信以守之。敏以行之。忠以成之。事虽大而必济。
此节明仓卒无成。且夫天地具最灵之理。犹然以三载一闰。五载再闰。始乃成其造物之功。备其生长之化也。载者。尔雅云。夏曰岁。取岁行之次也。商曰祀。取四时祭祀一终也。周曰年。取禾熟之意也。唐虞曰载。取物终更始之义也。再闰者。张纯曰。三年一闰。天气小备。五年再闰。天气大备。盖闰月之不足。日之有余也。古时一年三百六十六日。分为十二月。每月三十日。一年共三百六十日。余剩六日。又六个月小又剩六日。一年共余二六一十二日。积至三年。则有三十六日。闰去一月。还余六日。在后。至下二年。则余二十四日。并前六日。共三十日。则又闰一月。是为三载一闰。五载再闰。则天地之功。始大备矣。况无上妙道。至极至玄。岂仓卒暴用。而能成办之耶。要在日积其功。岁累其德。始能至其极。故曰。欲速则不能通达。细行则无所失误。凡欲至美妙之地者。原在乎久。久则乃是终身之谋望也。圣人云。笃信以操守之。敏捷以力行之。忠厚以成立之。此三句左传范文子答晋景公语。诚能如是。纵是极大之事。皆可以能必济也。
昔喆侍者。夜坐不睡。以圆木为枕。小睡则枕转。觉而复起。安坐如故。率以为常。或谓用心大过。喆曰。我于般若缘分素薄。若不刻苦励志。恐为妄习所牵。况梦幻不真。安得为久长计。予昔在湘西。目击其操履如此。故藂林服其名敬其德而称之(灵源拾遗)。
此节是引证坚修。举古人以作则。潭州大沩真如慕喆禅师。抚州临川闻氏子。嗣翠岩真禅师。南岳下十一世。云昔日喆侍者。学道至真至切。夜坐不睡。设意欲睡。以圆木为枕。才睡未久。则枕动便觉即起。敷坐还复如未睡之先。率此以为常法。率。准也。或曰。如此用心似乎大过。喆曰。我于生死大事。未得透脱。皆由与般若缘分平素淡薄。若不刻定苦工。磨励其志。恐为妄想习气之所牵引。况我此身如梦幻。本不真实。安得有百年作久长计也。此足见喆公之坚志如是。予昔在湘阴。亲见其操履如此。故丛林中闻之见之。皆服其有道之名。敬其有德之实。而以是称赞之△苦工夫无人肯下。如何做得出。终身闇闇自负多矣。
此篇见德重终不能隐。所谓时至理彰也。
真净文和尚久参黄龙。初有不出人前之言。后受洞山请。道过西山访香城顺和尚。顺戏之曰。诸葛昔年称隐者。茅庐坚请出山来。松华若也沾春力。根在深岩也着开。真净谢而退(顺语录)。
谓真净和尚依黄龙最久。居学地日。每谓不欲出世作人师者。后洞山虚席。特请主之。路必由西山过。乃入山访候香城景顺禅师。顺乃蜀人。嗣黄龙。后坐脱于香城。顺以偈戏之曰。诸葛昔年称隐者。此句正述真净昔年之愿。茅庐坚请出山来。此句况今朝受请之意。松华若也沾春力。春力者。正谓时运该兴。不能隐藏。根在深岩也着开。比有德者终隐不住。实归美之辞也○诸葛姓也。名亮字孔明。琅玡人。躬耕于南阳之西卧龙岗。与徐庶为友。时刘玄德屯兵于新野。庶见之告曰。诸葛孔明卧龙也。将军盍往见之。此人可以就见。不可以屈。由是玄德遂诣亮所。凡三往而从命。遂拜为军师。后为蜀汉相。谥忠武候。史咏曰。世乱雄兵百载余。孔明曾此乐耕锄。蜀王不自垂三顾。争得先生出故庐△至人出之与处。各自有时。时至而强隐。翻为不智。
此篇教学者不可轻易是非于人。当细察其实也。
真净举广道者住五峰。舆议广疏拙无应世才。逮广住持。精以治己。宽以临众。未几百废具举。衲子往来。竞争喧传。真净闻之曰。学者何易毁誉邪。
此节明学者无识。广道者。瑞州九峰希广禅师。西蜀梓州人。嗣真净文禅师。南岳下十二世。师赋性仁慈爱物。不𤨏𤨏于寻常细故。故丛林号为广无心。一日举为五峰住持。舆。众也。众人皆私议。谓广为人疏散而又拙钝。恐无应世之才。何能住得。及至广住后。治己甚是精严。临众极为宽𥙿。不久之间。寺中凡百弛废者。咸皆备具。衲子往来。竞争喧传。乃众口称善也。真净闻之曰。学者何故易毁易誉于人耶。
予每见丛林窃议曰。那个长老行道安众。那个长老不侵用常住。与众同甘苦。夫称善知识。为一寺之主。行道安众。不侵常住。与众甘苦。固当为之。又何足道。如士大夫做官。为国安民。乃曰。我不受赃。不扰民。且不受赃。不扰民。岂分外事耶(山堂小参)。
此节复举通病。予每见丛林禅和子窃议曰。那个长老。肯行道能安众。那个长老。不侵用常住。与众同甘苦。夫既然称为善知识。乃荷佛祖重任。为一寺之主。行持道法。安抚大众。不侵用常住。与众人同甘苦。理所当然。譬如士大夫做官的一般。上致君而忠。下泽民而仁。皆本分所当行事也。乃曰。我做官不受赃不扰民。呵呵。不受赃不扰民岂分外之事耶。赃者吏受贿也。凡非理所得财贿皆曰赃△妄议人者。最是折福的根本。愿当自惜。毋伐德也。
此篇见古人愧己自责。能知止也。
真净住归宗。每岁化主纳疏。布帛云委。真净视之颦蹙。已而叹曰。信心膏血。予惭无德。何以克当(李商老日涉记)。
真净和尚住庐山归宗寺。每年化主还山交纳缘疏。所有钱谷布帛。如云屯聚委集之多。真净见之颦眉蹙额。不以聚集之多为喜也。已而乃叹息曰。如此等物。总皆是信心檀越之膏血也。予甚自惭愧我无道德。何以能当此信心之施也△那一班人。犹嫌其少。无惭愧心。于异类几希。
此篇教学者存心须中正不隐。乃不失节义之操也。
真净曰。末法比丘。鲜有节义。每见其高谈阔论。自谓人莫能及。逮乎一饭之惠。则始异而终辅之。先毁而后誉之。求其是曰是。非曰非。中正而不隐者少矣(壁记)。
谓末法比丘。本无操守。又乏义气。每常见他出语高谈阔论。如云兴浪涌。自言我能如此。人谁能及。逮乎受人一食之恩。先与之异而后即辅翊之。先才毁谤而后则称誉之。求其一个是即言是。非即言非。决定不为利欲所惑。中正无隐讳者少矣△小家子本不足齿。只是古人格言在此。也要知羞。
此篇训人。体度宜乎慎重。操修贵乎实践也。
真净曰。比丘之法。受用不宜丰满。丰满则溢。称意之事。不可多谋。多谋终败。将有成之。必有坏之。
此节教所作当慎。谓出家者。时中受用。不宜过于丰满。过必溢。溢。流去也。凡称心之事。不可多谋。过谋终败。事有成必有坏。理之常也。
予见黄龙先师。应世四十年。语默动静。未尝以颜色礼貌文才牢笼当世衲子。唯确有见地履实践真者。委曲成褫之。其慎重真得古人体裁。诸方罕有伦比。故今日临众。无不取法(日涉记)。
此节举先宗行径。予每见黄龙先师。应世利生。已四十年。语默之间。动静之际。竟不曾将颜色取悦人。以礼貌牵合人。亦不曾以文字才学牢笼人。众中果有见地稳密。履践真实者。则委曲以成褫之。褫。成就也。其谨慎尊重处。真得古人体格。诸方似难得与之伦类而比拟之也。是故我今日临众。无一事一法。而不取之为轨则也△丰满便溢。多谋即败。谁不悉知。往往到者里。蒙然若昧。乏智眼也。
此篇见古人朴素无贪。知足自安也。
真净住建康保宁。舒王斋䞋素缣。因问侍僧。此何物。对曰。纺丝罗。真净曰。何用。侍僧曰。堪做袈裟。真净指所衣布伽黎曰。我寻常披此。见者亦不甚嫌恶。即令送库司。估卖供众。其不事服饰如此(日涉记)。
建康。即金陵保宁寺名。舒王。宋徽宗进荆公为舒王。荆公于熙宁间拜为相。作务新法病民。其子王雱。为崇正殿大学士。因佐父务新法必行。雱卒。父罢相。晏闲间如梦𥧌。见一鬼使领雱荷铁枷泣于公前。曰因父务新法所致。公问使乞解。使曰。建寺饭僧可免。公遂舍金陵田地宅舍为寺。赐额保宁。请真净主之。缣。绢也。以素绢为斋䞋。问侍者曰。此何物也。对曰纺丝罗。师曰何用。侍者曰可作袈裟。此云离尘服。师指所著布伽黎曰。我平常披此。见者亦不甚嫌恶。用此何为。即令送入库司。估卖以为供众之资。其不好服饰装点如此△事虽小而榜样真。后人知此。岂不慎其所以效之耶。
此篇教人不可以难易变志。须郑重力行也。
真净谓舒王曰。日用是处力行之。非则固止之。不应以难易移其志。苟以今日之难。掉头弗顾。安知他日不难于今日乎(日涉记)。
谓凡世人日用中所作为事。是者。与理相合。宜常着力而行之。悖乎理者。即非是也。则坚其意而速止之。凡事但问理之是非。勿论事之难易。以更易其心志。或以今日之难为者。便掉头不顾。安知他日事成业就之时。有更不难于今日者乎△几句说话。是跻圣贤捷径。诚为人所难行。吾辈当猛力为之可也。
此篇见前辈为法重人之深心也。
真净闻一方有道之士化去。恻然叹息。至于泣涕。时湛堂为侍者。乃曰。物生天地间。一兆形质。枯死残蠹。似不可逃。何苦自伤。真净曰。法门之兴。赖有德者振之。今皆亡矣。丛林衰替。用此可卜(日涉记)。
真净和尚。闻一方有道德之知识化去。化去者。有而忽无也。恻然。痛惜也。吁嗟叹息。至于泣涕。眼出为泣。鼻出为涕。时湛堂为侍者。隆兴府泐潭文准禅师。兴元府梁氏子。嗣真净文禅师。南岳下十三世。见师过于悲恸。乃曰。凡人生于天地之间。一兆发之后受此形质。兆有形显之义。枯老死灭残缺蠹损。皆不能预为逃遁。和尚安得苦于自伤也如此。师曰。法门之兴。咸皆倚赖有德之师。能振起之。所谓道人存而法存。德人灭则法灭。今日有道德者俱亡矣。丛林之下。谁堪复振之。而今而后必衰替矣△惜人重法之诚。乃圣贤性分之所具。非作意为之也。心痛法衰。泣乌能忍。
此篇教人。绝异学求妙悟。治心以务本也。
湛堂准和尚初参真净。常炙灯帐中看读。真净呵曰。所谓学者求治心也。学虽多而心不治。纵学而奚益。而况百家异学。如山之高。海之深。子若为尽之。
此节教绝异学。谓湛堂和尚初参真净禅师。未得入理时。尝点灯帐中看读。真净见即呵责之曰。所谓学者。非徒务文字之学。以求诸外也。当要息诸想而治其心。心若不治。则根本不立。纵多学皆摘叶寻枝。有何利益。况诸子百家之异学。诸子者。如老庄荀墨之类。百家者。如韩柳欧苏之类。异学者。谓各有所主也。如山之高海之深。子何能尽究。
今弃本逐末。如贱使贵。恐妨道业。直须杜绝诸缘。当求妙悟。他日观之。如推门入臼。故不难矣。
此节当求妙悟。尔今如此为学。正所谓弃本逐末。犹如卑贱者。返役使尊贵之人。是为倒置。于理不当。其实有妨道业。从此直须塞绝诸分别妄缘。必当专求妙悟。若使一旦豁然顿悟。然后看读经史。如推门入臼。一任开合。故不难矣。
湛堂即时屏去所习。专注禅观。一日闻衲子读诸葛孔明出师表。豁然开悟。凝滞顿释。辩才无碍。在流辈中。鲜有过者。
此节闻示专修。湛堂闻示。即时者。就在今日教诫之下。便自屏去向来所习学之事。屏。除也。专注。如瓶注水。禅观。使心不乱。一日闻衲子读诸葛孔明出师表。诸葛武侯。受顾命辅后主。七擒孟获。已定南方。乃出师伐魏。临行遗表于后主。表云。先帝创业未半。而中道崩殂。云云。至宫中府中。俱为一体。师遂豁然开悟。将平日胸中所有凝结积滞之物。顿然冰释。从此辩才无碍。其悟入之深。在同流辈中。少有能超过其灵妙者△治心乃世出世之至学。心不治而多学典章。所谓算沙徒困。终无益也。读至此。乃知良马见鞭影而行。到则不难矣。
此篇教住持当与众同好恶。乃合乎大中至正之义也。
湛堂曰。有道德者乐于众。无道德者乐于身。乐于众者长。乐于身者亡。
此节明乐有所当。谓凡有道德之人。无一己之私。己有其乐。则与众同乐。无道德之人。只图自家安乐。不顾大众。殊不知与众同乐者。其乐悠长。为己求乐者。其乐无几。不久即亡矣。
今称住持者。多以好恶临众。故众人拂之。求其好而知其恶。恶而知其好者鲜矣。故曰。与众同忧乐同好恶者义也。义之所在。天下孰不归焉(二事癞可赘疣集)。
此节教存大义。今时之称为住持者。多以自己好恶之心。临于大众。不与众同情。故拂逆而不就。要求个公心直胆者。谛审人情。看我既好。而众人何故返恶。我既恶。众人因甚返好。此中必有其故。如此住持。天下鲜矣。传云。好人之所恶。恶人之所好。是故拂人之性。灾必逮夫身。拂者。逆也。故曰。寒暑饥渴。众所同忧。安逸饱暖。众所同乐。道德仁义。众所同好。伤残刻剥。众所同恶。住持人。于此四种。能同于众者义也。义在则众美具在。天下谁不归之敬之哉△义字当谛思。不可轻忽读去。得此者。无在不在也。
此篇言持法者。贵在变通。不知变通。则自救不暇。安能为人也。
湛堂曰。道者古今正权。善弘道者。要在变通。不知变者。拘文执教。滞相殢情。此皆不达权变。
此节教人通权达变。谓道乃往古来今一大权柄。主宰万物。成立圣凡。通融无碍之法。不是一定作死马医的。若是善于弘扬此道者。自能通权达变。所谓八面玲珑。四方洞彻。由其入理之深也。设使不知变通。拘定文字。执着教典。留滞名相。困殢识情。殢。困极也。一味作死法拈弄。有甚快活分。
故僧问赵州。万法归一。一归何处。州云。我在青州做领布衫重七斤。谓古人不达权变。能若是之酬酢。
此节引古以证权变。试看僧问赵州。万法归一。一归何处。州曰我在青州做领布衫重七斤。赵州观音院从谂禅师。曹州郝氏子。嗣南泉普愿禅师。南岳下二世。古人若不通权达变。深融至理。岂能有如是之酬酢耶。主答客曰酬。客答主曰酢。
圣人云。幽谷无私。遂致斯响。洪钟虡受。扣无不应。是知通方上士。将返常合道。不守一而不应变也(与李商老书)。
此节结无私能应变。圣人指老子。云。幽谷无私。遂致斯响。如幽深岩谷中。有人大呼则大应。小呼则小应者。以其无私心彼我。故作此应也。又如洪钟受虡。扣之无不答也。虡。天上神兽。鹿头龙身。说文云。钟鼓之[榭-身+(阿-可)]也。横曰栒。纵曰虡。乃击钟之具。以是而知。通方上士。返将平常之事。一一皆合于至道。所谓信手拈来无不是。终不是那守定一法。而不知随事应用。变通无碍者比也△变通之境终不易到。须是胸中无块垒。舌上无交纹。乃得随声应响。如只口说变通。总若群盲摸象。了无实见。
此篇教人求友须胜己。如其鄙匪无益也。
湛堂曰。学者求友。须是可为师者。时中长怀尊敬。作事取法。期有所益。或智识差胜于我。亦可相从。警所未逮。万一与我相似。则不如无也(宝峰实录)。
谓凡学者寻求友人。须是可为我师法者。二六时中。常怀尊敬。每作事必当取法于他。期有利益。又或彼智力见识略有胜过于我者。亦可以相从。差。次也。何故。警䇿我所不及处。万一与我一样。则不如无也△古德云。选择良朋要老成。不如己者莫同盟。譬如水入污泥去。纵若清兮也未清。其斯之谓欤。
此篇要人真履实践。务华非所宜也。
湛堂曰。祖庭秋晚。林下人不为嚣浮者。固自难得。昔真如住智海。尝言在湘𠧧道吾时。众虽不多。犹有老衲数辈。履践此道。自大沩来此。不下九百僧。无七五人会我说话。予以是知。得人不在众多矣(实录)。
祖庭。即佛祖之门庭也。秋晚。即末法凋零之时也。谓林下学人。于此凋零之际。有不为嚣喧浮薄之事者。实是难得。昔真如喆禅师住智海时。尝言我在湘江之西。住道吾寺时。众虽不多。犹有老成衲子几人。行持此道。自大沩迁来智海时。论众不止九百僧。其间无七五人。会得我说话的舌头落处。以是而知。得人只要真修实行者。固不在众数之多也△人之性分固是生成。而亦因时升降者有之。不随时变者几人哉。须知古人之意。在实而不在华。
此篇谓人情浇薄。知之最为难也。
湛堂曰。惟人履行。不可以一酬一诘。固能尽知。盖口舌辩利者。事或未可信。辞语拙讷者。理或未可穷。虽穷其辞。恐未穷其理。能服其口。恐未服其心。惟人难知。圣人所病。
此节明知人之难。曰。世间惟独有知人实处。不是容易。非是一酬对一诘问。便能悉知。何也。盖有一等口舌辩论锋利者。听其言似有可取。至于行事之真假。未可信也。又一种辞语拙讷者。讷语迟钝也。闻其声似无可听。而究竟其道理。却难以极穷。所以拙讷者。虽能穷其辞。恐未能穷他之理。利口者。虽能服其口。恐未能服他之心。此所以知人之难。即圣人亦有所患焉。
况近世衲子聪明。不务通物情。视听多只伺过隙。与众违欲。与道乖方。相尚以欺。相冒以诈。使佛祖之道。靡靡而愈薄。殆不可救矣(答鲁直书)。
此节出今时弊病。且近来衲子闻见处。竟不专以通达人情为事。而一味以此视听。多只伺候人之过隙。隙缝罅也。所以与众人之情欲相违。与大道之方向相乖。时中所竞尚者。一味是欺瞒不实之心。蒙昧謟诈之念。冒蒙昧也。如此行径。使佛祖之道。渐渐转衰。危乎不可救也△近世人情。多尚浮靡。行说俱非重厚。所以知人之难。不在于今也。我愿后人。存守个好念头得来受用。
此篇教学者依附得人。可以操持无妄。成就品格也。
湛堂谓妙喜曰。像季比丘。外多狥物。内不明心。纵有弘为。皆非究竟。盖所附卑猥而使然。
此节教依附得人。谓像季学者。外但随顺境缘。逐诸声色。狥。顺也。内不自求悟明心性。此等人。纵使有弘大作为处。皆是虚浮。实非究竟。何故。盖是所依附之人。卑浅鄙猥之所致也。
如搏牛之䖟。飞止数步。若附骥尾。便有追风逐日之能。乃依托之胜也。
此节喻明所附。譬如抟集牛身之䖟。据自力奋飞。不过数步而已。若附骥尾。骥。良马也。便见其有风可追日可逐之能也。此亦无他。乃依托之胜也。
是故学者。居必择处。游必就士。遂能绝邪僻。近中正。闻正言也。昔福严雅和尚。每爱真如喆。标致可尚。但未知所附者何人。一日见与大宁宽。蒋山元。翠岩真偕行。雅喜不自胜。从容谓喆曰。诸大士法门龙象。子得从之游。异日支吾道之倾颓。彰祖教之利济。固不在予之多嘱也(日涉记)。
此节明依附之验。以是知学者。居必择其可居之处。游必择其可与之人。处若善。人若良。遂能绝其私邪偏僻之患。而得近中正。闻正言也。昔泽州福严良雅禅师。嗣洞山守初禅师。青原下八世。每爱真如喆之标格致趣。实为可尚。但未知所依附何人。一日见与洪州大宁道宽禅师。嗣石霜楚圆禅师。蒋山赞元禅师。亦嗣石霜。南岳下十一世。及翠岩真禅师偕行。偕。同也。雅师喜之不胜。从容闲暇日。谓喆曰。诸大士皆福慧深厚者。乃法门中。有大担当大力量。如龙如象之人。子今得相从与之交游。他日支撑吾道之倾颓。彰显祖教之利济。固不在我之再三嘱付也△失身匪类。万事瓦裂。依托二字。可不慎哉。
此篇教学人须怀远大之志。不可狥俗苟利也。
湛堂谓妙喜曰。参禅须要识虑高远。志气超迈。出言行事。持信于人。勿随势利苟枉。自然不为朋辈描摸时所上下也(宝峰记闻)。
谓参禅人。先必要识见高。思虑远。志与气俱宜高超远迈。迈。远也。凡出言行事之间。总皆要存诚立信。使人不疑惑。又不可随顺势力。贪求财利。苟且枉屈之事。果能如此。自然使朋辈中人。无处下手。来描画你。摸索你。自然不似他辈。亦随时世可上可下之人也△循俗苟利。心性昏迷。即堕为流俗人矣。
此篇见古人发言行事。要皆以不欺为先也。
湛堂曰。予昔同灵源。侍晦堂于章江寺。灵源一日与二僧入城。至晚方归。晦堂因问。今日何往。灵源曰。适往大宁来。
此节直述往事。谓予曾同灵源。奉侍晦堂和尚于章江寺。灵源一日偶与二僧入城。至晚方始归来。晦堂因问曰。今日向甚么处来。灵源以无事入城自觉不便。但对曰。适才往大宁来。
时死心在旁。厉声呵曰。参禅欲脱生死。发言先要诚实。清兄何得妄语。
此节明益友无讳。时死心正值在旁侍立。不忍其虚妄。乃大声呵之曰。参禅本为超脱生死。发言必先要至诚老实。清兄你何得作此妄语。死心即隆兴府黄龙悟新禅师。韶州黄氏子。嗣黄龙祖心禅师。南岳下十三世。
灵源面热不敢对。自尔不入城郭。不妄发言。予固知灵源死心。皆良器也(日涉记)。
此节明知过能改。灵源闻呵。大渐面热。不敢别对。自此以后。更不敢复入城郭。外城曰郭。亦不敢虚妄发言。予固知灵源知过必改。死心正而不屈。如二人者。真良器也。良。美也△古人存心。此中无丝毫欺吝。死心以不自欺之心责友。灵源以不自吝之心改过。此各得其正也。学者审之。
此篇说古人好学不倦。一皆出自天真。非勉强也。
湛堂曰。灵源好阅经史。食息未尝少憩。仅能背讽乃止。晦堂因呵之。灵源曰。尝闻用力多者收功远。
此节谓究学之功深。湛堂和尚。举灵源禅师好学。以䇿进后人。阅。观也。经。即一切经书。史。即一切吏籍。食。饮食。息。安𥨊。憩。息也。谓灵源好学。于饮食睡眠之间。未尝少歇。凡读书必到背讽得乃止。晦堂呵之。以谓不当苦读如是。灵源对曰。尝闻凡事用力多者。收功亦远。教中有云。勇猛精进。自强不息者。则三昧易成。彼岸易到。圆满功德。亦得永远也。
故黄太史鲁直曰。清兄好学。如饥渴之嗜饮食。视利养纷华若臭恶。盖其诚心自然。非特尔也(赘疣集)。
此节出性分之本具。黄太史讳庭坚字鲁直。号山谷居士。得法于黄龙祖心禅师。故尝称灵源曰。清兄好学。如饥渴者之欲饮食。视利养纷杂浮华之事如恶臭。盖其天性至诚自然如此。非勉强为之也△请问今时学者。一本书你曾读过几遍。敢言背讽乎。勉之勉之。
禅林宝训笔说卷上
卍新续藏第 64 册 No. 1266 禅林宝训笔说
禅林重刻宝训笔说卷中
楚衡云峰 智祥 述
此篇教人持法。当以中道含缓为要也。
灵源清和尚住舒州太平。每见佛眼临众周密。不甚失事。因问其要。佛眼曰。用事宁失于宽。勿失于急。宁失于略。勿失于详。急则不可救。详则无所容。当持之于中道。待之以含缓。庶几为临众行事之法也(拾遗)。
清和尚住太平日。每常见佛眼和尚。临于大众。凡百所为。无不周旋。无不细密。不甚失其事之所宜。因而问其要义。佛眼答曰。大凡所作之事。安得全保其无失。宁可失之于宽缓。不可失之于急迫。宁可失之于简略。不可失之于详细。盖事失于急。救之不及也。失于详。则人无所容矣。但当持守中道。待以食缓。庶几。即方可也。方可以为临众行事之法则也△古人披肝露胆。诚不啻如父母之教子。宁宽忽急。宁略勿详。此二言立身处世之道尽之矣。
此篇谓道人出处。自有其时。强之勿庸也。
灵源谓长灵卓和尚曰。道之行固自有时。昔慈明放意于荆楚间。含耻忍垢。见者忽之。慈明笑而已。有问其故。对曰。连城与瓦砾相触。予固知不胜矣。
东京天宁。长灵守卓禅师。嗣灵源清禅师。南岳下十四世○此节明养道以待时。谓得道之士。将欲行其所得之道。不是强为。必有其时。时至而理自彰也。昔日慈明和尚放意于荆楚间。放意者。非放荡其意。因时不至。放荡形迹于稠人中也。虽遇几多耻辱垢污。皆含藏忍受而已。往往人见他如此放纵其形。多轻忽之。慈明但笑而止。有问曰。他如此轻忽你。何故返笑。对曰。连城与瓦砾相触。予固知不胜矣。砾。小石也○赵有卞和璧。秦昭王欲以十二连城贸之。赵遣相如送之入秦。相如视秦王。惟有爱璧之心。而无割城之意。乃诈曰。璧有瑕请示之。王授璧与相如。如将璧却倚柱立。怒发冲冠。谓曰。臣闻布衣之交。尚不忍相欺。况大国乎。王若急臣。臣头璧俱碎于柱。王恐碎璧。使人扶相如起。
逮见神鼎后。誉播丛林。终起临济之道。嗟乎。道与时也。苟可强乎(笔帖)。
此节明时至以成化。逮见神鼎后。潭州神鼎洪諲禅师。襄水[序-予+邑]氏子。嗣首山念禅师。南岳下九世。寻常一衲。以度寒暑。后隐衡岳。有一豪贵来山游。见师气貌闲静。一钵无余。遂拜请住神鼎。十年枯淡。室无升米。日收盏饭。一枯木床为法座。残僧数辈围之。始终不易。后宗风大振。望尊一时。门弟子气吞诸方。是时慈明往谒。发长不翦。敝衣楚音。通谒称法侄。一众大笑。鼎遣童子问。长老谁之嗣。明仰视屋曰。亲见汾阳来。鼎杖而出。顾见欣然问曰。汾州有西河师子是否。明指其后绝叫曰。屋倒矣。童子返走。鼎回顾相矍铄。明地坐脱只履视之。鼎老忘所问。又失明所在。明徐起整衣。且行且语曰。见面不如闻名。遂去。鼎遣人追之不可。叹曰。汾州乃有此儿耶。慈明自此美誉播扬于丛林。重兴临济之道。嗟乎二字。乃灵源叹息勉强出世者。谓道虽具。时不至。强之亦奚益耶△道之成在我。道之行惟时。时不至乌能行其道。所谓不是春风花不开。时所限也。
此篇教人时中以理防患。急则不可救也。
灵源谓黄太史曰。古人云。抱火措于积薪之下。而𥨊其上。火未及然。固以为安。此诚喻安危之机。死生之理。明如杲日。间不容发。
此节先明无智防患。古人。即前汉书。文帝六年丁卯。淮南厉王长谋反。废处蜀郡。愤恚不食而死。梁太傅贾谊上疏曰。臣窃惟今之事势可为痛哭者一。可为流涕者二。可为长太息者六。若其他背理而伤道者。难遍以疏举。进言者。皆言天下已安已治矣。臣独以为未也。曰安且治者非愚则谀。皆非实知治乱之体者也。夫抱火厝于积薪之下。而𥨊其上。火未及然。固以为安。方今之势。何以异此。本末舛逆。首尾衡决。国制抢攘。非甚有纪。陛下可不壹令臣得熟数之于前。因陈治安之䇿。试详择焉。师谓此语。实可以喻人安危之机。死生之理。其明白如杲日丽天。此间难容丝发隐昧也。
夫人平居燕处。罕以生死祸患为虑。一旦事出不测。方顿足扼腕而救之。终莫能济矣(笔帖)。
此节正教时中自警。我见世人。平居闲处之日。未尝以生死祸患为虑者。正如那安𥨊积薪之人。无所惧也。一旦祸患之事。发于忽然不测之间。如积薪下火起。至此方才来顿足扼腕。扼腕。即捶胸也。冀欲救之。终不可得矣△平常能以生死祸患为虑者。今时能有几个。扼腕追之者无限。
此篇见古人念念以弘道为己任。真祖师心也。
灵源谓佛鉴曰。凡接东山师兄书。未尝言世谛事。惟丁宁忘躯弘道。诱掖后来而已。
此节明古人志在于道。谓每凡接五祖师兄书。其中总不曾言世谛中事。丁宁。即教诫也。惟教诫人要忘躯弘道。诱引诸子。扶掖后昆而已。
近得书云。诸庄旱损。我总不忧。只忧禅家无眼。今夏百余人。室中举个狗子无佛性话。无一人会得。此可为忧。
此节见智者济人事急。近得书云。今岁虽则诸庄旱损。我总不以为忧。只忧禅者家无道眼。今夏山中百余人。室中举个狗子因甚无佛性话。竟无一人会得。此诚可以为忧矣。
至哉斯言。与忧院门不办。怕官人嫌责。虑声位不扬。恐徒属不盛者。实霄壤矣。
此节谓常人忧之有别。与那一等忧院中诸事不办者。怕官府嫌责者。虑声名势位不显扬者。恐其徒眷不盛者。以此较之。真天地悬隔矣。
每念此称实之言。岂复得闻。吾侄为嫡嗣。能力振家风。当慰宗属之望。是所切祷(蟾侍者日录)。
此节乃嘱以力行此道。吾尝思念此称意真实之言。今日岂再得闻。吾侄乃师兄之嫡子。必能殚力以振家风。今本宗眷属所企望者无他。唯公一人而已。须当安慰宗属之所望。是我所激切而恳祷之△此一段忧人之心。真不可解。
此篇言凡事皆在积累而成功。力不可不深致也。
灵源曰。磨砻砥砺。不见其损。有时而尽。种树蓄养。不见其益。有时而大。积德累行。不知其善。有时而用。弃义背理。不知其恶。有时而亡。学者果熟计而履践之。成大器播美名。斯今古不易之道也。
磨。治石也。砻。磨也。砥。以砥磨物也。砺。砥石也。磨砥。乃用石磨物也。砻砺。是以物于石上磨也。灵源要人知得积累所成之意。谓如磨子与磨石相似。累年积月。虽不见其有损。却有个时节不觉而尽。又如种树木蓄瓜果者。时中不见有增益。却有时而大。须知人之积德累行亦然。每日之中。虽不知其善。却有时而用也。至于弃义背理者。虽不知其恶。却有时而亡。全篇出说苑正谏章。学者果能熟计此语。善不可以微而不修。恶不可以微而不戒。依而行之。将来必成大器。播扬美名。斯今古不易之正论也△圣贤虽有不可思议之境界。亦是积累而至。
此篇教住持。去私心宏器量。是其要也。
灵源谓古和尚曰。祸福相倚。吉㐫同域。惟人自召。安可不思。或专己之喜怒而隘于含容。或私心靡费而从人之所欲。皆非住持之急。兹实恣肆之攸渐。祸害之基源也(笔帖)。
惠古禅师。嗣灵源清禅师。南岳下十四世。谓人之祸福。本相依倚。吉㐫亦同其处。要皆人之行事自所招致。安得不时中而细思之也。何言自招。曰。或专自己之喜怒。而心胸窄隘。无包容之量。或纵吾之私心。无故浪费。而顺从人之所欲。如此皆不是住持之急务。而实是恣情肆意之所由来。将成祸害之基址本源也△私心狭量人。本不是做住持的器格。有如斯者。难保无虞。
此篇训人安不忘危。理不忘乱。是远祸生福之大主宰也。
灵源谓伊川先生曰。祸能生福。福能生祸。祸生于福者。缘处灾危之际。切于思安。深于求理。遂能祗畏敬谨。故福之生也宜矣。福生于祸者。缘居安泰之时。纵其奢欲。肆其骄怠。尤多轻忽侮慢。故祸之生也宜矣。
此节明顺逆唯自感。伊川姓程名颐。字正叔。号伊川。河南人。问道于灵源禅师。师谓伊川先生曰。祸虽是不可意的事。而实能生福。福虽是乐意之境。而必能生祸。何也。祸中能生于福者。缘人居在灾危之际。处百不如意之地。专切欲思安乐之方。深穷求其解脱之理。由者祗畏敬谨。凡事皆小心翼翼。一息不懈。故福从此而渐生矣。福能生祸者。缘人处于安泰之时。百凡皆称心如意。纵其奢华乐欲。肆其骄倨怠慢。由是多轻忽其事。侮慢于人。故祸自此而毕至矣。
圣人云。多难成其志。无难丧其身。得乃丧之端。丧乃得之理。是知福不可屡侥幸。得不可常觊觎。居福以虑祸。则其福可保。见得而虑丧。则其得必臻。故君子安不忘危。理不忘乱者也(笔帖)。
此节明得失唯自知。圣人指老子。警世篇云。多难成其志。无难丧其身。有得即有失。所以得即是丧的根本。丧却又是得的道理。以是而知。凡人既居于福中。当须知足。不可屡侥幸。屡。数数也。侥。是不当求而求。幸。是不当得而得。既有所得。宜乎知止。不可常觊觎。觊觎者。希望欲得也。若使居福之时。而能虑祸。则其福必定可保。见得之际。便能虑丧。则其得必竟能臻。是故为君子者居安必不敢忘危。在治必不敢忘乱。斯为得矣△教你细观祸福之所由。非他人置之也。居安治毋忘危乱。是最得力的明训。
此篇教人即忘明真。勿起生灭心也。
灵源谓伊川先生曰。夫人有恶其迹。而畏其影。却背而走者。然走愈急迹愈多。而影愈疾。不如就阴而止。影自灭而迹自绝矣。日用明此。可坐进斯道(笔帖)。
所行之事喻迹。起生灭心喻影。背走喻舍忘归真。就阴喻即忘明真。所谓扬汤止沸。不如釜底抽薪。夫欲人无闻。莫若无声。欲人无知。莫若无为。是知迹从念起。影逐身生。绝异念而妄迹自消。息幻体而虚影亦灭。学者但解回光就己。返境观心。则法眼明而业影自消。真身现而尘迹自绝。若是则不滞化城。而径趣宝所矣。日用明此。于一坐之间。得斯道矣△就阴而止在你自己分上。如何理会。若理会得清楚。则斯道可进。不然。多在鬼窟里作活计。
此篇教人量力而行。勿自广也。
灵源曰。凡住持位。过其任者。鲜克有终。盖福德浅薄。量度狭隘。闻见鄙陋。又不能从善务义。以自广而致然也(日录)。
谓住持乃担当佛祖之重任者。若力小而任重。多不能完美倒底。何故。盖由他福德浅薄。又兼志识不广。量度不弘。闻见皆鄙陋不堪。又不能依从良善。务合事宜。以自高自广而使然也△从善务义。乃智者生涯。致力而行。虽愚必智。虽弱必强。
此篇说至人当韬光晦迹。勿炫露取败也。
灵源闻觉范贬窜岭海。叹曰。兰植中涂。必无经时之翠。桂生幽壑。终抱弥年之丹。古今才智丧身。谗谤罹祸者多。求其与世浮沉。能保其身者少。
此节明才藏必无虞。瑞州清源寺。德洪觉范禅师。本郡彭氏子。嗣真净文禅师。南岳下十三世。南宋高宗帝赐宝觉圆明之号。时称寂音尊者。因秦桧专权。恶天下好人。谗奏师过。遂贬窜于岭海。贬。谪也。窜。驱逐也。灵源闻之乃叹曰。兰极香者也。由种之于当路。故欲求其经一时之翠。不可得也。桂亦香也。因生于幽岩深壑之间。故能抱守长年之丹且古今有才智之士亦然。或致丧身。或招谗谤。或罹祸害者极多。求其与世无忤。随其波流。情和意合。能保其身者无几。
故圣人言。当世聪明深察。而近于死者。好议人者也。博辩宏大。而危其身者。好发人之恶也。在觉范有之矣(章江集)。
此节明智露必遭迍。故圣人言。史记孔子适周问礼于老子。将辞。老子曰。吾闻富贵者。赠人以财。仁者送人以言。吾虽不能富贵。而窃仁者之号。今送子以言也。当今之士聪明深察而近于死者。好讥议人者也。博辩宏远而危其身者。好发人之恶也。为人臣子。可不慎乎。孔子敬奉其教。自周返鲁。道愈尊矣。今灵源和尚引以为叹曰。如老子此言。在觉范禅师实有之矣△要知者等行径。原不可以与世浮沉全身远害者此。当须别着眼。
此篇谓学道以妙悟为先。不可泥于文字也。
灵源谓觉范曰。闻在南中。时究楞严。特加笺释。非不肖所望。盖文字之学。不能洞当人之性源。徒与后学。障先佛之智眼。病在依他作解。塞自悟门。资口舌则可胜浅闻。廓神机终难极妙证。故于行解。多致参差。而日用见闻。尤增隐昧也。
灵源闻觉范在岭南。时中细究楞严。梵语首楞严。此云。一切事究竟坚固。特加笺释。笺。乃传之未尽也。释。是解释。谓公虽如此用心。非不肖所望于公者。盖文字之学。不能洞彻当人。妙性之根源也。徒然返与后生学者。障蔽先佛智慧法眼。何故。病在依他文字作解会。故塞绝自己妙悟之门。若论资助人之口舌。得此笺释。可以胜过于浅闻。至若廓彻神机。终不能使人极穷妙证。故于行解。多致参差。参差。不齐貌。乃言行相违也。而日用中。所见者文字。所闻者义理。将自家一段照天照地的光明。多增隐昧矣△此是直捷提持向上语。当深心谛审。
此篇教住持当曲全人材。不可以偶失而偏废也。
灵源曰。学者举措不可不审。言行不可不稽寡言者未必愚。利口者未必智。鄙朴者未必悖。承顺者未必忠。故善知识不以辞尽人情。不以意选学者。
此节言知识要稽审人情。谓作长老者。于学人举止处。不可不细细审察。言行处。不可不时时稽考。寡言者。口虽拙讷。心中未必愚憃。利口者。言虽巧便。𦚾中未必智识。鄙朴者。行履虽或拘谨。未必咸出悖逆。承顺者。言貌虽或谦恭。未必尽能忠信。故善知识。不可以辞尽人情。不可以意选学者○兵部侍郎陆贽上唐德宗谏曰。明王不可以辞尽人情。不可以意选进士。进退随爱憎之情。离合系异同之趣。是犹舍绳墨而意裁曲直。弃权衡而手揣重轻。虽曰精微。不能无谬。此灵源特引用以示人。
夫湖海衲子。谁不欲求道。于中悟时见理者。千百无一。其间修身励行。聚学树德。非三十年而不能致。偶一事过差。而丛林弃之。则终身不可立。夫耀乘之珠。不能无颣。连城之璧。宁免无瑕。凡在有情。安得无咎。夫子圣人也。犹以五十学易。无大过为言。契经则曰。不怕念起。惟恐觉迟。况自圣贤已降。孰无过失哉。在善知识曲成。则品物不遗矣。
此节谓学者要知过自检。盖湖海衲子。谁不欲求道。其间悟明自心。见彻本性者。千百人中难得一二。于中精修其身。勉励其行。聚积学问。树立德业。成就一个人品。非三十年功夫不能到。偶然间有一事或失检点便成过差。而丛林中以为有过。辄弃之矣。使三十年积习。一旦皆废。而终身不可立。夫耀乘之珠。不能无颣。颣。丝节也○魏惠王曰。寡人有径寸之珠。照车前后各十二乘者数枚。齐王曰。吾有四臣。照千里之外。岂特十二乘也。魏王有愧。连城之璧。宁免无瑕。解见前。凡在有情识中。安得俱然无咎。夫子圣人也。犹以五十学易。明乎吉㐫消长之理。进退存亡之道。故可以无大过为言尔。梵语修多罗。此云契经。谓契理契机。上契诸佛妙理。下契众生机宜。契。合也。则曰。不怕有念斯起。惟恐觉照生迟。况自圣贤已降。降。下也。熟无过失哉。在善知识委曲作成。则高低大小利钝杂出之人物。俱无遗失矣。
故曰。巧梓顺轮桷之用。枉直无废材。良御适险易之宜。驽骥无失性。物既如此。人亦宜然。若进退随爱憎之情。离合系异同之趣。是犹舍绳墨而裁曲直。弃权衡而较重轻。虽曰精微。不能无谬矣。
此节教师承宜当公正。故曰。巧梓顺轮桷之用。枉直无废材。梓。木匠也。轮。车轮。桷。榱桷。谓巧匠用木。枉者可为轮。直者可为桷。使不废其材也○昔齐桓公读书于堂上。轮扁斫轮于堂下。释凿而问曰。敢问君之所读者何书。公曰。圣人之言也。扁曰。圣人在乎。公曰。圣人死矣。扁曰。然君所读者糟粕耳。公怒曰。寡人读书。轮人安得讥乎。有说则可。无说则死。扁曰。以臣事观之。臣当斫轮。徐则甘而不固。疾则苦而不入。不徐不疾。得之于心。应之于手。口不能言。有数存焉。臣不能谕臣之子。子不能受之于臣。臣年七十而老斫轮。古之斫轮者。与其不可传而死者多矣。故君之所读者糟粕耳。桓公大喜。出庄子天道篇○良御适险易之宜。驽骥无失性。善使马者。称良御。驽。钝马也。骥。良马也。如善于用马者。险处则驰之以骥。易处则驰之以驽。使迟速各得其宜。自不失其所赋之性也。凡物既皆如是。而人岂不如其然也。若进退随爱憎之情。离合系异同之趣。此两句谓知识用人。倘爱者非其材。亦进而与之合。同其事也。憎者是其人。亦退而与之离。异其志也。如是者。犹如梓人。舍其绳墨而欲裁曲直。亦如贾者。弃其权衡而欲较重轻。虽则日技艺精微。终不能免其无谬矣△如此作成人。方是佛菩萨真实念头。
此篇教住持以至公为心。不可偏狥己私也。
灵源曰。善住持者。以众人心为心。未尝私其心。以众人耳目为耳目。未尝私其耳目。遂能通众人之志。尽众人之情。
此节明情通无外。谓善能为住持者。但以众人心为己心。不必私用吾心。以众人耳目为己之耳目。不必私用吾之耳目。遂能通众人之志。尽众人之情。
夫用众人之心为心。则我之好恶。乃众人好恶。故好者不邪。恶者不谬。又安用私托腹心。而甘服其谄媚哉。既用众人耳目为耳目。则众人聪明。皆我聪明。故明无不鉴。聪无不闻。又安用私托耳目。而固招其蔽惑耶。
此节显情同不二。夫用众人之心为己之心。则无二心。所以我之好恶。乃众人之好恶。故所好者决定不邪。所恶者决定不谬。又何必于私地。嘱托他人之心腹。甘服他人之谄媚于我哉。既用众人之耳目为己之耳目。则见闻无隐。所以众人聪明。即是我之聪明。故明无所不鉴照。聪无所不通晓。又何必于私隐中。嘱托他人之耳目。固招他人之蔽惑于我耶。
夫布腹心托耳目。惟贤达之士。务求己过。与众同欲。无所偏私。故众人莫不归心。所以道德仁义流布遐远者。宜其然也。而愚不肖之意。务求人之过。与众违欲。溺于偏私。故众人莫不离心。所以恶名险行传播遐远者。亦宜其然也。
此节明同不同之故。然则展布多人之腹心。嘱托众人之耳目者。或亦有之。但贤达之士。假此闻见。托借腹心。专求己之过失。与众人同其所欲。无所偏私。故众人莫不归心。所以住持之道德仁义流布于遐方者。宜其所然也。而愚者之意惟嘱托人之腹心耳目。务求他人之过失。则与众人违其所欲。堕于偏私。故众人莫不离心。使住持之恶名险行传播于遐方者。亦宜其所当然也。
是知住持人。与众同欲。谓之贤哲。与众违欲。谓之庸流。大率布腹心托耳目之意有殊。而善恶成败相返如此。得非求过之情有异。任人之道不同者哉。
此节显同不同之验。是知为住持者。与众人同欲者。即贤哲也。与众人违欲者。乃庸流耳。大概布腹心托耳目之意。有求人过求己过之不同。而善恶成败相返之利害。实有如此。岂得不是求过之情。有人己之异。而任人之道。有公私之不同者哉△此章贵在自求己过。始不与凡夫为匹偶。若然。是世间第一种英烈丈夫。
此篇谓凡为道人者。轻财重德。可以为摄化之缘也。
灵源曰。近世作长老涉二种缘。多见智识不明。为二风所触。丧于法体。一应逆缘。多触衰风。二应顺缘。多触利风。既为二风所触。则喜怒之气交于心。郁勃之色浮于面。是致取辱法门。讥诮贤达。
此节谓应缘当以智照。近世作长老者。所经涉有二种因缘。多见人之智识不明白。为此二种境风所触动。竟尔丧失自家持法之体段。其二种者何。一者应不如意逆缘。多乎触发者衰风。乃烦恼忿恨之气。二者应如意的顺缘。多乎触发者利风。乃贪爱忻喜之气。既为二风之所触。则有喜怒之气交攻于心。郁勃之色浮见于面也。郁。喜貌。勃。色变貌。吃吃穷年。得之则喜。失之则怒。必为具眼之贤达讥诮随之。是致取辱于法门也。
惟智者善能转为摄化之方。美导后来。如琅玡和尚。往苏州看范希文。因受信施及千余缗。遂遣人阴计在城诸寺僧数。皆密送钱。同日为众檀设斋。其即预辞范公。是日侵蚤发船。逮天明众知已去。有追至常州而得见者。受法利而回。观此老一举。使姑苏道俗悉起信心。增深道种。此所谓转为摄化之方。与夫窃法位苟利养。为一身之谋者。实霄壤也(与德和尚书)。
此节明起信惟在疏财。惟独有大智慧者。遇此境缘。善能转作摄受教化之方便。以此美声。引导于后来。如琅玡和尚即𣻄州广照慧觉禅师。嗣汾阳昭禅师。南岳下十世。往苏州看范希文。姓范名仲淹字希文。汝南人。宋仁宗庆历间为参政。谥文正公。问道于琅玡。琅玡和尚因访之。得受信施及千余缗。缗钱串也。遂遣人阴隐中筹计在城诸寺僧众。皆密送钱。同日为众檀越设斋。和尚即预先辞范公。是同为设斋之日。侵早发船。人皆不知。逮天明众知已去。有念师之切者。追至常州而得见师。如法开导。皆受法施利益而回。灵源和尚谓。观此老者一番举作。使姑苏道俗悉起信心。增将来甚深之道种。如此真所谓转为摄化之方也。与夫那一种冒窃法位。苟求利养。为一身之谋者。实天地悬隔矣△我不知窃位求财者。阅此当作何面目。
此篇教人修德力行。不求闻知于人。自为人之所敬也。
文正公谓琅玡曰。去年到此。思得林下人可语者。尝问一吏。诸山有好僧否。吏称北寺瑞光希茂二僧为佳。
此节谓德存而名显。谓去年到此苏州莅任已来。思得个林下道人可相语者。尝问一吏。本城内外及诸山。有好道德僧否。吏称北寺瑞光。希茂二僧为佳。瑞光寺名。有四瑞。钟鼓自鸣。宝塔放光。瑞竹交加。白龟听法。故称瑞光。即今之卧佛寺也。希未详氏族嗣法。茂即茂月禅师。嗣大愚守芝禅师。南岳下十一世。
予曰。此外诸禅律中别无耶。吏对予曰。儒尊士行。僧论德业。如希茂二人者。三十年蹈不越阃。衣惟布素。声名利养。了无所滞。故邦人高其操履而师敬之。若其登座说法。代佛扬化。机辩自在。称善知识者。非顽吏能晓。
此节证名实而行真。予曰。此二人外。诸禅师律师中别无耶。吏对曰。儒者独重士行。僧家多尊德业。如希茂二人者。三十年履蹈不越门阃。衣服惟以布素。声名利养。了无所滞于胸中。故我此郡人。皆高尚此二师之操守行履。而以师敬之也。若论他登座说法。代佛弘扬教化。以机锋辩才自在。称为善知识者。此则非顽吏所能晓也。
逮暇日访希茂二上人。视其素行。一如吏言。予退思旧称苏秀好风俗。今观老吏。尚能分君子小人优劣。况其识者耶。
此节显目击而道存。逮闲暇日。访寻希茂二上人。上人者。内有智德。外有胜行。在人之上者也。观他所行事实。一一皆如吏言。予退而思之。从来称苏秀好风俗。苏。即苏州。秀。即嘉兴。今观此老吏。尚能分君子小人之优劣。何况其有识者耶。
琅玡曰。若吏所言。诚为高议。请记之以晓未闻(琅玡别录)。
此节纪其事以晓众。琅玡和尚闻而喜曰。若此吏言。诚为高上之议论。请笔记之。以遍晓于未闻者。△黄金白玉。本质自珍。何患无有识者。学者读此。自知好人当做。
此篇要人深蓄厚养。不宜躁进以求名也。
灵源曰。钟山元和尚。平生不交公卿。不苟名利。以卑自牧。以道自乐。
此节明务实存真。钟山元即蒋山赞元禅师。灵源和尚述他平生行业。以警后学。谓元和尚生平以来。不欲交结公卿士大夫。不苟求声名利养惟独以谦卑自牧。易象曰。谦谦君子。卑以自牧。卑者。谦之至也。以养道自乐。不愿出世为人也。
士大夫初勉其应世。元曰。苟有良田。何忧晚成。第恐乏才具耳。
此节明自足之乐。士大夫喜其为人高蹈。劝勉应缘世间。元曰。凡学者果有良美之田。苗丰子实。虽迟亦妙。何忧晚成。以良田喻人所守之道。第但也。但恐乏才智器具耳。
荆公闻之曰。色斯举矣。翔而后集。在元公得之矣(赘疵集)。
此节出判美之词。荆公闻元和尚此语曰。色斯举矣。翔而后集。如鸟之为物也。见人颜色不善。则飘然而逝。回翔审视至弹射不惊之处。而后集之。谓在元公之见机。亦如此也△有良田不忧晚成。是极受用处。着忙作么。
此篇言学道人。行难于悟守。当损己利人为要也。
灵源曰。先哲言学道悟之为难。既悟守之为难。既守行之为难。今当行时。其难又过于悟守。盖悟守者。精进坚卓。勉在己躬而已。惟行者必等心死誓。以损己益他为任。若心不等誓不坚。则损益倒置。便堕为流俗阿师。是宜祇畏。
谓世间学道人。惟有悟证自心最是难的。既悟矣又常常持守操修。所谓水边林下。保养圣胎。犹为不易。既能守矣。又贵乎行。然至于行此道法。接引众人。更为难中之难。何也。盖悟守者。精进不退。三年五载。自然打成一片。守之坚固超卓。不二其志。然此不过勉力修持。在我一身不懈不惰而已。惟行此道者。必要以平等心。坚固愿。更须损己益人以为任。乃可为之。若使心不等誓不坚。损人益我。是颠倒行事。不惟不能光扬祖道。而自家亦堕为流俗阿师。其利害有如此者。须当祇敬而大畏之。祇。大也△行道之难。非粗心所知。惟登地菩萨始能究也。学者当细审而力行之可耳。
此篇见古人有谦光导物之用。尤歉然不敢自恃也。
灵源曰。东山师兄天资特异。语默中度。寻常出示语句。其理自胜。诸方欲效之。不诡俗则淫陋。终莫能及。求于古人中。亦不可得。然犹谦光导物。不啻饥渴。尝曰。我无法宁克勤诸子。真法门中罪人矣。
灵源和尚举演祖为人之实行。以勉后学。谓东山师兄。所禀之天资。挺特而卓异。或语或默。皆中法度。寻常出一言发一语开示于人。其义理自然超胜。设若诸方欲效之者。不是诡谲鄙俗之言。则为淫荡狭陋之语。竟莫有能及之。不惟同时者不能及。求于古人中亦不可多得。虽然如是。尚犹谦光导物。不异如饥如渴。尝曰。我无道法。宁。岂也。克。能也。岂能䇿勤于诸子。既不能䇿进学人。可谓真法门中罪人也△如此人品。须知渊源而有本。阔大而无方。不是常人学得的。古人集此以为法式。读之应生珍重。
此篇教住持要行解相应。无沾沾于声利也。
灵源道学行义。纯诚厚德。有古人之风。安重寡言。尤为士大夫尊敬。
此节述露源生平行实。谓师所证之道。所操之学。所行之义。一味真纯诚实。不杂不妄。其德至厚。真有上古风规。寻常起居之间。安重寡言。更为士大夫之所尊敬。
尝曰。众人之所忽。圣人之所谨。况为丛林主。助宣佛化。非行解相应。讵可为之。要在时时检责。勿使声名利养。有萌于心。傥法令有所未孚。衲子有所未服。当退思修德。以待方来。未见有身正。而丛林不治者。
此节复明师教行解相应。师每向人曰。大凡众人放心纵意忽略之处。却是圣人至谨至慎之地。况为一丛林主人。元是助宣佛化。若不是行解相应。岂敢轻易为之。要在时时自加检责。切不可使声名利养。有萌动于心。如此细心守持。犹或所行之法令人有所未孚。孚。信也。衲子有所未服。自当退思深修道德。不可抑人从己。以待将来自有从化之时也。未见有身正。而丛林不治者。
所谓观德人之容。使人之意消。诚实在兹(记闻)。
此节引德人以证实。所谓观有德之人的容貌。使人心下染恶冰消者无他。其诚实在德而已○田子方名无择。答魏文候曰。吾师东郭顺子。候曰。子何故未尝称之。方曰。其为人也。真人貌而天。虚缘而葆真。清而容物。物无道。正容以悟之。使人之意也消。无择何足以称之。出庄子外篇△能时时检责。便是最上品人。人不从当责己。真妙剂也。
此篇教人涵养勿暴。免招祸辱也。
灵源谓圆悟曰。衲子虽有见道之资。若不深蓄厚养。发用必峻暴。非特无补教门。将恐有招祸辱。
圆悟成都府昭觉寺佛果克勤禅师。彭州骆氏子。嗣五祖演禅师。谓凡为衲子者。虽则具有见道之资质。假若不肯深蓄厚养。发用出来。所作所为。必竟峻险暴虐。如此作为。非但无有补益于教化之门。吾恐异日必招祸害谤辱矣△衲子不可不慎。惟深蓄厚养。是真受用。躁进奚益。切宜加察。
此篇教学者以诚信为本。不可斯须去己也。
圆悟禅师曰。学道存乎信。立信存乎诚。存诚于中。然后俾众无惑。存信于己。可以教人无欺。惟信与诚。有补无失。
此节举诚信为本。心实曰诚。乃信之体也。言实曰信。乃诚之用也。谓学道先须存一信字。立信全在一个诚字。若人能存至诚于心中。然后使众人自无所惑。存至信于自己。可以教人则无所欺。惟信之与诚。实有补于我。而无失于人也。
是知诚不一则心莫能保。信不一则言莫能行。古人云。衣食可去。诚信不可失。惟善知识当教人以诚信。且心既不诚。事既不信。称善知识可乎。易曰。惟天下至诚遂能尽其性。能尽其性。则能尽人之性。
此节教必诚必信。是知人之诚心不一。自有轻重。则此心莫能保守。信力不一。自有勤怠。则所言莫能施行。鲁论云。衣切于体。可以御寒。食切于命。可以止饥。似俱不可去者。而犹可去。诚信二字。宁死不可失也。惟善知识者。必当教人以至诚。感人以至信。心若妄而不诚。事若欺而不信。称之为善知识可乎。易系辞曰。惟天下至诚遂能尽其性。能尽其性。则能尽人之性。能尽人之性。则能尽物之性。能尽物之性。则可以赞天地之化育。可以赞天地之化育。则可以与天地参矣。注曰。性者。德无不实。理无不具。故无人欲之私。能尽者。知之无不明。处之无不当。天下至诚者。言圣人之德。天下莫能加也。赞助也。参者。与天地并立也。
而自既不能尽于己。欲望尽于人。众必绐而不从。自既不诚于前。而曰诚于后。众必疑而不信。
此节明自尽而能尽人。设使自既不能尽诚存信于己。而欲望人尽诚存信。众人必欺绐而不从。绐者。欺也。自既不能尽诚行之于前。以为轨范。而曰我之行诚。必在于后。众人愈见疑惑而不信矣。
所谓割发宜及肤。剪爪宜侵体。良以诚不至。则物不感。损不至。则益不臻。盖诚与信。不可斯须去己也明矣(与虞察院书)。
此节喻自诚而能致信。所谓如剃发者。必当及于皮肤。劈爪者。自当侵于肉体。良以我之诚信若不极至。则人不能感服。如剃发之不及肤也。我之减损若不极至则益不能咸臻。如剪爪之不侵体也。臻者。至也。盖诚之与信。一体一用不可斯须离于我也明矣。斯须。暂时也△今多是不诚不信者。欲作师法。如何行得去。感得动。
此篇言智人能改过迁善。使道德日新也。
圆悟曰。人谁无过。过而能改。善莫大焉。从上皆称改过为贤。不以无过为美。
此节先明改过为美。谓世间不论贤不肖。君子小人。谁得全无过失。设有些些过差。自能改革。其善莫大于此焉。从上之圣贤。皆称赞能改过者为贤德。竟不曾以无过者为嘉美。
故人之行事。多有过差。上智下愚。俱所不免。惟智者能改过迁善。而愚者多蔽过饰非。迁善则其德日新。是称君子。饰过则其恶弥着。斯谓小人。
此节明人俱不免无过。所以人于行事之间。多有过差处。上之贤人君子。下之黎庶小人。俱所不能免。惟有智慧之人。能改过自新。迁善明理。而愚痴者。多遮蔽过差。掩饰其非。若能迁善。则其德业日新。是称之为君子矣。饰过则其恶迹日显。即谓之不才人也。
是以闻义能徙。常情所难。见善乐从。贤德所尚。望公相忘于言外可也(与文主簿)。
此节引古以劝知言。是以闻善言则能迁徙。常情之所难得也。徙。移也。见善行即能乐从。贤德之所尚也。孔子曰。德之不修。学之不讲。闻义不能徙。不善不能改。是吾忧也。注曰。德必修而后成。学必讲而后明。见义能徙。改过无吝。此四者。日新之切要。苟未能之。圣人尚且忧之。况学者乎。谓如我所言者。乃古人教诚之语也。望公相忘我于语言之外。唯得吾意可也△改过二字。是化迷为悟。转物为道的捷径。不可不刻意行焉。
此篇言住持当以德感人。使人慕而爱之也。
圆悟曰。先师言。作长老有道德感人者。有势力服人者。犹如鸾凤之飞。百禽爱之。虎狼之行。百兽畏之。其感服则一。其品类固霄壤矣。
谓吾先师演和尚曰。作长老有以道德感发于人者。有以威势制服于人者。以德感者。如鸾凤之飞。百禽爱而从之也。以力服者。如虎狼之行。百兽畏而避之也。感之而来。服之而去。然感服虽则无二。其用德用力之不同。而名位实天地悬隔矣△喻得爽快之极。试看感之与服。受用何如。
此篇言智者所从惟道。所以情通而法治也。
圆悟谓隆藏主曰。欲理丛林。而不务得人之情。则丛林不可理。务得人之情。而不勤于接下。则人情不可得。务勤接下。而不辩贤不肖。则下不可接。务辩贤不肖。而恶言其过。悦顺其己。则贤不肖不可辩。惟贤达之士。不恶言过。不悦顺己。惟道是从。所以得人情。而丛林理矣(广录)。
平江府虎丘绍隆禅师。和之含山人。嗣圆悟勤禅师。南岳下十五世。谓整理丛林贵得众人之情。情不得则丛林何以治焉。然欲得人之情。贵在殷勤接引初学。如不勤于接下。则人情亦不可得。欲勤于接下。必要辩别贤德与不肖之者。若不辩贤不肖。混而为一。则下不可接。要辩贤与不肖。不可恶人言我之过。悦人顺从于己。若使你恶言其过。悦顺于己。则贤不肖亦不可辩。惟有贤达之士。不恶人言己之过。不悦人顺己之好。惟独以道是从。所以得众人之情。使丛林自然雍肃。条件自然整理矣△惟道是从一句。是大关要。更须回观自己。看情如何得通。知此可以行道也。
此篇教住持所求惟善。矜细行以全大德也。
圆悟曰。住持以众智为智。众心为心。恒恐一物不尽其情。一事不得其理。孜孜访纳。惟善是求。
此节言所求惟善。分别是非曰智。妙众理而宰万物也。谓作住持人。当以众人之智为我智。当以众人之心为我心。常当审思。恐有一人不能尽之以情。恐有一事不能通之以理。孜孜。犹切切也。访贤纳谏。惟善是我所当求也。
当问理之是非。讵论事之大小。若理之是。虽靡费大而作之何伤。若事之非。虽用度小而除之何害。盖小者大之渐。微者着之萌。故贤者慎初。圣人存戒。
此节论理之所在。凡所作为之事。但问道理之当不当。勿论所作之事大与小也。若此一事与理相当。利益丛林。成就大众。纵奢费极大而作之何伤。若事之不当道理。虽用度些小而除之何害。设谓些小之用。不除可也。抑知小者大之渐进。微者着之萌芽。故贤达之士。慎行于初。至圣之人。戒谨于微也。
涓涓不遏。终变桑田。炎炎靡除。卒燎原野。流煽既盛。祸灾已成。虽欲救之固无及矣。古云。不矜细行。终累大德。此之谓也(与佛智书)。
此节方借事以明。涓涓犹滴滴也。如治水者。于一滴之初而不止遏。终久成流。必变更夫桑田矣。炎炎。星火也。又如火于一星之初而不除灭。及其炽然。卒必燎于原野矣。至于水流火煽之际。势已盛矣。而祸灾亦已成矣。虽欲救之。固无能及矣。古云。若不矜持其细行。终有累失于大德。正如此言之谓也。书云。乌乎夙夜罔或不谨。不矜细行。终累大德。为山九仞。功亏一篑。注曰。或。犹言万一也。吕氏曰。此是勤德工夫。或之一字。最有意味。一暂止息则非勤德也。矜者。持也。细行者。小事也△此章重在惟善是求。与不矜细行上留意。沉玩之其义自见。
此篇言长老以利济为心。是助宣法化之机也。
圆悟谓元布袋曰。凡称长老之职。助宣佛化。常思以利济为心。行之而无矜。则所及者广。所济者众。然一有矜己逞能之心。则侥幸之念起。而不肖之心生矣(双林石刻)。
元布袋即台州护国此庵景元禅师。永嘉南溪张氏子。嗣圆悟勤禅师。南岳下十五世。以师常负布袋而行。故人称为布袋和尚。谓凡称为长老之职品。不是寻常。乃助佛宣化。岂容易事耶。时时常要思念以利人济世为心。当其行化时。又要无矜高自恃之念。则所及者必广。所济者必众。然一时忽有矜己逞能之心。则侥幸欲得之念便起。而不肖之心即生矣△矜高之病。极是难除。我愿诸君。内省常歉。久自无之。
此篇言人当谨始慎终。以成令名也。
圆悟谓妙喜曰。大凡举措。当谨终始。故善作者必善成。善始者必善终。谨终如始。则无败事。
此节教谨始终。谓大凡为人举动止措之间。必当要谨始慎终。故善于作事者。必能善成。善于慎始者。必能善终。若谨守至终犹如最初无二。则于事必无所取败也。
古云。惜乎衣未成而转为裳。行百里之半于九十。斯皆叹有始而无终也。故曰。靡不有初。鲜克有终。
此节举事以验。古云。惜乎作上衣者未得成。便改作下裳。又如行路者。百里至五十里而返。甚至行到九十里而返者。斯皆叹有始而无终也。故诗云。靡不有初。鲜克有终。
昔晦堂老叔曰。黄檗胜和尚。亦奇衲子。但晚年谬耳。观其始得。不谓之贤(云门庵集)。
此节举人以验。昔晦堂老叔曰。黄檗山惟胜禅师。潼州罗氏子。嗣黄龙南和尚。南岳下十二世。参黄龙日。挺特卓立。人皆称之为奇衲子。及至后来作事差谬便不如也。观其始岂得不谓之贤△以此观之。人可不竞竞业业。夙夜殷勤。慎终如始乎。
此篇言凡事以稽古为训。乃无臆见之失也。
圆悟谓佛鉴曰。白云师翁动用举措。必稽往古。尝曰。事不稽古。谓之不法。予多识前言往行。遂成其志。然非特好古。盖今人不足法。
此节言事必依古。昔我白云师翁。凡于动用之中。必要稽考于往圣先贤。以为法则。尝曰。凡人作事不稽察往古。谓之没有法则。予多博采前贤之言。往圣之行。遂成我生平之志。易大畜卦象曰。天在山中大畜。君子多识前言往行以畜其德。注曰。前言往行。是古圣之言行也。观其言察其行。以成德。乃大畜之义。畜。积成也。然我非是立意好古。盖今时人。实不足以为轨则也。
先师每言。师翁执古。不知时变。师翁曰。变故易常。乃今人之大患。予终不为也(蟾和尚日录)。
此节又辩当执古。先师每每谓曰。师翁大煞执古。竟不知随时变通。师翁曰。更变故作。改易常法。乃今人之大患。予终不作此变易之事也△今人最怕执古。不执古便称为风流丈夫也。异哉。
此篇见古人刚方自持不贬节以求名也。
佛鉴勤和尚自太平迁智海。郡守曾公元礼问。执可继住持。佛鉴举昺首座。公欲得一见。佛鉴曰。昺为人刚正。于世邈然。无所嗜好。请之犹恐弗从。讵肯自来耶。公固邀之。昺曰。此所谓呈身长老也。竟逃于司空山。公顾谓佛鉴曰。知子莫若父。即命诸山坚请。抑不得已而应命(蟾侍者日录)。
昔佛鉴和尚自太平移席于智海寺。郡守曾公元礼问。师既去谁能继此席为住持者。佛鉴举韶州南华智昺禅师。蜀川永康人。为人严厉。时号昺铁面。嗣佛鉴和尚。南岳下十五世。曾公欲使之来求师一见。佛鉴曰。昺为人刚毅而中正。于世事邈然。胸中淡泊无所嗜好。请之犹恐不从公命。岂肯自来耶。公固再三邀之。昺曰。此所谓呈身媒名自炫利卖之长老也。竟逃于司空山。地在安庆太湖县。乃二祖传衣于三祖之处。长老者。耆德之称。了达法性。内有智德。使学者尊崇。故称长老。公顾佛鉴曰。知子者莫若父。果然是父是子也。此双美之辞。即命诸山坚请。抑者。逼也。屈也。强屈不已而后应𠃔来命△从来自重者人方重之。切莫谓他不通时变好。
此篇言高人胸中有一定主宰。自不为荣辱所动也。
佛鉴谓珣佛灯曰。高尚之士。不以名位为荣。达理之人。不为抑挫所困。其有承恩而效力。见利而输诚。皆中人以下之所为(日录)。
珣佛灯浙江湖州府安吉州何山佛灯守珣禅师。本郡史氏子。嗣佛鉴勤禅师。南岳下十五世○谓凡有见识高上之士。了知世间幻妄非真。虽有名位。不以之为荣华也。通达至理之人。纵有几多抑屈折挫。不以之为困穷也。抑。屈也。挫。摧折也。有一种承人之恩。便趋奉以力效之。见他有利。便输诚以恭敬之。如此等辈。皆中人以下之所为。何足道哉△若蓄中人以下之心。便孤负你自家一个充塞天地人量也。珍重珍重。
此篇言长老不可狥私自好。为外物惑乱也。
佛鉴谓昺首座曰。凡称长老。要须一物无所好。一有所好。则被外物贼矣。
首座。表率丛林。人天眼目。分座说法。开导后昆者○此节教人洁心无所好。凡称曰长老者。胸中要空廓。无一物所好。设一有所好。所谓一尘起而蔽空。便被所好之物。为其贼矣。
好嗜欲。则贪爱之心生。好利养。则奔竞之念起。好顺从。则阿谀小人合。好胜负。则人我之山高。好掊克。则嗟怨之声作。
此节显有好心随事变。设若好嗜欲。则贪爱之贼心便生。好利养。则奔竞之贼念便起。好顺从。则阿屈謟诈小人之贼来合。好胜负。则人我之贼山转高。掊克。聚敛也。谓刻剥民财。好掊克。则嗟怨之贼声便作。
总而穷之。不离一心。心若不生。万法自泯。平生所得。莫越于斯。汝宜勉旃。规正来学(南华石刻)。
此节总结一心无所变。总而穷之。外物岂能贼我哉。其实不离我心也。心若不生。万法自泯。予平生所知所得。无越于斯。汝当勉力而深修之。以此所得。规正夫来学可也△一物无所好。其清洁可知矣。一有所好。便失身于不义。可不慎乎。
此篇举师行以诫人去奢从俭也。
佛鉴曰。先师节俭。一钵囊鞋袋百缀千补。犹不忍弃置。尝曰。此二物相从出关。仅五十年矣。讵肯中道弃之。
此节出陈节俭。节。检束也。俭。去奢从约也。谓先师为人最节束俭约。其余姑置不论。试看他一钵囊。一鞋袋。百缀千补。缀。联补也。犹不忍弃置。尝曰。此二物相从我出夔关已来。仅五十年矣。岂肯中途弃之。此正见其有节俭之实。
有泉南悟上座。送褐布裰。自言得之海外。冬服则温。夏服则凉。先师曰。老僧寒有柴炭纸衾。热有松风水石。蓄此奚为。终却之(日录)。
此节明无贪爱。上是可弃不弃。此是可取不取。始见其妙。有泉南悟上座。送一褐布裰。乃冰火二鼠之毛所织之布。火鼠入火不焚。毛长尺许。污则以火浣之。北方有冰厚百尺。有鼠在下。但食其冰。毛长数寸。可以为布。二者合成。冬暖夏凉。出神异记。自言得之海外。冬服则温。夏服则凉。此见珍奇之甚。先师曰。老僧寒则有柴炭。有纸衾。纸衾。即纸缝之被。热则有松风。有水石。蓄此之物何为。竟谢而却之也。其节俭如此△若不有后节。直一悭吝长老也。知此。足见哲人之志。不为外物动矣。
此篇见古人为道惜人。不是寻常哀痛之谓也。
佛鉴曰。先师闻真净迁化。设位办供。哀哭过礼。叹曰。斯人难得。见道根柢。不带枝叶。惜其早亡。殊未闻有继其道者。江西丛林。自此寂寥耳(日录)。
师举五祖闻真净和尚入寂。设位上供。哀哭过礼。谓挽悼之礼太过。叹曰。如斯之人。实是难得。见道直彻根柢。花之根曰蒂。木之根曰柢。说法不带枝叶。何天不佑。惜其早亡。当今之际未闻有如师之证彻。继续道法者。江西丛林。自此恐寂寥耳△得百庸人。不如得一贤人。一旦丧亡。非夫人之恸而谁恸。
此篇举先宗德业。使后人取法。安贫以守道也。
佛鉴曰。先师言白云师翁。平生疏通无城府。顾义有可为者。踊跃以身先之。好引拔贤能。不喜附离苟合。一榻翛然。危坐终日。
此节见天性纯粹。谓先师生平以来。胸襟中疏通不存一物。城府者。能遮能藏之地。此曰无城府。则知此老胸次廓落。无隐无覆也。凡见义合理之事。则踊跃以身而先导之。踊跃者。欣然前进之貌。其性极爱汲引提㧞贤能之士。而不喜者。是一等有利者则附之。无财者。则离之。此苟且求合之类也。时中惟一榻。翛然自如。危然独坐而已。翛然。如鸟之孤飞自如也。
尝谓凝侍者曰。守道安贫。衲子素分。以穷达得丧移其所守者。未可语道也(日录)。
此节明抱道守德。上是行实。此是言切。尝谓凝侍者曰。抱守道德。安处贫穷。是衲子家本分。若以穷通得失。改移其操守者。未可与之言道也△你看他一直到底。是个本色宗师。谁得而似之。
此篇教人当深操远虑。刻苦进修也。
佛鉴曰。为道不忧。则操心不远。处身常逸。则用志不大。古人历艰难。尝险阻。然后享终身之安。盖事难则志锐。刻苦则虑深。遂能转祸为福。转物为道。
此节明历以艰苦志则坚。谓为道之人。时中若不怀忧致想。便知他操道之心不广远。处身常求安逸。则知他所用之志不阔大。古人为道。历尽多少艰难。尝遍几多险阻。道业成就。然后享终身之安。盖事若难行。则志气愈加勇锐。刻苦用力。则思虑益见渊深。由是勇猛精修。遂能转祸为福。转物为道也。
多见学者逐物而忘道。背明而投暗。于是饰己之不能。而期人以为智。强人之不逮。而侮人以为高。以此欺人。而不知有不可欺之先觉。以此掩人。而不知有不可掩之公论。故自智者人愚之。自下者人高之。
此节明饰过欺人道必丧。多见近来学者。逐外物竟忘所学之道。正如背明而投暗也。内问诸心于理不明。返要庄饰自己之不能处。而轻欺于人。使人谓我是智者。本不及人。又要强胜于人。以为他不我及。而侮慢于人。以己为高。殊不知以此无智而欺人。竟不知尚有不可欺之先觉在也。以此欺侮而掩人。竟不知尚有不可掩之公论在也。故所以自家欲智。人返以为愚。自家欲下。而人返以为高也。
惟贤者不然。谓事散而无穷。能涯而有尽。欲以有尽之智。而周无穷之事。则识有所偏。神有所困。故于大道。必有所阙焉。
此节谓贤者存诚而道证。惟有贤达之士不然。谓世间之事万殊。有何穷尽。人之智能。本有涯量。尔今欲以有尽之智。而欲周遍无穷之事。则智识自然周致不到。则有所偏。神明自然遍察不来。而有所困。识偏神困。故于大道不能完全。而自阙矣△古今成就道业者。谁不是历艰难尝险阻的人。不然。立雪断臂。俱闲事也。
此篇谓应世当以三诀为主。缺则事不行矣。
佛鉴谓龙牙才和尚曰。欲革前人之弊。不可亟去。须因事而革之。使小人不疑。则庶无怨恨。予尝言住持有三诀。见事。能行。果断。三者缺一。则见事不明。终为小人忽慢。住持不振矣。
潭州龙牙寺智才禅师。舒州施氏子。嗣佛鉴勤禅师。南岳下十五世。谓欲改革前人之弊病。不可亟去。亟。急也。须因一法革一事。使小人不生疑惑。而亦不致生怨恨也。住持有三诀者。第一见一切事。如杲日当空。无纤毫隐蔽。第二应当行者。如大象渡河。一直向前。第三剖断是非。如明镜当台。妍媸俱在。此三法中缺失一法。则见事不明白。终竟为小人忽慢。使住持之道。不得振起之矣△此三诀是护身符子。失之身则不宁。事则不备矣。
此篇诲住持当操守清净。持信于人。乃为真正体段也。
佛鉴曰。凡为一寺之主。所贵操履清净。持大信以待四方衲子。差有毫发猥媟之事。于己不去。遂被小人窥觑。虽有道德如古人。则学者疑而不信矣(山堂小参)。
谓凡为一寺之主人。所贵者在自己。操守行履要清净洁白。应机接物。要持大信力以待四方衲子。假若有一毫发大的猥鄙媟污之事。于自己分上不曾去除。遂被小人窥觑。窥觑。探视也。虽则道高德备与古人无异。而学者窥其所行。将疑而不信矣△操履清净。岂独住持为然。孰不欲其然也。逸欲生。骄情起。使大信一机。隳丧殆尽矣。
此篇见古人梗直有节义。人罕能及也。
佛鉴曰。佛眼弟子。唯高庵劲挺。不近人情。为人无嗜好。作事无党援。清严恭谨。始终以名节自立。有古人之风。近世衲子。罕有伦比(与耿龙学书)。
谓佛眼和尚法嗣中。唯独有高庵悟。劲健而挺直。又不以私情亲顺于人。且而不贪爱自奉。作事无朋党援引。加以清净严密。端恭而敬谨。从始至终。皆以名节自立。实有古人之风范。近世衲子中。少有与人为伦为比矣△者是今时立身行事第一个模范。宜刻意师之。
此篇言住持临众。固贵无一时一刻之不谨。而于临事时。尤贵博访以善其行也。
佛眼远和尚曰。莅众之容。必肃于闲暇之日。对宾之语。当严于私昵之时。林下人发言用事。举措施为。先须筹虑。然后行之。勿仓卒暴用。
舒州佛眼清远禅师。临邛李氏子。嗣五祖演禅师。南岳下十四世○此节教住持作事先须审虑。莅。临也。谓临于大众之容貌。不在暂时作威作样。要在闲暇之日必端必肃也。立身之道。内刚而外柔。莅众之容。上承而下顺。不和则不可接物。不严则不可御下。凡对宾之语言。要在平日言真语实。临时岂能装点整饰耶。私昵者。闲居独处之时。盖林下道人。揭示一言。施行一事。或举止动静施设之间。必先要筹算思虑停当。然后行之。不得仓卒暴用。自失善利也。
或自不能予决。应须咨询耆旧。博问先贤。以广见闻。补其未能。烛其未晓。岂可虚作气势。专逞贡高。自彰其丑。苟一行失之于前。则百善不可得而掩于后矣(与真牧书)。
此节明己不能决。当询先哲。至于临事之际。或我不能自己决择。应须咨询请教于耆旧。博问广扣于先贤。以此开广己之见闻。补益己之未能。烛破己之未晓。始为善用心者。岂可虚作气势。专逞贡高。自彰其丑耶。若有一事不法失之于众人之前。虽有百善不可得而掩饰于后矣△临事不厌细审。乃防微杜渐也。致于博采见闻。不骄虚势。又何患乎失之所有也。
此篇言利欲难防。当以道德正其身心也。
佛眼曰。人生天地间。禀阴阳之气而成形。自非应真乘悲愿力。出现世间。其利欲之心。似不可卒去。
此节谓利欲难以卒去。谓人生于天地造化之间禀赋阴阳之气。而成此形。本是生成的凡夫。岂能断除远劫以来三毒之习。又非圣人应现真体。乘悲愿力。出来现身而生此人间者。则其财利爱欲之心。似乎不能卒然而除去之也。
惟圣人知不可去人之利欲。故先以道德正其心。然后以仁义礼智教化堤防之。日就月将。使其利欲不胜其仁义礼智。而全其道德矣(与耿龙学书)。
此节明圣人知深明远。所以古之圣人。深知一切众生。有不可除之利欲。苟今要使之转凡为圣。故先以道德使彼修之学之。以正其心。然后继之以仁义礼智四端教之化之。以为堤防之具。如是久之。积年累岁。日就月将。不觉不知而贪利趋欲之心。不胜仁义礼智之志。而道德于是乎得完全矣△惑习深种也。是岂卒然去哉。唯律身严行。乃可去其瑕玷。而全乎道德也。
此篇教学者实悟自心。不可泥于语言文字也。
佛眼曰。学者不可泥于文字语言。盖文字语言。依他作解。障自悟门。不能出言象之表。
此节明文字能障塞悟门。谓学者不可泥滞于文字语言之间。盖文字语言。乃古人之糟粕也。依他人之言语。作自己之解会。返来障塞自家妙悟之门。终不能出于语言文字之外。
昔达观颖初见石门聪和尚。室中驰骋口舌之辩。聪曰。子之所言。乃纸上语。若其心之精微。则未睹其奥。当求妙悟。
此节见文字于真修无力。昔润州金山昙颖禅师。嗣石门聪和尚。南岳下十一世。初见石门。于室中往往驰骋口舌之辩。聪曰。子之所说。乃纸上语。若论你自心之精深微细。实未曾亲见其玄奥。应当直求妙悟。
悟则超卓杰立。不乘言不滞句。如师子王吼哮。百兽震骇。迥观文字之学。何啻以什较百。以千较万也(龙门记闻)。
此节显悟后知文字不实。若使悟矣。则尔自能超然雄杰。卓尔成立。凡有所说。即不乘袭其文言。不留滞于语句。纵横无碍。如狮子王哮吼。百兽皆震惧惊骇。到此地位。返观向日文字之学。不止以十比百。以千比万也△文字非真不可学。但以本末之分耳。其病在泥字上。泥则不变通。而自性障蔽。
此篇训人当以规矩防情救弊。为入道之阶墀也。
佛眼谓高庵曰。百丈清规。大概标正检邪。轨物齐众。乃因时以制后人之情。夫人之情犹水也。规矩礼法为堤防。堤防不固。必致奔突。人之情不制则肆乱。故去情息妄。禁恶止邪。不可一时亡规矩。
此节谓意制规矩。百丈所以欲立清规者。大概的意思。只要标显正法。检束邪行。轨法于人。整齐大众。乃因时取用。以调制后人之情识而已。且夫人之情。犹之乎水也。规矩礼法为堤岸。以防备之。设使堤岸之土石如不坚固。其水必致奔冲而突出之也。人之情亦然。若使妄情不制止。必放肆而淫乱之。故所以去情识止妄想禁恶念息邪行。不可一时一刻亡失规矩。
然则规矩礼法。岂能尽防人之情。兹亦助入道之阶墀也。规矩之立。昭然如日月。望之者不迷。扩乎如大道。行之者不惑。先圣建立虽殊。归源无异。
此节明行之在人。然则规矩礼法。又岂能尽防人之情。兹亦不过假此助人为入道之阶梯如丹墀。而可及门也。规矩之建立。其昭然如日月在天。望之者不迷。其广阔如大道在前。行之者不惑。先圣之建立虽则各有不同。总只使人至乎妙道之域。所谓归源无异也。
近代丛林有力役规矩者。有死守规矩者。有蔑视规矩者。斯皆背道失礼。纵情逐恶而致然。曾不念先圣救末法之弊。禁放逸之情。塞嗜欲之端。绝邪僻之路。故所以建立也(东湖集)。
此节明不达其意。近代丛林中。有专务其势。而力役规矩者。有不达权变。而死守规矩者。有不遵礼法。而轻视规矩者。如斯等见。皆为背正道失正礼。纵私情逐恶意而使之然也。竟不思先圣之意。原为救末法之积弊。禁止放逸之妄情。塞人嗜欲之端。绝人邪僻之路。乃所以建立此规矩也△幸毋错会古人意。教你依规矩。正是尊重自己之人品。古今阴受其赐者普矣。
此篇教人责己恕人。当返观而自知矣。
佛眼谓高庵曰。见秋毫之末者。不自见其睫。举千钧之重者。不自举其身。犹学者明于责人。昧于恕己者。不少异也(真牧集)。
南康军云居高庵善悟禅师。泮州李氏子。嗣佛眼远禅师。南岳下十五世。秋毫者。庄子曰。秋兽生毛至微。孟子曰。明足以察秋毫之末。而不见舆薪。谓世人有眼力精明者。能见秋毫之微末。却不自见其眼上之睫。睫。眉毛也。又有壮力勇健者。能举千钧之重。而不能自举其身。三十斤为一钧。比二者犹之乎学者责人最明。恕己便昧。恰似与不见睫。不举身者。无异也△不自见。不自举。是人说不到的地位。试看明昧在谁。知此。可以与言矣。
此篇诲学者当具参学眼。识真正人品也。
高庵悟和尚曰。予初游祖山。见佛鉴小参。谓贪欲瞋恚。过于冤贼。当以智敌之。智犹水也。不用则滞。滞则不流。不流则智不行矣。其如贪欲瞋恚何。予是时虽年少。心知其为善知识也。遂求挂搭。
谓予初行脚至祖山。见佛鉴和尚小参。曰。贪欲瞋恚。过于有冤之贼。其利害不小。当以智慧抵敌之。夫人之智犹如水也。不用则滞塞。滞则不流通。不流则智不行矣。争奈得贪欲瞋恚何。予闻此开示。虽则年少。心中知其为真善知识也。遂求挂钵搭衣而依止之△虎生三日。有食牛气。才出便具识人之眼。何其伟哉。
此篇教人存心正大。为入道之根基也。
高庵曰。学者所存中正。虽百折挫而浩然无忧。其或所向偏邪。朝夕区区为利是计。予恐堂堂之躯。将无措于天地之间矣(真牧集)。
谓凡做学者。胸中所存的。必要中而不偏。正而不邪。设使一时遇诸难事。纵有百般折之挫之。要使浩然之志气常存。绝无忧虑念头。此方是衲僧体段。设或所向偏邪。朝夕之间。区区贪图利养以为是计。区区。卑小之称。犹碌碌也。我恐你者一表堂堂之身。将来无可安于天地之间矣△此是杨枝一滴水。苏人多矣。
此篇教人当除妄去蔽。以全道德仁义也。
高庵曰。道德仁义。不独古人有之。今人亦有之。以其智识不明。学问不广。根器不净。志气狭劣。行之不力。遂被声色所移。使不自觉。盖因妄想情念。积习浓厚不能顿除。所以不到古人地位耳(与耿龙学书)。
谓道德仁义。乃人生秉彝之良。不独古人有之。今人亦未尝不有之也。既皆有之。焉有古今之差别耶。由今人之智识不明白。学问不广博。根器浊而不净。志气狭而卑劣。加之行持无有猛力。主宰不定。遂被外境声色所移去。致使不自觉知。然则病在于何。盖因人之妄想多情念重。生平所积之习气浓厚。不能顿然除去。所以不得到他古人地位耳△妙哉斯训。可不一清心饮欤。
此篇言比丘以清俭为贵。宜取法于古人也。
高庵闻成枯木住金山。受用侈靡。叹息久之曰。比丘之法。所贵清俭。岂宜如此。徒与后生辈。习轻肥者。增无厌之求。得不愧古人乎。
东京净因枯木法成禅师。何朔人。嗣芙蓉道楷禅师。青原下十二世。生平好坐枯木禅。故以枯木称之。高庵和尚闻住金山日。所受用者奢侈靡费。因叹息久之曰。比丘受用之法。所贵在清廉而俭约。岂宜作此奢华受用。若为主人者。如此华美。徒然与后生一辈。玩习轻肥者。返增无有厌足之心而遍求之。得不愧草衣木食之古人乎○轻肥者。谓乘肥马衣轻裘也。古云。肥马衣轻裘。佯佯过闾里。虽得市廛怜。还为识者鄙△多见后生辈。只要美衣美食。不知作何消受。消受不去。害亦深矣。
此篇言住持为人模范。以法令为先也。
高庵曰。住持大体。以丛林为家。区别得宜。付授当器。举措系安危之理。得失关教化之源。为人模范。安可容易。
此节明住持有体。谓为住持之大体。不可存私。当以丛林为家业。凡所作事。分别要得其宜。付授须当美器。一举一止之间。即关安危之理。于得于失之中。总成教化之源。作人模范。岂可容易而能为耶。时中必须如临深履薄可也。
未见住持弛纵。而能使衲子服从。法度凌迟。而欲禁丛林暴慢。昔育王谌遣首座。仰山伟贬侍僧。载于典文。足为令范。
此节教师法须严。世未见有为师者。弛废放纵。而能教衲子钦服而相从也。法度既已凋丧。岂能禁止丛林之横暴侮慢乎○昔庆元府育王寺无示介谌禅师。温州张氏子。得法于长灵卓禅师。南岳下十五世。其性刚毅。有铁面之称。一日因普请。首座告疾。众去后座与侍僧茶友方外。知事见而诘之。座语逆抵知事。知事白谌。谌令击钟集众责之欲摈出。众求怜免。谌令去座职。守择木堂侍官客。座佯佯不乐。一日郡守至。座不迎管。与旧结侍僧闲语。谌怒呼二人至。重责摈出○袁州邱山行伟禅师。何朔人。嗣黄龙南禅师。南岳下十二世。为人性刚。莅事有法度。使某人干某事。莫敢违者。尝将十二辈名付维那。使明日俱到方丈受曲折。及茶会时。即少一人。伟问为谁。众曰。随州永泰。首座曰。泰游山未回。可请他僧。伟然之。俄有告曰。泰实在。首座匿之。伟色庄使搜之果在。泰自陈拙弱。恐失所受之事。首座实不知也。伟令击钟集众白曰。昧心欺众。他人犹不可为。况首座分座授道。是老师所赏之职。而自破坏乎。二人俱受罚出院。由此众服其公。泰后嗣法。住黄檗山。首座即潭州大沩祖瑃禅师。福州吴氏子。得法于大沩秀禅师。南岳下十三世。载于典文者。出僧宝传。足可以为法门令范也。
今则各狥私欲。大隳百丈规绳。懈于夙兴。多缺参会礼法。或纵贪饕而无忌惮。或缘利养而致喧争。至于便僻丑恶。靡所不有。乌乎。望法门之兴。宗教之盛。讵可得耶(龙昌集)。
此节明师法不成。且今之为住持者不然。各随己欲。称性任情。大隳百丈所立之规矩准绳。隳者。坏也。丛林本有早参晚参。乃恒规也。夙兴即早起。废早参也。又多缺于寻常省会之礼法。或纵贪饕而无忌惮。求之不足曰贪。嗜之不足曰饕。或因贪取利养。以致于喧闹而争竞之。其余一切便僻丑恶之事。无所不有。乌乎。如是之人。要望法门兴。宗教盛。如何能得。斯真可叹也△与人作师法。当于寒烟荒雨时。细看自家是何等模样。是何等行径。乃为得体。
此篇以父母师长期望之念。惕动学人心志。使之精进不已也。
高庵住云居。每见衲子室中不契其机者。即把其袂正色责之曰。父母养汝身。师友成汝志。无饥寒之迫。无征役之劳。于此不坚确精进成办道业。他日何面目见父母师友乎。衲子闻其语。有泣涕而不已者。其号令整严如此。
高庵和尚住云居日。每见禅者入室答语不能契合其机者。即把其衣袂正其颜色而斥责之曰。父母生养汝之身。师友成就汝之志。而且依止丛林。受檀信之施。不为饥寒之所迫。既出家了。仗佛法之力。不为征役之所劳。军差曰征。民差曰役。于此身安心闲之际。而不肯立坚确之志。起精进之心。成办自家道业。他时异日。将何面目去见你父母师友乎。衲子闻其语。有泣涕而不止者。其号令整齐。教诫威严之如此也△闻语泣涕。正良心发现处。如此教之诲之。孰不踊跃前进乎。可见人材之成败。半由于主持者之善为造就。可不慎哉。
此篇言古者以德育人。爱之至。怜之深也。
高庵住云居。闻衲子病移延寿堂。咨嗟叹息。如出诸己。朝夕问候。以至躬自煎煮。不尝不与食。或遇天气稍寒。拊其背曰。衣不单乎。或值时暑。察其色曰。莫大热乎。不幸不救。不问彼之有无。常住尽礼津送。知事或他辞。高庵叱之曰。昔百丈为老病者立常住。尔不病不死也。
此节恻隐存诚。师住云居时。每闻衲子有病移延寿堂。堂名延寿者。乃安抚老病之所也。古来丛林。老者送安乐堂。病者送延寿堂。今又名涅槃堂是也。师乃咨嗟叹息。如出诸己。谓病者如己之所生也。早夜躬亲问候。以至自己煎药煮食。每以食与病者。先自尝之。若未尝则不与之食。或遇天气稍寒。拊彼病者之背曰。衣不单乎。或值一时暑热。即观彼颜色曰。莫大热么。不幸彼之天数已尽。无复生之理。亦不问彼人衣钵之有无。一皆出于常住。尽丛林之常礼。以津送之。知事者或以他故为辞。师即呵叱之曰。昔百丈原为老病者建立常住。难道尔不病不死也。
四方识者。高其为人。及退云居过天台。衲子相从者。仅五十辈。间有不能往者。泣涕而别。盖其德感人如此(山堂小参)。
此节至德有在。四方有智识者。尊其为人之高妙。及至退云居过天台。衲子相从去者。仅五十辈。间或有不能同去者。泣涕而别。盖其师之盛德。感人留恋如此△迩来丛林。见病人不嫌不恨足矣。吾不审慈悲之心安在。
此篇见道人随处可乐不择居以自适也。
高庵退云居。圆悟欲治佛印卧龙庵。为燕休之所。高庵曰。林下人苟有道义之乐。形骸可外。予以从心之年。正如长庚晓月。光影能几时。且西山庐阜。林泉相属。皆予逸老之地。何必有诸己。然后可乐邪。未几即拽杖过天台。后终于华顶峰(真牧集)。
高庵和尚既退云居。圆悟禅师极优爱之。欲修治佛印禅师所创之卧龙庵。为燕闲休老之所。师曰。林下学道之人。本以道德节义为乐。彼形骸可以掷于意外。何足惜哉。况予今已是从心之年。光景不久也。孔子曰。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。谓凡事从心所欲。不过法度也。年至此时。正如长庚晓月。光影能有几时。东有启明曰金星。西有长庚曰水星。金星在西。日出则现。水星在东。日没则现。又先日出曰启明。后日没日长庚。晓月。如二十七八之月。才发则天晓矣。谓光景不长若此。且西山之庐阜。山林泉石。相属相望之处。总皆可以为予休老之地。岂必要是自家所治之处。然后乃可为乐耶。未几即拽杖过天台。后示寂于华顶峰△不独萱草忘忧。读此自然乐矣。
此篇谓住持当殷勤诱掖。使学者得以成其美材也。
高庵曰。衲子无贤愚。惟在善知识。委曲以崇其德业。历试以发其器能。旌奖以重其言。优爱以全其操。岁月积久。声实并丰。盖人皆含灵。惟勤诱致。
此节明人才在知识曲成。凡为衲子。原无一定是智是愚。惟在师家委婉曲成。使他进德修业。时中令勤劳以磨之。将事务以试之。使之发其美器才能。更须旌表之。奖劝之。以崇重他所发之言。又要优待之。眷爱之。以曲全他所持之行。如此从年至岁。日积月累。久久之间。使其声名行实。二者俱丰。岂不为善知识之方便作成之也。盖人皆含具有灵知之性。此性乃种子也。其助发灵苗。要藉外缘。故须在殷勤诱致也。
如玉之在璞。抵掷则瓦石。琢磨则圭璋。如水之发源。壅阏则淤泥。疏浚则川泽。乃知像季非独遗贤而不用。其于养育劝奖之道。亦有所未至矣。
此节喻明要贤人劝奖。譬如美玉在璞石之中。若抵掷之则终成瓦石。抵掷。抛弃也。设若一遇良工琢磨之。则必成圭成璋矣。琢磨。治玉石者。既琢之而复磨之。言其已精而益求其精也。圭。上圆下方。瑞玉所成。公执桓圭九寸。侯执信圭。伯执躬圭。皆七寸。半圭曰璋。又如水之发源。若壅塞之则成淤泥。使有人为之疏浚。则必成川成泽矣。阏。塞也。浚。深也。以此观之。在像季之人。非独遗其贤者而不用。其奈师家抚养恩育之情。劝发奖导之道。有所未到耳。
当丛林殷盛之时。皆是季代弃材。在季则愚。当兴则智。故曰。人皆含灵。惟勤诱致。是知学者。才能与时升降。好之则至。奖之则崇。抑之则衰。斥之则绝。此学者道德才能。消长之所由也(与李都运书)。
此节结成见勤诱之功。当其丛林殷盛雍肃之时。那一班人都皆是季世之弃材。岂异人哉。所以在季无人抚养。却是愚人。当兴为人诱诲。即是智者。故曰。人皆含灵。惟勤诱致。是知学者之才能。全在主法者用之耳。当其时用之则升。不当其时弃之便降。故主人美好于学者。则四来俱集。奖导于学者。则不约而崇。若使抑逼之。使人便衰。斥逐之。令人自绝。此乃是学者之道德与才能。或消或长之所由致也△好男儿。莫可惜。愿为人师者。当恳恳于求贤而作成之也。
此篇论为人模范。贵在自严。所以上令下行也。
高庵曰。教化之大。莫先道德礼义。住持人尊道德。则学者尚恭敬。行礼义。则学者耻贪竞。住持有失容之慢。则学者有凌暴之弊。住持有动色之诤。则学者有攻斗之祸。
此节明教化须存大体。谓凡要行教化所至大者。莫先于以道德正其心。复以仁义修其身。住持人尊道德。则学者亦尊道德。而所怀者恭敬。主人若行礼义。则学者亦有礼义。而自能耻其贪竞。主人若无雅量。而有失容之慢。则学者即有凌辱横暴之弊。主人若不庄重而有动色之诤。则学者即有攻击斗争之祸。
先圣知于未然。遂选明哲之士。主于丛林。使人具瞻。不喻而化。故石头马祖。道化盛行之时。英杰之士出。威仪柔嘉。雍雍肃肃。发言举令。瞬目扬眉。皆可以为后世之范模。宜其然矣(与死心书)。
此节见道成由于明哲。古人所以有先见之明。防于未然。遂选明哲之士。主于丛林。使一切人。具得瞻仰。熏陶涵濡之余。不待声色而顽愚自化矣。故南岳石头希迁禅师。瑞州高安陈氏子。嗣青原行思禅师。后于衡岳寺之东。有石状如台。师结庵居之。故称石头。谥号无际大师。及马祖道一禅师。道法盛行之时。自有一辈英雄豪杰之士出。咸有威可畏。有仪可法。而且至性和柔。为人嘉美。动静之间。雍雍肃肃者。端严威仪也。或发一言。或举一令。乃至瞬其目扬其眉。瞬。动也。皆可以为后学之模范者。宜乎其然也△形正影端。声和响顺。不遇真师。法道自寂矣。
此篇教人行脚。当思古人备尝之苦。自生胸中利益之境也。
高庵曰。先师尝言。行脚出关。所至小院。多有不如意事。因思法眼参地藏。明教见神鼎时。便不见有烦恼也(记闻)。
谓先师言。我自临邛发足行脚出夔关。凡至小庵旧院。多遇有不如意之事。因念当初法眼参地藏时○金陵清凉院法眼文益禅师。余杭鲁氏子。尝与悟空修山主行脚。至福州湖外。值雨。忽溪流瀑涨。暂寓城西地藏。阻雪附炉次。藏曰。上座何往。眼曰迤逦行脚。藏曰行脚事作么生。眼曰不知。藏曰不知最亲切。眼豁然大悟。遂嗣其法。后创为法眼宗○明教嵩禅师见神鼎。鼎坐其堂上。嵩展具敬礼。鼎指堂上两小瓮曰。子来是其时。寺中今年始有酱食。至明时食粥。见一净人挟筐取物投僧钵中。嵩视上下有咀嚼者。有置之自若者。嵩袖之下堂看。乃碎米饼饵。嵩问于耆宿。宿曰。此寺自来不煮粥。有檀越请斋日。次第拨僧赴之。剩其干残者。归。纳库中。无斋之日。令碎焙均而分之。表同甘苦也。先师言。我思他古人行脚。如法眼之成顿悟。明教之见德人。我胸中便不见有烦恼也△行脚到处。遇境逢缘。俱是淘汰人的器具。学人若作逆顺境看过。便失参学名分也。
此篇见古人言行俱实。无愧自心也。
高庵表里端劲。风格凛然。动静不忘礼法。在众日屡见侵害。殊不介意。终身以简约自奉。室中不妄许可。稍不相契。必正色直辞以裁之。衲子皆信服。尝曰。我学道无过人者。但平生为事。无愧于心耳。
谓高庵和尚为人内外一致。表端庄。里劲直。风范格式。凛凛然不可犯。兼且一动一静。不忘礼法。居学地在大众中。屡次见有侵欺而凌害之。殊。绝也。介。在也。绝不留于胸臆之中。终身以简约。持身自奉也。室中不妄自许可印证于人。学者言论稍不相契。必正其颜色。直其言辞。以裁制之。要使人至于无过之地。而终成大德也。衲子皆信其言。服其教。尝曰。我之道德学识。无有过人处。但只平生作事无有愧于自心耳△作事无愧于心。者一句。万牛亦挽不动。
此篇教学人当涵养德性。毋攻人之过也。
高庵住云居。见衲子有攻人隐恶者。即从容谕之曰。事不如此。林下人道为急务。和乃修身。岂可苟纵爱憎。坏人行止。其委曲如此。
师住云居之日。每见衲子辈有攻讦他人之隐恶者。即从容谕晓之曰。做人行事不当如此。林下人唯学道最为急要。和合乃修身之本。岂可苟且放纵其心。随自家之爱憎。坏他人之行止。其委曲于人有如此者△一片返魂香。惜乎人用不得。
此篇见古人重德不重名。戒奔竞以全节义也。
高庵初不赴云居命。佛眼遣书勉云。云居甲于江左。可以安众行道。似不须固让。师曰。自有丛林已来。学者被遮般名目。坏了节义者。不为不少。佛鉴闻之曰。高庵去就。衲子所不及(记闻)。
师初不肯赴云居之请。佛眼和尚遣书以劝勉之。曰。云居乃江左之首刹。极可以安众行道。今既有请。似不须固意推让。高庵却之曰。自从有此招提以来。学者都要想名望。却被遮般名字。与遮等题目。坏了自家节操。失了生平礼义者极多。佛鉴。闻之谓众曰。高庵之当去当就的所在。寻常衲子所不能及△者般名目。人欲求而不可得。师视之如弃涕。大似沧海以较沟渠。何其广也。
此篇教住持爱怜老病。即遵佛敕也。
高庵劝安老病僧文曰。贫道尝阅藏教。谛审佛意。不许比丘坐受无功之食。生懒惰心。起吾我见。每至晨朝。佛及弟子持钵乞食。不择贵贱。心无高下。使得福者一切均溥。
此节先举佛制。贫道尝看阅藏经诸教典籍。谛实审详如来本意。却不许年少比丘。安然坐受无功之食。人若不去做些真实功夫。便生出几多懒惰之心。人我之见。所以每至晨朝。佛及弟子。躬自持钵。循方乞食。于檀越不择贵贱。于自己心无高下。意欲使他得福者。不论贫富贵贱。一切人平等溥济。此是佛住世时之行持也。
后所称常住者。本为老病比丘不能行乞者设。非少壮之徒可得而食。逮佛灭后。正法世中。亦复如是。像季以来。中国禅林。不废乞食。但推能者为之。所得利养。聚为招提。以安广众。遂辍逐日行乞之规也。
此节乞食为众。及至后来所称为常住者。古人之意本为老病比丘不能出门行乞者所设。原非是少壮之徒。可得安坐而食。及佛灭后。正法流行之际。丛林之中。亦复行乞。后至像法之时。中国禅林犹然不废古辙。依旧乞食。但推举良能者为之。所得之财物利养。聚积于常住。以便广纳其众。故此便止逐日行乞之恒规也。
今闻数刹住持。不识因果。不安老僧。背戾佛旨。削弱法门。苟不住院。老将安归。更不返思常住财物。本为谁置。当推何心以合佛心。当推何行以合佛行。
此节背亡佛旨。今闻有几处为住持者。不识前因后果。不安老病僧人。违背佛之意旨。削弱古制法门。设若你不住院。老去何归。更不返思常住所积之财物。本来原为谁人收置。你既如是做长老。将推何等心念。去合得佛之慈心。又推何等行力。来合得佛之密行。
昔佛在日。或不赴请。留身精舍。遍巡僧房。看视老病。一一致问。一一办置。仍劝请诸比丘。递相恭敬。随顺方便。去其嗔嫌。此调御师统理大众之楷模也。
此节重引佛行。你岂不闻佛在世日。或不赴外请。留存自己在精舍中。精舍者。乃达多长者所造之精置齐整房舍也。遍处巡看。各各僧房。看视老者病者。一个个都去致问。一切事都去办置。仍复劝请诸比丘等。递相恭敬。随顺老者病者之意。复以种种方便。去其众人嗔嫌老病者之心。此皆是调御师统摄理治大众之法则也。
今之当代。恣用常住。资给口体。结托权贵。仍隔绝老者病者众僧之物。掩为己有。佛心佛行。浑无一也。悲夫。悲夫。
此节近时流弊。今之当代主者。恣意而用常住。以资养自家口体。或将大众财物。结托权贵之人。求情固位。仍隔绝老者病者。众僧之物。掩覆之皆为己有。佛心佛行。浑然无一毫发也。可不悲欤。可不悲欤。
古德云。老僧乃山门之标榜也。今之禅林。百僧之中无一老者。老而不纳。益知寿考之无补。反不如夭死。愿今当代。各遵佛语。绍隆祖位。安抚老病。常住有无随宜供给。无使愚昧专权灭裂。致招来世短促之报。切宜加察。
此节劝安老病。古德云。老僧决不可少。乃山门中之标格榜样也。今之禅林。百僧之中无一老者。若僧家到老而丛林不收。老无所靠。即增益几多寿考。何所补益。反不如早死为妙。愿今当代。各遵佛语。既绍隆祖位。宜当安抚老病。常住之有无。随其所宜而供给之。无使愚昧之人。专其权柄。而灭裂道法。致使来世招感短命促死之报。切宜加意而审察之△鸡窗夜雨。请拈来细读看。而悲心自现维持斯道也。
此篇见古人舍己利物。急于行道也。
觉范和尚题灵源门榜曰。灵源初不愿出世。堤岸甚牢。张无尽奉使江西。屡致之不可。久之翻然改曰。禅林下衰。弘法者多。假我偷安。不急撑拄之。其崩颓跬可须也。于是开法于淮上之太平。
灵源门榜其略曰。惟清名字住持。实同寄客。但以领众弘法。仰助教风为职事耳。若其常住财物。既非己有。理不得专。悉委执事僧徒。分局主执。照依公私。合同支破。惟清止同众僧斋䞋。随身衣钵。任缘而住。伏望四方君子。来有所需。惟顾𥨊食祗接之余。别难应供。若论世情。则属官物。若论佛法。则属众财。偷众财盗官物。买悦人情。则实非素分志之所敢当。预具白文。冀垂鉴察也○此节出其举止。觉范和尚题曰。灵源初不愿出世。其意甚如堤岸之牢固。无丝毫缝罅也。丞相张商英字天觉。号无尽居士。十九登第。后留心祖道。宋哲宗元祐六年。为江西漕运使。参兜率悦禅师得悟。屡致者。频频请举也。不可者。不许可也。谓张无尽常常请举出世。师并不肯受请。久久之间。见世衰道危。翻者反也○翻然者。万章问曰。人有言伊尹以割烹要汤有诸。孟子曰。否。伊尹耕于有莘之野。而乐尧舜之道焉。汤使三往而聘之。既而翻然改曰。与我处畎亩之中。由是乐尧舜之道。吾岂若使君为尧舜之君哉。吾岂若使民为尧舜之民哉。吾岂若于吾身亲见之哉。故天生斯民也。使先知觉后知也。予将以斯道而觉斯民。非予觉之而谁也○师即翻然而改曰。禅林下衰。佛法滥矣。虽有弘扬道法者。多是假我佛法。偷取安闲。此时若不急急撑之拄之。其道法倾崩颓落。不争半步之间即可见也。跬半步。尺五寸远也。于是即开堂说法于淮安之太平禅院。
予时东游登其门。丛林之整齐。宗风之大振。疑百丈无恙时不减也。后十五年见此榜于逢原之室。读之凛然。如见其道骨。
此节见其门风。予东游时曾登其门。见他藂林之整齐。宗风之大振。疑与百丈住世无恙时无二也。过后又十五年。见此榜文于逢原老师之室。读之凛然令人敬畏。如亲见其道貌丰骨无异也。
山谷为擘窠大书。其有激云。乌呼。使天下为法施者。皆遵灵源之语以住持。则尚何忧乎祖道不振也哉。传曰。人能弘道。非道弘人。灵源以之(石门集)。
此节居士激言。山谷居士。专为作八分楷书。书此榜文。擘。分也。窠者。字眼之方楷也。末有激励于后人云。乌呼。使天下为法施者。皆遵灵源之言以为住持。则又何忧佛祖之道不大振于将来也哉○鲁论云。人心有觉。而道体无为。故人能大彰此道。道不能大彰于人也。子张曰。心能尽性。人能弘道也。性不能检其心。道不能弘其人也。尽心弘道。在灵源和尚有之矣△古人持法。立极垂统。功深德茂。读此榜知为万世准则矣。
此篇言善当法恶当戒。宜知所去取也。
归云本和尚辩佞篇曰。本朝富郑公弼。问道于投子颙禅师。书尺偈颂凡一十四纸。碑于台之鸿福两廊壁间。灼见前辈主法之严。王公贵人信道之笃也。郑国公社稷重臣。晚年知向之如此。而颙必有大过人者。自谓于颙有所警发。士夫中谛信此道。能忘齿屈势。奋发猛利。期于彻证而后已。如杨大年侍郎。李和文都尉。见广慧琏石门聪。并慈明诸大老。激扬酬唱。班班见诸禅书。杨无为之于白云端。张无尽之于兜率悦。皆扣关击节。彻证源底。非苟然者也。近世张无垢侍郎。李汉老参政。吕居仁学士。皆见妙喜老人。登堂入室。谓之方外道友。爱憎逆顺。雷挥电扫。脱略世俗拘忌。观者敛衽辟易。罔窥涯涘。然士君子相求于空闲寂寞之濵。拟栖心禅寂。发挥本有而已。
此节见主宾皆妙○抚州疏山归云如本禅师。本州台城人。嗣灵隐惠远禅师。南岳下十六世○丞相富弼字彦国。河南府人。宋仁宗拜为郑国公。谥文忠定公。得法于投子修颙禅师。致仕洛阳。以偈答苏州圆照本禅师云。曾见颙师悟入深。因缘传得老僧心。东南谩说江山远。目睹灵光演妙音○舒州投子悟证修颙禅师。嗣慧林宗本禅师。青原下十二世。郑公与投子往来书尺偈颂一十四纸。碑记于台州之鸿福寺两廊壁间。灼。昭然也。昭昭然见前辈主持佛法。如此尊严。王公贵人信向此道。如此笃厚也。郑公为国家社稷重臣。社土神。稷谷神。建国则立坛壝以祀。盖国以安民为本。社稷亦为民而立。君之尊。系于二者之存亡。又扫荡烟尘曰社。起取税赋曰稷。公至末年知向此道如此坚固。而投子颙和尚亦必有大境界。超过于他人处。郑公自谓于颙有所警策能发妙悟。故有曾见颙师悟入深之句。其如士大夫能谛实信向此道。而能忘齿。不拘于年高。又能屈势。不拘其位重。奋然发其猛利之心。真参实究。期于大彻顿证而后乃止也○又如宋时杨亿字大年。建州蒲城人。谥文正公。官至翰林。得法于广慧元琏禅师。后于仁宗康定间。与慧明为友○驸马都尉李遵勖号和文居士。得法于谷隐蕴聪禅师。初参聪时。问出家事。聪以崔赵公问径山道钦禅师曰。弟子今欲出家得否。钦曰。出家乃大丈夫事。非将相之所能为。勖于是有省。遂呈偈曰。学道须是铁汉。着手心头便判。直趋无上菩提。一切是非莫管。后亦与慈明为方外友○汝州广慧院元琏禅师。泉州陈氏子。嗣首山念禅师。南岳下九世。激。发也。扬。举也。激浊扬清之义。谓混浊者。激发之使自勉。清洁者。举扬之使易见。酬。谓酬答。唱即唱和。谓此诸大老受其激励举扬。一酬一唱。班班列列载于传灯。皆有事实可考○又如杨无为之参白云端。张无尽之见兜率悦。悦即隆兴府兜率寺从悦禅师。赣州熊氏子。嗣真净文禅师。皆扣关紧要处。难过而能过。击节阻隔处。不通而能通也。谓扣其机关。击其节要。提持祖印。显露真机。使其庆快平生。彻证根源之深底。岂徒然哉○近如张无垢侍郎。讳九成。字子韶。号无垢居士。杭州盐官人。得法于妙喜杲禅师○参政李邴字汉老。得法于妙喜禅师○翰林吕本中字居仁。问道于妙喜。故曰皆见。登堂入室者。学者请益问道。咨决心疑。登于禅堂。至于奥室也。方外道友者。出尘劳方隅之外。脱凡情拘系之中。故谓方外友也。彼此胸中。或有爱憎之心。逆顺之境。才有些些奋然斥之。如雷电之挥扫不容凑泊。真果脱洒超略。不为世情俗气之所拘执忌惮也。凡有见伊如是施为。孰不敛其衣衽。辟易惶悚。如见大海然。无有可窥见其边涯际畔也。然彼有名有位之士君子。尚且要求禅林大老于空闲之地。寂寞之濵。水边林下。拟度其必欲安栖此心于禅寂之中。待其发挥吾本来具有之妙性而已。上一节要使人知善者当法。次下教人不善者当戒。
后世不见先德楷模专事谀媚。曲求进显。凡以住持荐名为长老者。往往书刺以称门僧。奉前人为恩府。取招提之物。苞苴献佞。识者悯笑。而恬不知耻。
此节谓持法无人。上节历举前贤洒落境象。超悟自性。此节备陈佞人趋承情状。败坏法门各有所重也。谓后来世人不见先德之端楷模范。竟不以道自持。专以巧言令色谀媚名公为事。以此委曲。无不过于求权势之人。图其进趋显达而已。凡丛林中以住持荐名为长老者。荐名者。本不是其人。而强为之也。书刺者。谓书写姓名于简牍曰刺。往往写书帖。自称为门下僧。奉承面前贵姓为恩府大檀越。取大众共有之物。苞苴者。包褁珍奇以献謟佞也。故为有智者愍而失笑。究竟自家亦恬然而不知羞耻。恬。安也。
乌呼。吾沙门释子。一瓶一钵云行鸟飞。非有冻馁之迫。子女玉帛之恋。而欲折腰拥彗。酸寒局蹐。自取辱贱之如此耶。
此节叹其无耻。乌呼二字。是叹息彼等无知之甚。然吾沙门也。释迦之子也。理宜效佛。一瓶一钵。如云之出岫。如鸟之高飞。所谓一钵千家供。孤身万里游。且无饥寒为我逼迫。又无子女玉帛为我留恋。本来是一个脱洒丈夫。何故返要折腰拥彗。酸寒局蹐。自取凌辱。自讨卑贱。至于如此耶○折腰者。腰折之势也。晋时陶潜字渊明号元亮。门栽五柳。自号五柳先生。为彭泽令。性简贵。不私事上官。一日上遣督邮至县。吏谓应束带见之。渊明叹曰。吾岂能为五斗米。折腰向乡里小儿。即日解绶去职。赋归去来辞。史咏曰。英俊那堪屈下僚。门栽五柳事萧条。凤凰不共鸡争食。莫怪先生懒折腰○拥彗者。扫地之形也。汉高祖即位。五日一朝。太公以父子礼待之。其家令谓太公曰。高祖虽子人主也。太公虽父人臣也。奈何以人主而拜人臣。如此则威重不行矣。后高祖朝太公。太公拥彗迎门却行。高祖大惊下扶太公。公曰。帝人主也。奈何以我乱天下之法。于是高祖尊太公为太上皇帝。善家令之言。赐金五百斤。酸寒者。言怖畏之势。身酸心寒也。局。曲身也。蹐。累足小步也。谓人恐惧。身不敢伸。足不敢放。折腰下八字。形容謟佞之状殆尽。
称恩府者。出一己之私。无所依据。一妄庸唱之于其前。百妄庸和之于其后。拟争奉之。真卑小之耳。削弱风教。莫甚于佞人。实奸邪欺伪之渐。虽端人正士。巧为其所入。则陷身于不义。失德于不救。可不哀欤。
此节重出庸人。称恩府者。出于佞人一己之私。原无凭据。一妄庸唱之于其前。则有百妄庸和之于其后。拟其争相奉承。此真是卑鄙下贱之小人耳。削弱我祖风圣教。莫有甚于此等之佞人。更须知。此实是奸邪欺伪之所由来也。虽有端人正士为他巧弄。即入他群队。则使一班好人。皆陷身于不义之地。失德于无救之中。可不哀欤。
破法比丘。魔气所钟。诳诞自若。诈见知识身相。指禅林大老为之师承。媚当路贵人为之宗属。申不请之敬。启坏法之端。白衣登床。膜拜其下。曲违圣制。大辱宗风。吾道之衰。极至于此。乌呼。天诛鬼录。万死奚赎。非佞者欤。
此节痛责佞者。者一等破坏我法道之比丘。皆是魔气所钟。故一味虚诳妄诞恬然自若。全不知耻。欺诈于人。现一个知识的身相。指禅林有名望的大老。为己之师承。媚悦当道贵人。为己之宗属。申其不请之敬。全是瞒人。启其坏法之端。不知自误。白衣人竟去登座。戒行僧返来礼拜。此是曲违佛制。大辱宗风。吾道法之衰。岂期一旦至于此耶。乌呼二字悲叹也。实痛恨之极也。归云和尚谓。者一等业种。天来杀他。鬼来取他。致他万死有不可赎之罪。非佞者而谁欤。后人知此。痛宜戒之。
嵩禅师原教有云。古之高僧者。见天子不臣。预制书则曰公曰师。钟山僧远。鸾舆及门而床坐不迎。虎溪慧远。天子临浔阳而诏不出山。当世待其人尊其德。是故圣人之道振。
此节明至人自重。更推进一层。使人知佛法如此尊重。但非至人不能行之存之耳。明教和尚有原教论云。古之高僧。见天子不行臣礼。天子慕高僧。凡预有诏命之书。必尊称之曰公曰师○钟山僧远禅师。齐高祖建元元年庚辰八月。有事驾临钟山。因幸沙门僧远。帝访之。远床坐辞老病不迎。高祖将诣床下见之。左右曰。房榻窄狭。不能容舆盖。遂驻辇殷勤致问而去。且远居山五十余年。初时饮食不继。涧饮木食二十余年。诸方仰其高风。寿终之日。以表奏帝。帝遂以为师。御葬钟山焉○庐山东林虎溪慧远禅师。雁门楼烦贾氏子。博通六经。尤䆳周易。尝与弟慧持。造道安法师席下。闻说般若经。喜叹曰。儒道九流特糠秕耳。遂祝发出家。以大法为己任。及关中扰乱。师南游至浔阳。见匡山爱之。结庐山中。太守桓尹。尊其道德。为创精舍。时晋室衰微。天下奇才隐居不仕。师结莲社。会诸贤儒并沙门千余人。求生净土。东晋安帝。驾临浔阳。诏远一出。师辞以老疾不出。帝愈加敬。敕九江太守岁时送资道之具。师卜居三十年。影不出山。凡送客以虎溪桥为限。着匡山集三十卷。盛行于世○莲社十八贤。社主东林辩觉慧远大师。雁门慧持法师。西林觉寂慧永大师。天竺佛䭾䟦陀罗觉贤。罽宾佛䭾耶舍觉明。东林普济道生大师。昙恒法师。僧睿法师。昙顺法师。道昺法师。昙铣法师。道敬法师。南阳张铨秀硕。雁门周续之道但。彭城刘遗民仲思。豫章雷次宗仲伦。南阳张野菜民。南阳宗炳少文○盖当斯时。非以佛心为心之天子。不能尊崇其高僧。非至德高僧。亦不能感动乎天子。有其人复有其德。是故圣人之道振。
后世之慕其高僧者。交卿大夫。尚不得预下士之礼。其出其处。不若庸人之自得也。况如僧远之见天子乎。况如慧远之自若乎。望吾道兴。吾人之修。其可得乎。存其教而不须其人。存诸何以益乎。惟此。未尝不涕下。淳熙丁酉。余谢事显恩。寓居平田西山小坞。以日近见闻。事多矫伪。古风凋落。吾言不足为之重轻。聊书以自警云(藂林盛事)。
此节言后世无僧。后世之慕高僧者。彼此特虚名耳。今人交公卿大夫尚不得预行下士之礼。凡其出时处时。规规然拘拘然。不敢自纵。返不如寻常人自由自得。岂得如僧远床坐之相见于天子乎。又何况如慧远使命至而自若乎。既不如常人之自得。则养道无人矣。而欲望吾法门之兴。吾行人之修。其可得乎。虽存其教法。而不见有真修之师。不见有真慕之士者。存之何以益乎。本和尚举至于此。曰予思维至此。未尝不痛心涕下。淳熙丁酉予始谢显恩院事。寓居于平田西山小坞。以近日偶有所见所闻之事。多诸矫伪。古风凋落。吾言不足以为重轻。聊书之以自警耳△古人尽情尽力。说到千万不奈何处。只教后人知有所重。乌呼。其孰能一俗清于言下也。
此篇要人遵教行道。毋负古人之意也。
圆极岑和尚䟦云。佛世之远。正宗淡薄。浇漓风行。无所不至。前辈凋谢。后生无闻。藂林典刑。几至扫地。纵有扶救之者。返以为王蛮子也。今观疏山本禅师辩佞。词远而意广深切着明。极能箴其病。第妄庸辈。智识暗短。醉心于邪佞之域。必以醍醐为毒药也。
太平州隐静圆极彦岑禅师。抚州台城人。嗣云居法如禅师。南岳下十六世。前曰序。后曰䟦。云佛去世至今愈远。正法亦淡然微薄矣。浇漓泛滥之风行。无所不至。前辈老成持重之人。俱已凋谢。后生晚学。无所见闻。丛林中所有之典型。几至扫地而尽。孟子曰。太甲颠覆汤之典刑。扫地尽矣。典刑者。谓圣人正暴除乱。惩恶劝善之法度也。纵有一二扶持救摄之者。返以为王蛮子也。此是方语。谓法门中奴。今观疏山本禅师辩佞篇。词极远而意甚广。又深切谛理。明显佛意。极能箴除人之毒病。箴与针同。又规诫也。但一种妄庸之辈。智识本暗而且短。醉。昏迷也。昏醉心迷于邪佞之地。必以最上醍醐返谓之为毒药也△此䟦正如锦上添花。只要人争相珍玩也。
此篇见古人谨严自惜。不愧为藂林主也。
东山空和尚答余才茂借脚夫书云。向辱枉顾。荷爱之厚。别后又承惠书。益自感愧。某本岩穴间人。与世漠然。才茂似知之。今虽作长老居方丈。只是前日空上座。常住有无。一付主事。出入支籍。并不经眼。不畜衣钵。不用常住。不赴外请。不求外援。任缘而住。初不作明日计。才茂既以道旧见称。故当相忘于道。
此节先明自己行径。福州雪峰东山慧空禅师。本郡陈氏子。嗣泐潭善清禅师。南岳下十四世。答书曰。向日取辱蒙枉驾相顾。感荷爱念之情甚厚。别来又承惠书。转加增其感愧。但某岩穴间人。与世事淡然。拙性才茂似知之矣。今日虽则作长老居于方丈。其实只是前日之慧空上座也。常住中一切钱财有无。总皆付之与主事僧徒。出入支用簿籍。总不过眼。衣钵之资本不曾蓄。不敢侵用常住。又不赴他外请。亦不攀求外助。终日只好任缘而住。初不作明日之计也。才茂既以平日道旧见称于我。斯则尔我皆为道中人也。即当相忘于道。出庄子大宗师篇曰。孔子云。鱼相忘。于江湖。鸟相忘于虚空。人相忘于道术。注云。水深游泳。鱼得其乐。故相忘也。虚空无碍。鸟得其乐。故相忘也。道阔无涯。物我俱泯。人得其乐。故相忘也。
今书中就觅数脚夫。不知此脚夫出于常住邪。空上座耶。若出于空。空亦何有。若出。常住。是私用常住。一涉私则为盗。岂有善知识而盗用常住乎。公既入帝乡求好事。不宜于寺院营此等事。公闽人。所见所知。皆闽之长老一住着院。则常住尽盗为己有。或用结好贵人。或用资给俗家。或用接陪己知。殊不念其为十方常住招提僧物也。
此节出呈所欲之事。今书中就我觅数脚夫。但不知此脚夫。还出之于常住耶。出之于空上座耶。若使出之于空。吾无所有也。若出于常住。我则私用常住。一涉私则为盗。岂有善知识而盗用常住乎。公既入帝都。原为欲求上达。最美之事。固不宜于寺院内三宝中求此等事。公本福建之人也。所知所见。皆闽之长老一住着院了。则常住之物尽盗为己有。或有用去结好贵人。或有用来资给俗家。或有用接陪知己。殊不念我所用者。原是十方常住招提僧物也。
今之披毛戴角偿所负者。皆此等人。先佛明言。可不惧哉。比年以来。寺舍残废。僧徒寥落。皆此等咎。愿公勿置我于此等辈中。公果见信。则他寺所许者。皆谢而莫取。则公之前程。未可量也。逆耳之言。不知以谓何如。时寒途中保爱(语录)。
此节诚勉所不当作。如今之戴角披毛。偿还所欠者。多是此等盗用常住之人。先佛明言。因果昭彰。可不惧哉。近年已来。各处寺舍如是残废。僧徒亦皆寥落。总为是盗取常住之过。愿公勿将我亦置于此一等辈中。公果见信于我。则他寺所许有脚夫者。皆往谢之而莫取。则公之前程上达不可量也。此不顺情之语。乃逆耳之言也。不知尊意以谓何如。时当寒甚。途中善自保惜加餐是祷△说得飘飘飖飖。如花落琼枝。实令人爱杀想杀妒杀愧杀○附岁贡余才茂来书 适承慈爱。容座下领教自违法颜以来。不胜追感。法乳之恩。未尝忘也。近闻老师法位高迁。有缺奉贺。兹因京都科场一事。暂乏车从之给。因此冒渎法颜。庶脚力人夫见数枚。倘若侥幸。帝都还返面谢。
此篇教人拳拳奉行知因识果也。
浙翁琰和尚云。此书真阎老子殿前一本赦书也。今之诸方道眼。不知若何。果能受持此书。则他日大有得力处。浙翁每以此举似于人。
此节见知法者自重。金陵钟山如琰禅师号浙翁。嗣佛照光禅师。南岳下十八世。师谓东山答才茂书。真果是阎罗王殿前一本释放罪人之赦书也。今之诸方道眼。见此一书。不知胸中果如何也。若信服。受持依而行之。他日大有得力处在。浙翁每常举此书以示人。冀人人遵而行之也。
璨隐山亦云。常住金谷除供众之外。几如鸩毒。住持人与司其出入者。才沾着则通身溃烂。律部载之详矣。古人将钱就库下回生姜煎药。盖可见。
此节明因果须当戒。璨隐山即漳州净众寺佛真了璨禅师。泉南罗氏子。嗣佛鉴勤禅师。南岳下十六世。亦云。常住金谷除供众之外。一丝一毫。犹如鸩毒。住持人与主其出入者才一沾着。则通身骨肉溃散烂坏矣。其利害律部中载之甚详。古人。即瑞州洞山自宝禅师。庐州人。嗣五祖戒禅师。青原下九世。为人严谨。尝在五祖为库司。戒因病令侍者取生姜煎药。宝叱之。侍者白戒。戒令取钱回买。后筠州洞山缺住持。郡守托戒令举德人主之。戒曰。卖生姜汉住得。遂请住持。后移归宗寺。一日出门。见喝道者。师问为谁。对曰。县尉令避路。宝侧立道傍。马忽跪。宝曰。畜生亦识人耶。尉再拜而去。后又迁云居。一夜为山神肩舆绕寺而行。宝曰。抬你爷老子上方丈去。尝作达磨赞。誉扬丛林。今载正法眼藏中。
今之踞方丈者。非特刮众人钵盂中物。以恣口腹。且将以追陪自己非泛人情。又其甚则剜去搜买珍奇。广作人情。冀迁大刹。只恐他日铁面阎老子与计算哉(拈崖漫录)。
此节明无知者自丧。今之踞人座于方丈者。非特刮削众人钵盂中物。以恣口腹。且将用来追陪自己。非理泛用。以作人情。又更甚者。则剜去搜寻求买珍奇广作人情。望迁大刹。梵语刹瑟。此云竿。即幡柱也。凡沙门得道。建幡以告四方。出要览。是则是。我只恐他日铁面阎老子与你一一计较打算将来。不知你作何处分△前篇清如秋水。此篇厉似严霜。捧读数过。敢不敬之畏之哉。
此篇明选贤继席之要。乃林下之盛事也。
雪堂行和尚住荐福。一日问暂到僧甚处来。僧云。福州来。雪堂曰。㳂路见好长老么。僧云。近过信州博山住持本和尚。虽不曾拜识。好长老也。雪堂曰。安得知其为好。僧云。入寺路径开辟。廊庑修整。殿堂香灯不绝。晨昏钟鼓分明。二时粥饭清洁。僧行见人有礼。以此知其为好长老。雪堂笑曰。本固贤矣。然尔亦具眼也。
此节因问知其人品。衢州乌巨山。雪堂道行禅师。迅州叶氏子。嗣佛眼远禅师。南岳下十五世。住荐福时。一日问暂到僧你从甚么处来。僧曰福州来。雪堂曰。沿流一路曾见有甚好长老么。僧曰。近过信州博山住持悟本和尚。江州人。嗣大慧禅师。南岳下十六世。虽不曾礼拜相见他。却是个好长老也。雪堂曰。既不曾拜识。安得知其为好。僧曰。某以六事知之。入寺路径开辟居处好。廊庑修整建立好。香灯不绝报恩好。钟鼓分明法令好。粥饭精洁恩众好。僧行有礼规矩好。以此故知其为好长老也。雪堂笑曰。本固贤德之人也。且你亦是个具眼的衲僧。
直以斯言达于郡守吴公傅朋。曰。遮僧持论。颇类范延龄荐张希颜事。而阁下之贤。不减张忠定公。老僧年迈。乞请本住持。庶几为林下盛事。吴公大喜。本即日迁荐福(东湖集范延龄事出皇朝类苑)。
此节转祈荐易主人。正以斯言通达于饶州郡守吴公傅朋。曰。者僧所持之议论。颇类者。略同也。略同范延龄荐张希颜之事○宋太宗时。张希颜为萍乡邑宰。范延龄为殿直。押兵过金陵。阵前曰先锋。军后曰殿直。张咏上命知金陵事。乃问曰。天使沿路见好官员么。范曰。昨过萍乡邑宰张希颜好官员也。咏曰焉得知其为好。曰自入其境。桥路完美。田园阔辟。野无惰农。市无赌博。夜闻更鼓分明。必知有美政者。咏曰。希颜固贤矣。天使亦好官员。即日同荐于朝。上赞曰。二人皆国之良使也。遂升延龄为阁下候。希颜为发运使。张咏字复之。封定国公。阁下。乃三公美称。高大貌。三公者。太师。天子所师。太傅。傅相天子。太保。保安天子。又语录云。宰相。三公。郡守。俱称阁下。雪堂和尚谓阁下之贤。不在张忠定公之下。老僧年迈。伏乞请本为荐福住持。可以为丛林盛美之事也。吴公遂大喜。本因此即日得迁荐福△号令严。礼法备。古风俱在也。兼之养深蓄厚。为人所慕仰者必矣。
此篇教学人坚志确修。自他两利也。
雪堂曰。金堤千里。溃于蚁壤。白璧之美。离于瑕玷。况无上妙道。非特金堤白璧也。而贪欲瞋恚。非特蚁壤瑕玷也。要在志之端谨。行之精进。守之坚确。修之完美。然后可以自利而利他也(与王十朋书)。
堤。河岸也。金堤者。非以金作堤。取其坚固如铁作也。谓千里之坚堤。所坏只在一蚁穴。白璧之最美。所离只在一瑕玷。离者。谓人见其瑕玷。而离弃之也。且无上妙道之最尊贵最坚刚。又不比金堤之坚。白璧之美也。而世人之贪欲瞋恚。其利害。又不比蚁壤之溃。瑕玷之离也。必在学者立志要端谨。行之要精进。守持要坚确。修习要完美。如此始可以自利而复能利于人也△若不如是。金堤颓白璧坏矣。自救不暇。乌能及人哉。
此篇见古人笃志深修。不为情境所迁也。
雪堂曰。予在龙门时。昺铁面住太平。有言昺行脚。离乡未久。闻受业一夕遗火。悉为煨烬。昺得书掷之于地。乃曰。徒乱人意耳(东湖集)。
谓予在龙门时。昺铁面住太平。有人谓我言。昺当初行脚时。离乡未久。忽闻受业师处。一夕失火悉为煨烬。煨烬者。火之无余也。昺得师来书未及开读。即掷之于地。乃曰。徒然作此搅乱吾人之意耳△不是铁石心肝。毕竟为情所绊。事无济矣。
此篇谓圣贤事业。贵在中正。偏邪则与道远矣。
雪堂谓晦庵光和尚曰。予弱冠之年。见独居士言。中无主不立。外不正不行。此语宜终身践之。圣贤事业备矣。予佩其语。在家修身。出家学道。以至率身临众。如衡石之定重轻。规矩之成方圆。舍此则事事失准矣(广录)。
信州龟峰晦庵惠光禅师。建宁人。嗣雪堂行机禅师。男子二十方冠。谓之弱冠。独居士。即雪堂之父。曰。人生作事。胸中不成主宰的意。决定不要立。外面不端正的事。决定不要行。此语宜当终身行之。则圣贤之事业备矣。佩。大带也。古人凡遇嘉言善行。即书于佩示不忘也。雪堂谓予佩书其语。在家以此而修身。出家以此而学道。及至出世之时。亦以此率身临众。犹如衡石之定重轻。规矩之成方圆。无不头头合辙。若舍此。则事事失准则矣△独居士两句语。传之千古。只是说得真见得透。
此篇言学人当仿效于先哲言行。始得志愿不负也。
雪堂曰。高庵临众必曰。众中须知有识者。予因问其故。高庵曰。不见沩山道。举措看他上流。莫谩随于庸鄙。平生在众。不沈于下愚者。皆出此语。
此节谓众中须知有高人。高庵和尚每临众必曰。稠人众中。须知有好人。予因问其故。高庵曰。不见沩山道。学者举止之间。须要看他上一流辈。谩与慢同。谓不可忽意随于庸鄙。高庵曰。予平生在大众中。不沉没于下愚者。皆出此语。
稠人广众中。鄙者多。识者少。鄙者易习。识者难亲。果能自奋志于其间。如一人与万人敌。庸鄙之习力尽。真挺特没量汉也。予终身践其言。始得不负出家之志(广录)。
此节明仿效要当有识者。盖稠人广众中。鄙人最多。而识者甚少。况且庸人易习。有智识者甚是难亲。要须是自有主宰。果能奋发大志于稠人之间。如一人与万人相敌相似。久之使顽庸鄙陋之习气消尽。乃真果是一员挺特没有涯量之大丈夫也。雪堂曰。予终身履践斯言。始得不负我此生出家之志△此章书得力在如一人与万人敌一句。你看力气如何用。能知此者。即可以教人出头天外望矣。
此篇谓审言行务合中道。宜检责其身心也。
雪堂谓且庵曰。执事须权重轻。发言要先思虑。务合中道。勿使偏颇。若仓卒暴用。鲜克有济。就使得成。而终不能万全。予在众中。备见利病。惟有德者。以宽服人。常愿后来有志力者。审而行之。方为美利。
此节谓作事应须有德。真州长芦且庵守仁禅师。越之上虞人。嗣雪堂行禅师。南岳下十六世。谓主法者。用执事人须权衡其重轻。若当重用者返轻。当轻用者返重。则其事难成矣。发言必先要思虑。仓卒横暴而为之。少能有济其事者。莫道不成。纵使得成。而终不能万全其美。予在众中。备悉见其利病。惟独有德之者。以宽宏度量自能服人。常愿后来有志力之主人。须当审察而细行之。方为甚美之利益也。
灵源尝曰。凡人平居内照。多能晓了。及涉事外驰。便乖混融。丧其法体。必欲思绍佛祖之任。启迪后昆。不可不常自检责也(广录)。
此节明涉世全在智照。灵源和尚尝曰。凡人燕居独处。摄心内照。一一明白。无不晓然。及乎经涉事缘。外驰应物。便乖违静照混融之道。丧失法体。若有志力广大者。必欲思绍佛祖之重任启迪开导于后昆。不可不常常检束其身克责其心也△内照外驰之不相应。病在于何。此中间不容发。一有觊觎。即蒙情矣。
此篇见尊人以德。不为世相所累也。
应庵华和尚住明果。雪堂未尝一日不过从。间有窃议者。雪堂曰。华侄为人不悦利近名。不先誉后毁。不阿容苟合。不佞色巧言。加以见道明白。去住翛然。衲子中难得。予固重之(且庵逸事)。
明州天童应庵昙华禅师。蕲州汪氏子。嗣虎丘隆禅师。南岳下十六世。住明果时。雪堂每常过于室以相从之。间或有私议失尊卑之礼者。雪堂曰。虽则班次有别。而我所重者德也。华侄为人极端正。不悦利不近名。与人交不先誉而后毁。不阿谀取容而苟且和合于人。不作佞人颜色。无巧弄人之言语。加以见彻悟理。极是明白。去住举止之间。甚是脱洒翛然。衲子中间欲求一个如华侄者。最为难得。予故此而尊重之也△始知古人一片至诚忘情至此。当力效之。
此篇论人气志不可偏存。偏则无益也。
雪堂曰。学者气胜志。则为小人。志胜气。则为端人正士。气与志齐。为得道贤圣。
此节教人气志须均等○志。心志也。气。血气也。以理养心志不昏。以志帅气气不堕。论云。气听命于心者贤人也。心听命于气者小人也。夫气者志之卒也。志者气之帅也。苟心随气变。则气反为志之帅也。气为帅则吾心之志衰。斯乃心为气役也。圣贤君子以心御气。而不为气所御。以心移气。而不为气所移也○雪堂曰。凡学者若是气胜而志劣者。终不能成其大事。一味用气则小人也。若志强而气弱者。即为端人正士。此犹是志到而气不到尚有欠焉。若是志气均齐者。此必定得无上道。为圣为贤矣。何也。人虽有成圣成贤之志。若气不胜。行之不力。何以能断最深之惑。能除最重之昏。是所以须志气均者。乃能断惑证真也。
有人刚狠不受规谏。气使然也。端正之士。虽强使为不善。宁死不二。志使然也(广录)。
此节明用气志之不同。今丛林下有一种刚强狠戾。不受键锤教训者。气之所使也。端正之士。虽强教他为不善之业。即至于死地。亦不改其行。此志之所使也△志与气吾本有也。观率而行之者何如。偏胜则成败立见。并致而不相悖。圣贤事业得矣。
此篇谓美器固自天成。而度量不容狭小也。
雪堂曰。高庵住云居。普云圆为首座。一材僧为书记。白杨顺为藏主。通乌头为知客。贤真牧为维那。华侄为副寺。用侄为监寺。皆是有德业者。
此节通举众材。南康军普云自圆禅师。绵州雍氏子。嗣高庵悟禅师。南岳下十六世。首座。解见前○一材僧未详。或指水庵。书记。执掌文翰。凡山门榜疏书简。祈祷词语。悉皆属之○抚州白杨法顺禅师。绵州文氏子。嗣佛眼远禅师。南岳下十五世。师示众曰。染缘易就。道业难成。不了目前。万缘差别。祇见境风浩浩。凋残功德之林。心火炎炎。烧尽菩提之种。道念若同情念。成佛多时。为众如为己身。彼此事办。不见他非我是。自然上敬下恭。佛法时时现前。烦恼尘尘解脱。藏主。执掌经藏。兼通义理。函帙目录常加点对。缺者补完。断者粘缀也○通乌头真州北山法通禅师。嗣长芦真歇清了禅师。青原下十四世。知客。知典宾客。缁白相遇。应对款接。务令整齐○南康军归宗真牧正贤禅师。潼州陈氏子。嗣佛眼远禅师。南岳下十五世。维那。华梵兼举也。纲维丛林。曲尽调摄。僧事内外。无不掌之○副寺。掌常住金谷钱帛米麦。出入随时支籍也○用侄。婺州双林德用禅师。本郡戴氏子。嗣高庵悟禅师。监寺。梵语摩监帝。此云寺主。此职早夜勤事香火。应接官员。历事须廉能公直。内外无怨者充之。已上七位。皆是有德行道业者。
用侄寻常廉约。不点常住油。华侄因戏之曰。异时做长老。须是鼻孔端正始得。岂可以此为得耶。用侄不对。
此节独论廉约。用侄寻常处己。最清廉最俭约。以一极小者论之。不点常住油。华侄因戏之曰。异时你去做长老。只要鼻孔端正。本事明白便是。岂可以此些微而为得耶。用侄不对。
用侄处己虽俭。与人甚丰。接纳四来。略无倦色。高庵一日见之曰。监寺用心固难得。更须照营常住。勿令疏失。用侄曰。在某失为小过。在和尚尊贤待士。海纳山容。不问细微。诚为大德。高庵笑而已。故藂林有用大碗之称(逸事)。
此节方明大体。用侄处己虽是最俭。而与人却又甚丰。接纳四来之衲子。了无倦怠之色。高庵一日见之曰。监寺寻常用心。固然难得如汝者。更须要细心照管常住。勿令有所疏失。用侄曰。若在某甲分上。纵有疏失。犹为小过。在和尚必要尊重贤德。优待智士。其量如大海之纳百川。如山谷之藏万物。不问诸𤨏碎微末。此诚为住持之大德也。高庵笑而已。是故藂林有用大碗之名。言不虚也。言大碗者。能容受多物故也△群英毕集。大德斯彰。乃云龙际会时也。可谓旦暮之遇。
此篇谓主宾契合。固非偶然。有风云际会之势也。
雪堂曰。学者不知道之所向。则寻师友以参扣之。善知识不可以道之独化。故假学者赞佑之。是以主招提有道德之师。而成法社。必有贤智之衲子。是为虎啸风冽。龙骧云起。
此节用主宾贵在相孚。谓学人不知妙道之所趋向。必须寻明师访良友参求之扣益之。善知识欲行此道。岂以一己而能独化。故必要假学者赞助之扶佑之。是以主招提者。若是有道行德业之师。建立法社。自有贤能智识之衲子。来相佐助。所谓虎啸必风冽。龙骧而云起。啸。吹气之声。冽。寒气也。骧。腾跃远举之貌○易乾卦九五。飞龙在天。利见大人。何谓也。子曰同声相应。同气相求。水流湿火就燥。云从龙风从虎。圣人作而万物睹。本乎天者亲乎上。本乎地者亲乎下。则各从其类也。
昔江西马祖。因百丈南泉而显其大机大用。南岳石头。得药山天皇而着其大智大能。所以千载一合。论说无疑。翼然若鸿毛之遇风。沛乎似巨鱼之纵壑。皆自然之势也。遂致建藂林功勋。增佛祖光耀。
此节显师胜而见子强。所以昔日江西马祖。本为有道德之师。因得百丈与南泉辈。乃为贤智衲子。故显其大机而发其大用。又如南岳石头。是有道之师。因得药山与天皇之贤智衲子。故着其大智而成其大能○澧州药山惟俨禅师。绛州韩氏子。得法于石头希迁禅师。青原下二世。师将顺世。一夜登山经行。忽云开见月。大啸一声。应澧阳东九十里许。明晨居民迭相推问。直抵药山。乃知为师啸声。朗州刺史李翱赠以诗曰。选得幽居惬野情。终年无送亦无迎。有时直上孤峰顶。月下披云啸一声○荆州天皇道悟禅师。婺州东阳张氏子。得法于石头迁禅师。青原下二世。师初住荆州当阳紫陵山。学徒驾肩接踵而来。都人向风而至。时崇业寺僧以状闻于郡师。请住城东天皇寺。师素不迎送。客无贵贱。皆坐而揖之。江陵令裴公稽首问法。师接之无加礼。裴愈归敬。由是石头道法。称为极盛。如是师徒。可谓千载奇逢。一朝契合。故凡所议论。凡有言说。师才举着。弟子即了然无疑也。翼然者。如大鹏才展翅。而忽遇大风乘之必远举也。沛然者。如巨鱼将鼓浪。而忽逢滂沛因之而纵壑也。壑。即大海。此皆自然之势也。由此师与弟子合会。遂能建藂林功勋。增佛祖光耀。亦皆自然之势。
先师住龙门。一夕谓予曰。我无德业。不能浩归潮海衲子。终愧老东山也。言毕潸然。予尝思之。今为人师法者。与古人相去倍万矣(与竹庵书)。
此节明自谦以彰师德。先师住龙门。一夕谓余曰。我无德行。又少道业。不能浩浩然归致湖海衲子。实自惭愧。安得如老东山之集众也。言毕潸然泪下。雪堂曰。我尝思之。今日之为人师法者。实与古人相去远甚。一万倍犹不止也△有圣师则贤弟子至。响顺声和。诚足以植万古徽猷。岂偶然哉。须知其所以来宾于八表者。唯道德而已也。
此篇见道人知机识宜。终不为声势所屈也。
雪堂曰。予在龙门时。灵源住太平。有司以非意扰之。灵源与先师书曰。直可以行道。殆不可为。枉可以住持。诚非我志。不如放意于千岩万壑之间。日饱刍粟以遂余生。复何惓惓乎。不旬浃间。有黄龙之命。乃乘兴归江西(聪首座记闻)。
谓予昔住舒州龙门时。灵源和尚住持太平寺。有司官以非意扰害之。非意者。谓无罪而致害也。灵源与先师佛眼和尚书曰。直心直行是行道之本。却将行不去。殆将也。枉屈行事。实非道人本意。柳下惠曰。直道而事人。焉往而不三黜。枉道而事人。何必去父母之邦。若必欲我屈意承事于人。何益之有。到不如放意于千岩万壑之间。每日饱其刍粟。刍粟。草子饭也。便是快活。遂我余生之志也。何得忧忧闷闷作此去就。惓惓。忧闷也。十日为旬。十二日为浃。不旬浃间。便有黄龙之命。请师住持。乃乘其兴竟归江西△道人心如直弦。委曲非所宜也。凡为藂林主。合当如此。
此篇言学者作事。当审思勿暴用也。
雪堂曰。灵源好比类衲子曰。古人有言。譬为土木偶人相似。为木偶人。耳鼻先欲大。口目先欲小。人或非之。耳鼻大可以小。口目小可以大。为土偶人。耳鼻先欲小。口目先欲大。人或非之。耳鼻小可以大。口目大可以小。夫此言虽小。可以喻大矣。学者临事取舍。不厌三思。可以为忠厚之人也(记闻)。
谓灵源和尚好比方物类于衲子者。曰。古人有言。譬如世间有以土作。或以木作。而相似于人者。偶。像也。作木像之人者。耳鼻必先欲大。口目先必欲小。人有非之者。曰。何故如是。须知耳鼻先大。修之削之。而后自小也。口目孔窍先小者。开之凿之而后自大也。又如以土做人者。耳鼻先欲小。口目先欲大。人或非之。要晓得耳鼻虽小培之捏之。而后可大也。口目虽大。衰之撮之。而后可小也。灵源曰。此言虽是不要紧之小事。其实可以喻人不细心而坏大事矣。学者大凡临事于取舍之间。莫厌三思。然后方可以为忠厚之人也△语平而意妙。岂徒有激而然哉。戒人孟浪不思。可谓至训矣。
此篇举有德者。为今人法。以儆求名利人也。
雪堂曰。万庵送高庵过天台。回谓予言。有德贯首座。隐景星岩三十年。影不出山。龙学耿公为郡。特以瑞岩迎之。贯辞以偈曰。三十年来独掩关。使符那得到青山。休将𤨏末人间事。换我一生林下闲。使命再至终不就。耿公叹曰。今日隐山之流也。
此节明古人志在于道。江州东林万庵道颜禅师。潼州解氏子。嗣大慧杲禅师。送高庵过天台。回谓予言。彼中有个德贯即世奇首座。成都人。得法于佛眼远禅师。南岳下十五世。远命分座说法。师固辞曰。此非细事。如金针刺眼。毫髦若差。睛则破矣。愿生生居学地。而自煅炼。远美以偈曰。有道只因频退步。谦和元自惯回光。不知已在青云上。犹更将身入众藏。后隐居景星岩三十载。影不出山者。谓形不动而影不流也。龙学耿公为郡守。特以瑞岩禅刹迎之。贯辞以偈曰。三十年来独掩关。使符那得到青山。符乃汉制。以竹长六寸。分而相分为符信也。休将𤨏末人间事。谓做长老事多𤨏碎零末。皆人世间事也。换我一生林下闲。我林间得意幽闲不为君所换也。公必欲致请使命再至。师终不就。耿公因而叹曰。此师可为今时之隐龙山流类也。
万庵曰。彼有老宿。能记其语者。乃曰。不体道本。没溺死生。触境生心。随情动念。狼心狐意。谄行诳人。附势阿容。狥名苟利。乖真逐妄。背觉合尘。林下道人。终不为也。予曰。贯亦僧中间气也(逸事)。
此节显至人行真言切。万庵曰。彼有一老宿能记师示众之语。曰不体道本。没溺死生。触境生心。随情动念。狼心狐意。狼多贪。狐多疑。皆害物者也。谄行诳人。谓以谄佞之行。欺诳于人也。附势阿容。狥名苟利。乖真逐妄。背觉合尘。林下道人。终不为也。见此语便知贯之为人。雪堂闻此乃曰。贯亦僧中间气也。不世而出曰间气。如伊尹周公之类。又谓出格之人。与世无干也△有德者不在千人万人围绕为得也。建勋立事。别有良途。岩穴风规。令人攀仰莫及。
此篇见清廉自守。不事于物也。
雪堂生富贵之室。无骄倨之态。处躬节俭。雅不事物。住乌巨山。衲子有献铁镜者。雪堂曰。溪流清泚。毛发可鉴。蓄此何为。终却之(行实)。
雪堂和尚生来本是富贵之家。而却无骄奢倨傲之体态。于日用之间。都却有撙节而又俭约。虽品格清雅。而不以奇好玩物关心。何以知之。师住乌巨山时。有僧献一铁镜。此奇物也。雪堂曰。我此溪流清而亦泚。泚。水清也。即毛发俱可鉴照。蓄此何为。终却而不受。以此知其不事于物也如此○西蜀王名宗寿。掘地得铁镜一面。晦无所睹。一日忽光发。远烛千里。偶一青衣小儿求镜曰。镜是吾之室宅。何得隐之。王取镜出。小儿入镜不见。因知为神物也△富贵人习气多爱玩物。有神镜而不蓄。足知所蓄者。道至深而德至厚也。
此篇明学道要志坚无妄仁慈为用也。
雪堂仁慈忠恕。尊贤敬能。戏笑俚言。罕出于口。无峻阻不暴怒。至于去就之际。极为介洁。尝曰。古人学道。于外物淡然。无所嗜好。以至忘势位去声色。似不勉而能。今之学者。做尽伎俩。终不奈何。其故何哉。志不坚事不一。把作匹似间耳(行实)。
师所赋之性。有仁爱而又慈忍。忠恕者。尽己谓忠。让人谓恕。贤者尊之。能者敬之。凡一切戏谑嬉笑。鄙语俗言。少出于口。形色无孤峻险阻之状。举止无横暴恚怒之气。至于去住之际。亦不留恋。极为耿介清洁。尝曰。古人学道。于身外之物淡然无所嗜好。所以能忘势位。能去声色。似非勉强。盖自然如此也。今时学者。我见他做尽了伎俩。伎俩者。能巧多艺也。终竟不奈势位声色何。不能忘此。何故也。无别。只是立志不坚。持事不一。把作匹似间耳。方语匹似间。谓不要紧也△至人言行。闻者一皆作金石声。岂是泛泛能比。虽是生成。亦藉造就此节见知识用心。逆顺皆真切。乃作成人品也。
雪堂曰。死心住云岩。室中好怒骂。衲子皆望岩而退。
此节明钳椎迥别。举死心和尚住云岩日。室中凡有相见者。师好怒骂之。且怒骂岂是人好得的。此一好字。便有意思也。衲子辈不会师意。俱不敢相近。所谓望似险崖无能进步也。
方侍者曰。夫为善知识。行佛祖之道。号令人天。当视学者如赤子。今不能施惨怛之忧。垂抚循之恩。用中和之教。奈何如仇仇。见则诟骂。岂善知识用心乎。
此节出请问之由。方侍者。即吉州禾山超宗惠方禅师。嗣黄龙新禅师。南岳下十四世。因而白曰。夫为善知识。本当行佛祖之道。以号令于人天者。宜当视学者如赤子。赤子者。谓初生之子。最为可怜。惨怛即悲痛。恻隐之心也。抚。安也。循。顺也。乃屈尊就卑之意。如今和尚既不能施慈悲恻隐之忧念。又不肯垂抚育随顺之恩德。且不用中和之教训。中和者。理无偏颇。事无缓急。又喜怒哀乐未发谓之中。发而皆中节谓之和。而返要如仇仇相似。仇者。怀冤相报之意。凡有来见者。便自怒骂如此。岂善知识用心乎。妙哉不因方公之申白。安见知识之妙用也。
死心拽拄杖趁之曰。尔见解如此。他日謟奉势位。苟媚权豪。贱卖佛法。欺罔聋俗定矣。予不忍故以重言激之。安有他哉。欲其知耻改过。怀慕不忘。异日做好人耳(记闻)。
此节出怒骂之意。死心和尚闻方侍者语。即拽拄杖趁之曰。你作者般见解么。将来你去为人。必然要謟媚以奉承势位。苟且以献佞权豪。裨贩我如来大法。欺惑彼聋夫俗子定矣。予不忍此辈因循无知。不发勇猛。不明至道。故以重言激励之耳。此乃吾真施惨怛之忧。真垂抚循之恩。其意不止。于痛哭流涕也。安有他哉。实欲望他知廉识耻。自新改过。闻我之厉言。使其怀慕不忘。异时令他做个好衲僧去也△逆行顺行。天机莫测。陶育之私。何其笃厚如此也此节说为主人者。失德悖礼。无以垂范于人也。
死心新和尚曰。秀圆通尝言。自不能正而欲正他人者。谓之失德。自不能恭而欲恭他人者。谓之悖礼。夫为善知识。失德悖礼。将何以垂范后乎(与灵源书)。
汴梁法云寺圆通法秀禅师。秦州陇城辛氏子。嗣天衣怀禅师。青原下十一世。秀师尝言。为善知识者。自家身心不端正。而只要人端正。谓之失德。自家身心不恭谨。而只要人恭谨。谓之悖礼。夫为人天师表。既失德悖礼。不知将何为法则。以垂于后乎△读之使人寒毛卓竖。不端不谨者。自然无容身地。
此篇诲学者心不可存物。恐害其正也。
死心谓陈莹中曰。欲求大道。先正其心。少有忿懥则不得其正。少有嗜欲。亦不得其正。然自非圣贤应世。安得无爱恶喜怒。直须不置之于前。以害其正。是为得矣(广录)。
谓人欲求无上大道。必先要正此心。勿存疑碍。稍存些些外境于其中。此心则不正矣。忿是怒之甚。懥是怒之滞。少有忿怒于胸中。此心则偏于忿怒矣。少有嗜欲于胸中。则此心偏于嗜欲矣。然则自非圣贤应现于世。安得无爱恶喜怒之心。设或有之。直须勿安之于胸中。以害吾所守之正。如是者可谓得之矣△此中妙在直须不置之于前一句。果尔如是。何患乎心之不正。而道之不办者哉。
此篇谓学道以节俭为要。乃可造其所以也。
死心曰。节俭放下。最为入道捷径。多见学者。心愤愤口悱悱。孰不欲继踵古人。及观其放下节俭。万中无一。恰似世俗之家子弟。不肯读书。要做官人。虽三尺孺子。知其必不能为也(广录)。
节俭。即是放下。放不下即舍不得。安能称为节俭。要知节俭轻。而放下二字最重。如佛语外道云。我教你放下内六根。外六尘。中六识。并者放下的亦须放下。外道从此悟入。是知放下最为入道之直捷路径也。多见学者。心中愤愤然。欲通而未能通。口里悱悱然。欲言而未能言。谁不欲相继接踵于古人。及观其他寻常行履中。要个放得下有撙节俭约者。万中难得其一。恰似世俗之家子弟。不肯读书。只要想去做官人。不但智者为之可笑。虽三尺孺子。也晓得必无此事不能为也△放下二字中有百千解脱门。百千三昧门。证入者即亚圣矣。
此篇谓学者要有才识雅量。怀邪逐势者无用也。
死心谓湛堂曰。学者有才识忠信节义者上也。其才虽不高。谨而有量者次也。其或怀邪观望。随势改易。此真小人也。若置之于人前。必坏丛林。而污渎法门也(实录)。
死心禅师谓湛堂曰。大凡学者之性情不一。有才学见识。有忠信。节义者。此为上也。又或才识不高。但能恭谨而有度量者。次之也。若是一种胸中所怀者私邪。傍观窥望于人。随其胜败之势。而更改其心者。此真小人也。若将此辈安置于众人之前。必破坏丛林。而污渎法化之门庭。不可不慎。渎。混也△举此要人各知所守。始见习与智长。化与心成。然败德其谁之过欤。
此篇谓住持以诚信为本。感人必深也。
死心谓草堂曰。凡住持之职。发言行事。要在诚信。言诚而信。所感必深。言不诚信。所感必浅。不诚之言。不信之事。虽平居庶俗。犹不忍行。恐见欺于乡党。况为丛林主。代佛祖敷宣法化。发言行事。苟无诚信。则湖海衲子孰相从焉(黄龙实录)。
凡当住持之职。非寻常人物。于发言行事之间。要在诚信。言若诚实。而取信于人。则感发者必深。言不诚信。则感之于人必定是浅。至于不诚之言。不信之事。虽是寻常庶民俗子尚不忍行。何也。恐见欺于乡党。一万二千家为乡。五百家为党。况为丛林主人。本为代佛祖宣扬法化者。发言行事。假若无有诚信。则湖海中之衲子。谁与之而相从焉△诚信存则正而不谲。孰不感之以义也。返是。遇物则落落不合矣。
此篇谓道与利不得兼行。此一定之理也。
死心曰。求利者不可与道。求道者不可与利。古人非不能兼之。盖其势不可也。使利与道兼行。则商贾屠沽闾阎负贩之徒。皆能求之矣。何必古人。弃富贵忘功名。灰心泯智。于空山大泽之中。涧饮木食而终其身哉。必谓利与道行之不相违碍。譬如捧漏卮而灌焦釜。则莫能济矣(与韩子苍书)。
师谓求利者。乃世间心。只知欲利不可与言道也。求道者已知利为害道之机。焉得复与之言利乎。古人非不能兼此二者并行于世。盖其事势不能并也。若使利与道可以相兼而不悖。则世间一切人皆可行之。如行为商人。坐为贾客。与夫屠宰者。沽酒者。闾阎即里巷之门。肩荷背负贱买贵卖之贩人。俱能求得此道。何必古人。要弃却富贵。忘了功名。灰世间之心。泯技巧之智。深入空山大泽之中。以涧而饮。以木为食。而终此一生以求道耶。设有人必竟说利与道。不妨共行而不相违碍。如是者好似甚么。譬如有人手执漏坏之酒卮。欲要灌救焦红之巨釜。岂能济其事哉。漏卮。注酒之器。古云。江河不能满漏卮○焦釜者。昔秦伐赵。赵取救于齐。齐不明。周子曰。今日亡赵。明日患及齐。救赵之急务。宜若捧漏卮而沃焦釜△果可兼求。则释迦翻为不智。奚为必欲舍王宫而入雪山耶。必欲兼求。非愚即狂。
此篇见有德者。人所感慕。有如此也。
死心曰。晦堂先师昔游东吴。见圆照赴净慈请。苏杭道俗争之不已。一曰此我师也。汝何夺之。一曰今我师也。汝何有焉(一本见林间录)。
谓晦堂先师昔游东吴姑苏时。见东京慧林寺圆照宗本禅师。常州无锡管氏子。嗣天衣怀禅师。青原下十一世○师因漕使李复圭。请开法瑞光。武林守陈襄。以承天兴教二刹命师择居。苏人拥道遮留。赴杭州净慈请日。苏杭两处道俗共相争之不止。苏人曰此我师也。汝何夺之。杭人曰今已受吾等之请。乃我师也。汝何有焉。杭州郡守移文。谕苏人曰。借师三年。为邦人植福。不敢久占道体。苏人始从△看他是甚么奇货争之不已。毕竟知可争者。人独无而师独有也。
此篇见古人以道义处人。无所私也。
死心住翠岩。闻觉范窜逐海外。道过南昌。邀归山中。迎待连日。厚礼津送。或谓死心喜怒不常。死心曰。觉范有德衲子。乡者极言。去其圭角。今罹横逆。是其素分。予以平日丛林道义处之。识者谓死心无私于人故如此(西山记闻)。
死心住江西翠岩时。闻觉范被贬窜逐海外。路经南昌。遂使人邀迎入翠岩山中。款待数日。临别尽礼以津送之。或谓死心和尚喜怒不常。死心曰。觉范是有德之衲子。乡与向同。向者我虽极力非之者。正所以爱惜之也。意欲使他勿露圭角于外。冀其以免祸难。今一旦遭此横逆。乃是他素分。不可逃也。我今以平日藂林道义处置之。固无他也。识者闻之。谓死心和尚一片公正之心。无有私事于人。故所以如此△至人之情。真无二用。以爱憎拟之。是以常情度至人。不达其所以同也。学者当深体会。
此篇谓人有生成之性。不可强移使之为善为恶也。
死心谓草堂曰。晦堂先师言。人之宽厚。得于天性。若强之以猛。必不悠久。猛而不久。则返为小人侮慢。然邪正善恶。亦得于天性。皆不可移。惟中人之性。易上易下。可从而化之(实录)。
晦堂先师言。世人所赋之性。有宽宏厚重者。咸皆本乎天造。非勉强能之。若其性本柔。而强之以猛。原非本性。故不能悠久。若使一回猛然高举。不久之间。则颓然息矣。返为小人轻慢。谓汝志力衰微。行之不恒耳。然不惟此者。即人之邪正善恶。亦皆得于天性。俱不可强移。惟有中人之性。随其邪正善恶之气以熏之。则易得而上易得而下。可以从其类应而变化之也△天赋之性。固是一定。抑性而行之过也。上智下愚。俱难移易。要知率性。亦非智人妙用。
此篇教人治心当于未萌。情生念起。难以处置也。
草堂清和尚曰。燎原之火。生于荧荧。坏山之水。漏于涓涓。夫水之微也。捧土可塞。及其盛也。漂木石没丘陵。火之微也。勺水可灭。及其盛也。焦都邑燔山林。与夫爱溺之水。瞋恚之火。曷常异乎。
此节举事以验其微。隆兴府草堂善清禅师。南雍州何氏子。嗣黄龙祖心禅师。南岳下十三世。谓世人本有贪欲之水。瞋恚之火。极难调伏而处置之。故先举喻以明。燎。烧也。荧。火星也。譬如燎烧原野之火。始发于一星。崩坏丘陵之水。初漏于一滴。夫水之未发。在细流之微滴。则一捧土可以塞绝之矣。及其盛大将来。漂流木石。沉没丘陵而不已。火之未然。在一星之微小。则一勺水可以沃灭之矣。及其猛烈将来。焦燎都邑。燔烁山林而不已。天子所居曰都。周礼云。四县曰都。四井为邑。然世人爱溺之水。瞋恚之火。又何常异乎此者也。
古人之治其心也。防其念之未生。情之未起。所以用力甚微。收功甚大。及其情性相乱。爱恶相攻。自则伤其生。他则伤其人。殆乎危矣。不可救也。
此节教防情以正始。然古人治其心也。防其念之未生。绝其情之未起。所以用力甚微。其实收功甚大也。若使情与性相乱于其境。爱与恶交攻于其心。自则伤其吾生。他则伤其同人。殆乎其危必矣。岂复能救之哉△人固无情乎。所谓防之治之者。制其嗔爱之水火。不可使之逸也。逸则祸延无际。不可救矣。
此篇谓住持欲经大传远。当察人情知上下为要也。
草堂曰。住持无他。要在审察人情。周知上下。夫人情审则中外和。上下通则百事理。此住持所以安也。人情不能审察。下情不能上通。上下乖戾。百事矛盾。此住持所以废也。
此节以审察人情为用。住持人没有别法。只要审实详察其众人之情。周遍深知通其上下之意。则事可济矣。夫人情若能审知。则中外无不和合。上下若能周通。则百事自然调理。此住持所以安矣。若使人情不能审察。下情不与上通。使上下乖违背戾。而百事自然矛盾。此住持所以废矣。
其或主者自恃聪明之资。好执偏见。不通物情。舍佥议而重己权。废公论而行私惠。致使进善之途渐隘。任众之道益微。毁其未见未闻。安其所习所蔽。欲其住持经大传远。是犹却行而求前。终不可及(与山堂书)。
此节教去其私蔽为要。其或作主人者。自恃我有聪明之资格。一味好执自己偏见不通人情。佥。众也。舍众人之公议。而重一己之私权。而且又废公众之正论。行私己之小惠。如此者。致使进善之路途。渐次隘塞矣。任众之大道。益加微薄矣。便成个孤陋寡闻汉。本来未见未闻之事。而返毁之以为非。自家所习所蔽之过。而返安之以为是。若如是。必欲住持之道经大传远。犹如转背而行又欲求前到者。终不可及也○孔子在卫时。冉求言于季孙曰。国有圣人而不能用。欲以求治。是犹却行而求前。岂可及乎△审人情知上下义无不合。何往而不达。失于义徒恃聪明。安其所蔽。则气势所至无不败也。
此篇教学者处心端正。则不落异议也。
草堂曰。学者立身。须要正当。勿使人窃议。一涉异论。则终身不可立矣。昔太阳平侍者。道学为丛林推重。以处心不正。识者非之。遂致终身坎坷。逮死无归。然岂独学者而已。为一方主人。尤宜祗畏(与一书记书)。
草堂和尚曰。学者欲成立一生人品。须要正当。勿使人私窃议论。一有落于异论。则终此一身便不可立矣。昔太阳平侍者。预明安之室有年。虽尽得其旨。惟以生灭为己任。挤陷同列。忌出其右。时琅玡广照。公安圆鉴。居众时。汾阳昭禅师令其探明安宗旨。明安曰。兴洞山一宗。非远即觉也。二师曰。有平侍者在。安以手指胸曰。此处不佳。又捏拇指叉中示曰。平向去当死于此耳。既明安迁化。遗嘱曰。瘗身十年无难。当为太阳山打供。入塔时门人恐平将不利于师。遂将李和文都尉所施黄白器物书于塔铭。实无也。后平住太阳。忽云。先师灵骨风水不利。取而焚之。山门耆宿切谏。平云。与我有妨。遂发塔。见师颜貌如生。薪尽俨然。众皆惊异。平以钁破其脑。益以油薪。俄成灰烬。众以其事闻于官。坐平谋塔中物。不孝还俗。平后自称为黄秀才。谒琅玡。琅玡曰。昔年平侍者。今朝黄秀才。我在太阳时。见你做出来。遂不纳。又谒公安。安亦然。平流浪无依。后于三叉路口遭大虫食之。竟不免太阳手叉之记。悲哉。且而论其平之道学。亦为藂林推重。然由为人处心不正。故为识者非之。遂致终身坎坷。坎坷。不平貌。逮死无归。然此岂独学者而已。为一方主人。于立身行事之际。更当要谨慎而敬畏之也△心诚身正。则气盖山河。窃议何从而施也。不诚不正者。乃自丧乎身。宜无容于天地间矣。
此篇教住持当亲贤远佞即得大体也。
草堂谓如和尚曰。先师晦堂言。稠人广众中。贤不肖接踵。以化门广大。不容亲疏于其间也。惟在少加精选。苟才德合人望者。不可以己之所怒而疏之。苟见识庸常众人所恶者。亦不可以己之所爱而亲之。如此则贤者自进。不肖者自退。丛林安矣。
安吉州道场法如禅师。衢州徐氏子。嗣云盖守智禅师。南岳下十三世○此节顺理必得。谓先师晦堂言。稠人广众中。所谓龙蛇溷杂。贤与不肖者接踵而同居。接踵者。步履相随也。以其此法化之门庭广大。于中不容简择以亲之疏之也。惟在主人略加精选。衲子果有才德。能合于众人所仰望者。自当亲之。不得以己所怒。而疏之也。若果见识庸常。是众人共所恶者。自当疏之。亦不得以己所爱。而亲之也。如此使贤者自然进趋。而不肖者自然退去。则丛林即安乐矣。
若夫主者。好逞私心。专己喜怒。而进退于人。则贤者缄默不肖者竞进。纪纲紊乱。丛林废矣。
此节背理自丧。若夫主者。好逞私心。专主自家喜怒而进退于人。则贤者缄默。缄。封也。默。不言也○时孔子。观周入后稷之庙。见金人焉。三缄其口。而铭其背曰。天机不密。四时何行。地机不密。万物何生。人机不密。万事何成。此古慎言之人也。不肖者竞争而进。遂使纪纲紊乱。而丛林即废也。
此二者。实住持之大体。诚能审而践之。则近者悦而远者传。则何虑道之不行。衲子之不来慕乎(疏山石刻)。
此节总明大体。亲贤智。远不肖。此二者实是住持之大体。诚能审察而行。亲疏有道。则使近者欢悦。而远者宣传。如是者尚何忧乎道之不行。衲子之不来向慕乎△亲疏得宜。是致身之要诀。拔萃之宏功也。
此篇说主者善于用人。必致道昌法盛也。
草堂谓空首座曰。自有丛林已来。得人之盛。无如石头马祖雪峰云门。近代唯黄龙五祖二老。诚能收拾四方英俊衲子。随其器度深浅。才性能否。发而用之。譬如乘轻车驾骏驷。总其六辔。奋其鞭䇿。抑纵在其顾盻之间。则往而不达哉(广录)。
草堂和尚谓性空首座。空乃黄龙悟新和尚之嗣。曰。善得人者必善用人。自有丛林已来。得人之极盛者。莫过于石头马祖○雪峰义存禅师。南安鲁氏子。嗣德山宣鉴禅师。青原下五世○云门文偃禅师。嘉兴张氏子。嗣雪峰存禅师。青原下六世。近代独有黄龙南。五祖演。此二老真果能收拾四方所有的英俊衲子。智过千人曰俊。又能随其人之器具大小。量度浅深。才力性情之能否。开发而选用之。譬如乘轻车者。驾之以骏驷。四马在轭曰驾。骏。马之良者。一乘四马曰驷。总其六辔者。车有四马。各二辔共八辔。以骖马内两辔系于轼。骖马外两辔。及夹辕两服马四辔。分置两手。以为六辔。奋之以鞭䇿。䇿。马棰。以鞭击马也。或抑或纵。或缓或急。抑。即收也。纵。即放也。皆在吾左顾右盻之间。顾盻者。回视也。如是者。则何往而不到哉△收拾人。假一毫虚伪不得。唯诚唯切。慈深智广。驭之无不得也。
此篇教住持勿偏听自专。审其可否行之即得矣。
草堂曰。住持无他。要在戒谨其偏听自专之弊。不主乎先入之言。则小人謟佞迎合之谗不可得而惑矣。盖众人之情不一。至公之论难见。须是察其利病。审其可否。然后行之可也(疏山实录)。
谓做住持别无他故。只要戒其偏听。谨其自专。此二者大弊病也。而更要不以先入耳之言为是。但以理度之。如此则小人之谄佞。迎合于人之谗言。不可得而惑乱汝矣。盖众人之性情不是一样。所以至公之论甚是难见。须在主者。察其人之利病。审其人之可否。然后行之可保无过矣△偏听病于愚。自专病于傲。皆不起之症。能戒能谨。生意在矣。
此篇教人定是非以理。使奸佞不能惑也。
草堂谓山堂曰。天下之事。是非未明。不得不慎。是非既明。以理决之。惟道所在。断之勿疑。如此则奸佞不能惑。强辩不能移矣(清泉记闻)。
世间事俱有是者非者。若是非未得分明。不可不自慎也。使是非既已明了。更当要以正理决之。正理。即道之所在也。决之既以理。而断之又要勿疑。如此主宰一定。使奸佞者不能惑汝之聪明。强辩者。不能移汝之定度也△道之所在。如衡石之定物。何有移于我哉。第不可偏。偏则是非生矣。
此篇言道人以适性为乐。名不能动也。
山堂震和尚。初却曹山之命。郡守移文勉之。山堂辞之曰。若使饭梁啮肥。作贪名之衲子。不若草衣木食为隐山之野人(清泉才庵主记闻)。
隆兴府黄龙山堂道震禅师。金陵赵氏子。嗣泐潭善禅师。南岳下十四世。因曹山有请。师不肯受。本郡太守移文劝勉其出世。山堂辞曰。若使去饭粱啮肥。粱。美谷。啮。噬也。肥。腻也。言所图佳美之食。作一个贪名之衲子。返不如以草为衣以木为食。作个隐山之野人。岂不快哉△古人不食禄而食薇。形不肥而名肥。千古之下。斯人犹卓卓然也。
此篇谓忘机即是至道。疑人而人自疑也。
山堂曰。蛇虎非鸱鸢之仇。鸱鸢从而号之。何也。以其有异心故。牛豕非鸜鹊之驭。鸜鹊集而乘之。何也。以其无异心故。昔赵州访一庵主。值出生饭。州云。鸦子见人为甚飞去。主罔然。遂蹑前语问州。州对曰。为我有杀心在。
此节辩存心异不异之故。谓蛇虎恶虫兽也。鸱鸢亦恶鸟也。蛇虎与鸱鸢虽无仇怨。而各有异心。故见则相从而号叫矣。鹦鹊即八哥。牛豕虽非鸜鹊之驾驭。以其无异心。故得集而乘之矣。昔者赵州访一庵主值出生饭。州云。鸦子见人为甚飞去。鸦与鸦同。庵主罔然莫测。遂仍蹑前语以问州。州对曰。为我有杀心在。
是故疑于人者。人亦疑之。忘于物者。物亦忘之。古人与蛇虎为伍者。善达此理也。老庞曰。铁牛不怕狮子吼。恰似木人见花鸟。斯言尽之矣(与周居士书)。
此节明忘情是不是俱空。是故我不忘情而疑于人。人亦不能忘情而疑于我也。我既无心碍于物。物固无心碍于我矣。如大空和尚有二虎随侍。严阳尊者蛇虎来手中就食。与之为伍者。五人相聚曰伍。又伴侣也。此皆善达于忘情之理也○襄州庞蕴字道玄居士。衡阳人。得法于马祖。有偈曰。但自无心于万物。何妨万物常围绕。铁牛不怕狮子吼。恰似木人见花鸟。木人本体自无情。花鸟逢人亦不惊。心境如如只者是。何虑菩提道不成。庞公斯言。可谓尽其忘情之理也△先佛有云。心生则种种法生。我方有疑于人之心。而人则先疑于我矣。我刚有忌于人之意。而人则先忌于我矣。此中响应。何其疾也。
此篇谓赏罚须当有道。过之则骄怨起矣。
山堂曰。御下之法。恩不可过。过则骄矣。威不可严。严则怨矣。欲恩而不骄。威而不怨。恩必施于有功。不可妄加于人。威必加于有罪。不可滥及无辜。故恩虽厚。而人无所骄。威虽严。而人无所怨。功或不足称。而赏之以厚。罪或不足责。而罚之至重。遂使小人。故生骄怨矣。
御者。治也。使也。谓治人之法。恩威须加。之于有道。每尝以恩与人。不可过于所赏。若过施之。返令其人生骄奢矣。用威制人亦不可过于所严。若回治之。人必自然生怨恨矣。若要有恩而不合人骄。用威而不令人怨。必竟如何可得。亦有道也。但恩必施于有功。不可妄加于无任之人。用威必加于有罪。不可滥及于无辜之士。若使有功受恩安心。乘之。何骄之有。若无功受恩。势必骄矣。若使有罪见威甘心受之。何敢生怨。滥及无辜。势必怨矣。故恩虽厚。而人无所骄。威虽严。而人无所怨。乃各有其道也。彼人之功小本不足称。而赏之以厚。彼人之罪轻本不足责。而罚之至重。遂使小人。必生骄怨矣△善御者调适有方。险夷可以并驾。情不周。智不到。未有不见骄怨者也。
此篇言持身惟在节谨。而不吝改过也。
山堂曰。佛祖之道。不过得中。过中则偏邪。天下之事。不可极意。极意则祸乱。古今之人。不节不谨。殆至危亡者多矣。然则孰无过欤。惟贤达之士。改之勿吝。方称为美也。
谓佛祖所传持之道。不过得中而已。得中者。得中道之至理也。过中即出于理外。则返成偏邪。天下万事所求。不可尽意。尽意而求则越分也。即成祸乱。古今之人。不自知持正。不自知谨慎。殆至丧身失业者多矣。然则孰无过欤。虽则有过。宜乎知改。惟有贤才达理之士。知过即改。而不吝。如是方称为美也△道人于理不可过中。求情不为越分。此真警世良言。不可不细心讨究。
此篇见智人涉患难。皆有主宰也。
山堂同韩尚书子苍。万庵颜首座。贤真牧。避难于云门庵。韩公因问万庵。近闻被李成兵吏所执。何计得脱。万庵曰。昨被执缚。饥冻连日。自度必死矣。偶大雪埋屋。其所系屋壁。无故崩倒。是夜幸脱者百余人。公曰。正被所执时如何排遣。万庵不对。公再诘之。万庵曰。此何足道。吾辈学道。以义为质。有死而已。何所惧乎。公颔之。因知前辈涉世祸害死生。皆有处断矣。
山堂同韩尚书子苍。万庵颜首座。及贤真牧。四人避贼难于云门庵时。韩公名驹字子苍。任至尚书。问道于山堂。南宋高宗绍兴元年。李成作乱。聚集浙江各处。贼寇十余万。战据江淮十余州。自号李天王。劫掠襄阳。遇岳飞杀败。投入江者。不知其数。李成败走投金。自此襄汉悉平。韩公因而问万庵曰。近来闻师被李成兵吏所执。未审何计而得脱去。万庵曰。昨者被伊执缚。饥冻连日。自度必定死矣。偶因大雪埋屋。其所系屋壁。无故一时崩倒无故者。见非有意使之而倒。乃生机也。是夜幸然得脱者百余人。公曰。正当被所执之时。师乃道人。不知于此作何排遣。万庵以问之不当即不对。公再诘之。万庵曰。此事何足言哉。吾辈学道人。本以仁义为质。不过一死而已。何所畏惧乎。你将谓死是甚么难事。公颔之。因此而知从上古人涉历世间。凡于祸害死生之际。皆自有主宰能处断矣△未得了当。而恶死之心恒情所具也。不知他得的人。视死如归。何惧之有。此个主宰。非常人所得。
此篇见至人必不失其正。举止皆有道也。
山堂退百丈。谓韩子苍曰。古之进者。有德有命。故三请而行。一辞而退。今之进者。惟势与力。知进退而不失其正者。可谓贤达矣(记闻)。
师退百丈时。谓韩子苍曰。古之进为住持者。先选其德。次待其命。故三请而后行。一辞即便退。古云三让而进。一辞而退。言士之自重也。今之求进为住持者。惟持之以势。使之以力。所以失其正也。欲求其知进退而不失其正者。可谓贤达人矣△正人君子。不蕲于必进。唯进以德。复进以命。返此。非至人矣。
此篇言住持公正无私。邪无所入也。
山堂谓野庵曰。住持存心要公。行事不必出于己为是。以他为非。则爱恶异同。不生于心。暴慢邪僻之气。无自而入矣(幻庵集)。
隆兴府石亭野庵祖璇禅师。嗣大慧杲禅师。南岳下十六世。谓住持人所存之心要公要正。凡所行事。不必出于己者为是。以他人者为非。一味从乎正理。则爱恶异同之心不生。使外面暴慢邪僻之气。自然无路而入矣△公正二字行乎天下。炳如日星。何处能隐其私。无私则道自行矣。
此篇举古人器节俱妙。人所罕及也。
山堂曰。李商老言。妙喜器度凝远。节义过人。好学不倦。与老夫相从宝峰仅四五载。十日不见。必遣人致问。老夫举家病肿。妙喜过舍。躬自煎煮。如子弟事父兄礼。既归。元首座责之。妙喜唯唯受教。识者知其大器。
此节明节义人不可及。山堂举庐山李商老每言妙喜和尚之为人才器与夫量度。凝澄而悠远。又且节义过人。好学不卷。与老夫相从宝峰。谨有四五载。而人情亦是周密。若隔去十日不见。必定遣人致问。老夫家因修造动土。触犯土神。致举家患肿病。求医不效。妙喜来到我舍。躬自为之煎煮。如子弟事父兄之礼。惟勤惟谨。遂令焚香斋戒。持炽盛光王神咒祈之。未及七日。夜梦老人著白衣骑牛陷地旋没而去。翌日全家疾愈矣。妙喜既归。元首座以丛林体段责之。元即昭觉道元禅师。嗣佛果勤禅师。南岳下十五世。妙喜闻责。唯唯受教。唯者应之速而无疑也。加唯唯者。顺从之至也。识者以此知其为法门大器。
湛堂尝曰。杲侍者再来人也。山僧惜不及见。湛堂迁化。妙喜茧足千里。访无尽居士于渚宫求塔铭。湛堂末后一段光明。妙喜之力也(日涉记)。
此节显道眼鉴物无遗。湛堂尝曰。杲侍者再来人也。山僧年迈。惜乎不及见其为人也。既而湛堂迁化。妙喜请觉范状其行实。又得龙安照然禅师书而为绍介。绍介者。因相佐助也。遂茧足行千里。茧足者。谓足伤起皮如重茧也○昔楚欲伐宋。墨子自鲁趋楚。十日十夜。足肿如重茧。而不休息也○特往荆州谒无尽居士求塔铭。初见无尽问。祇恁么着草鞋远来。妙喜曰。某数百里特来见相公。公曰。年多少。喜曰二十四。又问水牯牛年多少。喜曰两个。公曰甚么处学得个虚头来。喜曰今日亲见相公。公笑曰且坐吃茶。才坐又问。远来有何事缘。师趋前曰。湛堂和尚示寂。茶毗眼睛牙齿数珠不坏。得舍利无数。山门耆宿皆欲得相公大手笔作塔铭。激励后学。特地远来。冒渎钧听。公曰被罪在此。不曾为人作文字。今有一问。若道得即作塔铭。道不得。即与钱五贯。褁足却归兜率参禅去。喜曰请相公问。公曰闻准老眼睛不坏是否。喜曰是。公曰我不问你这个眼睛。喜曰问甚么眼睛。公曰金刚正眼。喜曰若是金刚正眼。在相公笔头上。公曰如此老夫则为点出光明。令他照天照地去也。喜乃揖曰。先师多幸谢相公塔铭。公唯唯而笑。其略曰。舍利。孔老之书无闻也。先佛世尊灭度之后。弟子收其舍利。起塔供养。赵州从谂禅师。舍利多至万粒。近世龙庆闲。百丈肃。烟气所及。皆成舍利。大抵出家人。本为生死事大。若生死到来。不知下落。则不如三家村里省事汉。临终嘱付。一一分明。四大色身。诸缘假合。从本以来。舍利岂有体性。若梵行清洁。白业坚固。灵明廓彻。预知报谢。不惊不怖。则依正二报。毫𨤲不失。若世间粗心。于本分事上。十二时中不曾照管。微细流注。生大我慢。此是业空鬼来借宅。如此而欲舍利数珠诸根不坏。岂可得乎。由是则湛堂和尚。末后一段光明。乃得妙喜忠孝之力也△雅量殊特。大义昭然。自天性中出。非泛泛辈。可得而拟。
禅林宝训笔说卷中
卍新续藏第 64 册 No. 1266 禅林宝训笔说
禅林重刻宝训笔说卷下
楚衡云峰 智祥 述
此篇见古人雅尚贤德。恭俭如此也。
妙喜杲和尚曰。湛堂每获前贤书帖。必焚香开读。或刊之石曰。先圣盛德佳名。讵忍弃置。其雅尚如此。故其亡也。无十金之聚。惟唐宋诸贤墨迹。仅两竹笼。衲子竞相酬唱。得钱八十余千。助茶毗礼(可庵集)。
谓湛堂和尚。每得前贤书集笔帖。必欲焚香而后开展读之。或将之刊于石。乃曰。此皆先圣之盛德佳名。岂忍弃置于高阁。而不永垂于世耶。其雅爱尊尚前辈有如此。故去世之日。捡点所存无十金之聚。唯所蓄唐宋诸贤墨迹字帖。仅两竹笼。比时诸衲子辈。争相酬唱。得钱八十余千。以资茶毗之礼。梵语茶毗。此云火化△尊前贤。存遗德。正所以见胸襟磊落。诚敬难似也。钱谷奴。曷克臻此。
此篇言上下名分当正。不可忽也。
妙喜曰。佛性住大沩。行者与地客相殴。佛性欲治行者。祖超然因言。若纵地客。摧辱行者。非惟有失上下名分。切恐小人乘时侮慢。事不行矣。佛性不听。未几果有庄客弑知事者(可庵集)。
潭州大沩佛性法泰禅师。汉州李氏子。嗣佛果勤禅师。南岳下十五世。住大沩日。行者与地客相打。地客。即佃民也。佛性欲以丛林规法处行者。祖超然不肯。因而言曰。若纵佃户。摧辱行者。不独有失上下名分。切恐小人乘机生事慢主轻僧。则常住之事不得而行矣。况行者佛子上也。地客佃民下也。各有名分所存。不宜失也。佛性不听。必谓僧家岂有与人交拳相打。宜当处之。未久之间。果有佃户弑知事者。以下杀上曰弑。此见超然之有识如此△住持处断必应得宜。权不可失。况小人不知法。情不可纵。失之纵之。群机生矣。
此篇谓小人狡猾。当预知之也。
妙喜曰。祖超然住仰山。地客盗常住谷。超然素嫌地客。意欲遣之。令库子行者为彼供状。行者欲保全地客。察超然意。抑令供起离状。仍返使叫唤。不肯供责。超然怒行者擅权。二人皆决竹篦而已。盖超然不知阴为行者所谋。乌乎。小人狡猾如此(可庵集)。
临安府佛日超然文祖禅师。嗣天衣怀禅师。青原下十一世。住仰山时。地客盗常住谷。超然平素极嫌地客。意中必欲遣去。令库下行者为彼以盗谷事特去呈状。以便逐去。而不知行者亦小人类。不惟不呈状。而返欲保全地客。察知超然有强令地客供起离状之意。仍返使地客叫唤不服。不肯供呈其责。超然怒行者擅自行权。返与地客作主。如是二人只好俱决竹篦而止。竟不能遣也。盖超然不知小人党与暗地商谋已就。竟不能驱逐之也。乌乎。小人奸诈狡猾势有如此。狡猾者。奸顽多诈也△古人举此一章以为后人法令。须知小人肝胆极险极恶。不可不察也。
此篇言爱恶不可轻信。有妨大体也。
妙喜曰。爱恶异同。人之常情。惟贤达高明。不被其所转。昔圆悟住云居。高庵退东堂。爱圆悟者恶高庵。同高庵者异圆悟。由是丛林纷纷然。有圆悟高庵之党。
此节谓听言须当审察。谓爱与恶相返。异与同有别。此人人之恒情也。惟有贤达高明。不被其情之所转。昔圆悟和尚住云居。高庵禅师退东堂之时。有一等爱圆悟者。即恶高庵。又有同高庵者。便异圆悟。由是丛林中到处皆纷纷纭纭。有圆悟高庵之党类。
窃观二大士。播大名于海上。非常流可拟。惜乎昧于轻信小人谄言。惑乱聪明。遂为识者笑。是故宜其亮座主隐山之流。为高尚之士也。
此节言轻信必然成累。窃观二大士。大士者。有德之称。谓常代英贤志拔群类。才出众情。弘道利生。故称大士。此二老播扬大名于海内。非泛常人物之可拟。惜乎轻信小人谄媚之言。以致惑乱自己之聪明。遂为有智识者所笑。以此观之。为人最难。与其出世不如避世为高。宜乎亮座主与隐龙山之流。诚为高尚之士也○亮座主西蜀人。颇讲经论。因参马祖发明大事。隐于洪州𠧧山。更无消息。至北宋政和间。有熊秀才游𠧧山过翠岩。谒思文长老。文与秀才俱是鄱阳人。故遣二力士舆送。所经林壑草木荫翳。偶见一僧貌古神清。庞眉雪顶。编叶为衣。坐于盘石。如壁间画佛图澄之状○佛图澄𠧧域人。在臂傍有一孔。围四五寸。以帛塞之。斋后就水边取肠胃出洗之。复纳孔中。夜则除帛。读经光照一室○熊自谓曰。今时无这般僧。尝闻亮座主隐于西山。疑其犹在。出舆踧踖而前曰。莫是亮座主么。僧以手向东指。熊方与二力随手东看。遂回视失僧所在。时小雨初歇。熊登石视其坐处犹干。踌躇四顾大息曰。宿缘不厚。虽遇而不遇也○隐山即潭州龙山禅师。亦参马祖。发明心要。后隐龙山。一日洞山与密师伯游山。见溪流菜叶。莫有道人居否。遂拨草循溪行六七里。忽见师在庵前。便问。此山无路。阇黎何处来。洞曰无路且置。和尚从何而入。师曰我不从云水来。洞曰和尚住此山多少时。师曰春秋不涉。洞曰此山先住。和尚先住。师曰不知。洞曰为甚么不知。师曰我不从人天来。洞曰和尚得何道理。便住此山。师曰我见两个泥牛斗入海。直至如今绝消息。洞山良久具威仪礼拜。便问。如何是主中主。师曰长年不出户。洞曰如何是主中宾。师曰青山覆白云。洞曰宾主相去几何。师曰长江水上波。洞曰宾主相见有何言句。师曰清风拂白云。洞山辞退。师乃述偈曰。三间芽屋从来住。一道神光万境闲。莫把是非来辩我。浮生穿凿不相干。自此焚庵。遁入深山不知所在。因号隐山△出世避世。各有作用。未可概论。以不出为高。但轻信二字。最要理会。
此篇谓住持能迁善改过。乃足为法则也。
妙喜曰。古人见善则迁。有过则改。率德循行。思勉无咎。所患莫甚于不知其恶。所美莫善于好闻其过。然岂古人之才智不足。识见不明。而若是耶。诚欲使后世自广而狭于人者为戒也。
此节举古法为戒。古之人见人有善。我即迁改而从之。自家有过。即时革除而悔之。率。遵修也。遵修其德。依操其行。而每每常思勉其无过耳。人之所患者。莫甚于不知己之恶。所美者。莫善于好闻己之过。如是慎谨。岂古人之才智不足。识见不明。而如此耶。非也。诚欲使后世自尊自大而卑小于人者为戒也。
夫丛林之广。四海之众。非一人所能独知。必资左右耳目思虑。乃能尽其义理。善其人情。苟或尊居自重。谨细务。忽大体。贤者不知。不肖者不察。事之非不改。事或是不从。率意狂为。无所忌惮。此诚祸害之基。安得不惧。或左右果无可咨询者。犹宜取法于先圣。岂可如严城坚兵无自而入耶。此殆非所谓纳百川而成大海也(与宝和尚书)。
此节明事当谨畏。夫丛林建置之广。四海侪类之众。固非一人所能独知。必竟要假左右之耳目。众人之思虑。乃能尽其经常之义理。善其海众之人情。若使主人尊居自重。细末之事毫不放过。大体段处忽略不经。贤者竟不能知。不肖者自不能察。自己所行非处不知改。众人所作是处不肯从。纵意妄为。全不忌惮。如此诚为滋培祸害之基本。如何不畏。若使左右之耳目。众中之思虑。果无有可扣问者。即当取法则于先圣之成言。岂可自封己见。如严禁之城。坚勇之兵。竟无门无路而可入也耶。即此取法先圣亦一路也。住持人若不能取法于先圣。又岂得所谓收纳百川而成大海之胸襟也△自满自大。妙药难医。能革能迁。圣域可跻。学者不可不知此。
此篇言举人贵要端正。可以救今时之利弊也。
妙喜曰。诸方举长老。须举守道而恬退者。举之则志节愈坚。所至不破坏常住。成就丛林。亦主法者救今日之弊也。且诈佞狡猾之徒。不知羞耻。自能谄奉势位。结托于权贵之门。又何须举(与竹庵书)。
谓今诸方举长老出世为一方主人者。必须要举个有道德节义。及恬静退守之人乃可当也。盖此人一举出。则其所守之志。所存之节。转加坚固。凡所至之处。自然不破坏常住。事事俱能完美。成就丛林。此亦是今日主法者。具择贤之能。得贤人继席。正所以救今日之弊病也。若是那一等诈佞狡猾之徒。不知羞耻。若使居其位。必欲谄奉有势位之人。结托于权贵之门。如是者用亦何为。则不必举也△举人者宜谛审谛思。稍一不法。其害非细。关系亦非小可。
此篇谓丛林举人若合公论。自无缺失也。
妙喜谓超然居士曰。天下惟公论不可废。纵抑之不行。其如公论何。所以丛林举一有道之士。闻见必欣然称贺。或举一不谛当者。众人必戚然嗟叹。其实无他。以公论行与不行也。乌乎。用此可以卜丛林之盛衰矣(可庵集)。
郡王赵令衿字表之。号超然居士。任南康。嗣圆悟勤禅师○谓公论乃天下古今之正议。不可废也。纵使勉强抑止之不行。又怎奈公论何。所以丛林中或举一住持。或立一首职。若是个有道德节义之人。闻见必欣然称贺者公论也。若举道行不谛实之人。众人必戚然嗟叹之。戚。忧也。其实无他。以至公之论有行与不行故也。乌乎。以公论推之。则可以卜知丛林将来之盛衰矣△大抵一切是非真假不可固执。有公论在。公论在。则天下之至正在矣。
此篇明修身入道。以节俭为要也。
妙喜曰。节俭放下。乃修身之基。入道之要。历观古人。鲜有不节俭放下者。年来衲子游荆楚买毛褥。过浙右求纺丝。得不愧古人乎。
世人为贪毒所害。累劫萦缠。如今欲超凡入圣。第一要放得下。有节度能简俭。所谓顿舍尘劳。便是修身之基。入道之要也。细看从上古人。谁不是能节俭能放下者。近年已来衲子。游荆楚者。便去买几件毛褥毡子。过浙右者。便去买他些纺丝紬物。如此行脚。岂得不有愧于古人乎△此说搜尽时人放不下的弊病。读者当生惭愧。
此篇教住持当存大体合公论也。
妙喜曰。古德住持不亲常住。一切悉付知事掌管。近代主者。自恃才力有余。事无大小。皆归方丈。而知事徒有其虚名耳。嗟乎。苟以一身之资。固欲把揽一院之事。使小人不蒙蔽。纪纲不紊乱。而合至公之论。不亦难乎(与山堂书)。
谓古人立住持。原只为主持大法。提奖衲子。本不教亲理常住事件。一切所有悉付与知事人掌管。此大体也。于今作主人者。自恃才力有余。凡事不论大小。俱皆要归于方丈掌管。而知事者。徒有其虚名而已。嗟乎。苟以一身之资力。固欲把持主张一院之事。而欲使小人不来蒙蔽。法令不致参差。又要合于至公之论。岂可得乎△凡事合公论至要也。一涉私足为小家气象。
此篇教学道须要及时。光阴不可虚弃也。
妙喜曰。阳极则阴生。阴极则阳生。盛衰相乘。乃天地自然之数。惟丰亨宜乎日中。故曰日中则昃。月满则亏。天地盈亏与时消息。而况于人乎。
此节明阴阳迭变之理。谓世间循环。总不出阴阳之数。如纯阳既尽。则一阴生于其下。纯阴既极。则一阳生于其下。有盛有衰两相乘除。乃天地一定自然之数也。惟丰亨宜乎日中○X64p0689_01.gif上震为雷。下离为火。名雷火丰卦。丰者。大也。以明而动。盛大之势也。故其占有亨道焉。然盛极将衰。又有忧道焉。圣人以为徒忧无益。但守常不至过盛。故彖辞云。日中则昃。月盈则食。天地盈虚与时消息。而况人乎。况于鬼神乎。盖言丰盛难常。以常为戒也。日中盛极。则当昃昧。月望盈极。则有亏缺。天地之盈亏。尚随时消息。况人生于天地之间。鬼神为天地之气。丰盛之时。以此为戒。欲人守中不至于过盛也。处丰之道。岂容易哉。阴死为消。阳死为息。
所以古之人。当其血气壮盛之时。虑光阴之易往。则朝念夕思。戒谨弥惧。不恣情不逸欲。惟道是求。遂能全其令闻。若夫隳之以逸欲。败之以恣情。殆于不可救。方顿足扼腕而追之晚矣。时乎难得而易失也(芗林书)。
此节见古人究心之切。所以古人当年少血气壮盛之时。便自痛惜光阴之易去。岁月固难留。朝也念道。夕也思道。必谨必戒更加恐惧。不敢恣纵于七情。不敢放逸于五欲。时时惟以守道为心。遂能保全生平之美名也。若使放纵于五欲。其身则隳坏矣。恣荡于七情。其心则灭裂矣。其危亡必至于不可救之地。然后才顿足扼腕追之晚矣。足见时字最为紧要。时乎难得而易失也○李左军谓韩信曰。夫功难成而易败。时难得而易失。谓时乎时乎不再来△古云难平者事也。易失者时也。若非从深定中融会过来。毕竟究不到这等细密处。慎勿轻易看过。
此篇教学者名节当立。而自思造入也。
妙喜曰。古人先择道德。次推才学。而进当时。苟非良器。置身于人前者。见闻多薄之。由是衲子。自思砥砺。名节而立。
此节以道德才学为本。谓古人拣选学者。先择道德。须是见地明白。德业正当。次则方取他才学。而进用须当其时。倘不是美器。将他置于众人之前。见闻者多是轻之薄之也。由是衲子。自己思量必须琢磨。操守名节而成立焉。
比见丛林凋丧。学者不顾道德。少节义无廉耻。讥淳素为鄙朴。奖嚣浮为俊敏。是故晚辈识见不明。涉猎抄写。用资口舌之辩。日滋月浸。遂成浇漓之风。逮语于圣人之道。瞢若面墙。此殆不可救也(与韩子苍书)。
此节返显人要实学。比见丛林凋丧。学者道不实学。德不真修。少节义无廉耻。返去讥诮性淳质素之人。为之鄙朴。奖美嚣顽浮薄者为之俊敏。是故晚辈识见不明。犹如涉水捕鱼。猎山取兽的相似。东抄𠧧写。谋聚些语言文字以为实学。用助口舌之辩。今日滋培。明日浸长。久久之间。遂成浇漓浅薄之风。及至问他圣人之至道。口似磉盘。眼如瞢瞽。四面不通如睹墙壁然。如此等人。殆乎不可救也○论语云。子谓伯鱼曰。汝为周南召南矣乎。曰。人而不为周南召南。犹面墙而立也欤。言其一物无所见。一步不可行也△学者所谓究心也。得心而后可以合天下之异以为同。融万类之疏以为亲。抄写之学。徒丧光阴。复何益也。
此篇警后人各知所守。以利人为急也。
妙喜曰。昔晦堂作黄龙题名记。曰。古之学者。居则岩穴。食则土木。衣则皮草。不系心于声利。不籍名于官府。自魏晋齐梁隋唐以来。始创招提。聚四方学徒。择贤者规不肖。俾智者导愚迷。由是宾主立。上下分矣。
此节言当正名分。谓昔日晦堂作黄龙题名记曰。上古之学道者。居则高岩深穴。食则土菜木果。衣则树皮草叶。不关心于声利。不投名于官府。此真天地间闲人也。自曹操称魏时。司马懿称晋时。萧道成称齐时。萧衍称梁时。杨坚称隋时。李渊称唐时。诸朝代已来。始创建招提。聚四海之广众。选有德者规正夫不肖。令智慧者引导乎愚迷。由是宾主立。上下分矣。
夫四海之众。聚于一寺。当其任者。诚亦难能。要在总其大舍其小。先其急后其缓。不为私计。专利于人。比汲汲为一身之谋者。实霄壤矣。今黄龙以历代住持。题其名于石。使后之来者。见而目之曰。孰道德。孰仁义。孰公于众。孰利于身。乌乎。可不惧乎(石刻)。
此节谓当全道德。夫四海之多人。聚集于一院。担荷此大任者。诚非容易所能为。要在总其大纲。舍其小节。先其当急。后其可缓。更不为私自作计。专以利人为要。较之于切切为自己一身谋受用者。实如天地之隔矣。今黄龙以历代住持。题其名勒之于石。使后来继住此者。见而目之曰。谁是有道德者。谁是有仁义者。谁能公于众。谁独利于身。乌乎。为住持者。可不惧乎△者个名字怕杀人。难当难当。若不慎思力行。未免不失身于世。津津为人唾弃也。
此篇谓举首领须是其人。否则无补于法门也。
张侍郎子韶谓妙喜曰。夫禅林首座之职。乃选贤之位。今诸方不问贤不肖。例以此为侥幸之津途。亦主法者失也。然则像季。固难得其人。若择其履行稍优才德稍备。识廉耻节义者居之。与夫险进之徒。亦差胜矣(可庵集)。
曰夫丛林中首座之职。乃人天眼目。实是选贤才之位。今诸方竟不管贤不肖。一概以此为侥幸之津路。藉此射名网利。破坏规模。亦皆是主法者之失于用人也。虽则末法中。本难得好人。也须要择其操履行事稍胜于人。才力德业稍备于己。要识些廉耻。有些节义者居于此位。方才称职。比夫冒险竞进之徒。差可以胜些些也△近今居此位者尤然可耻。法门大体不顾。人间利害不知。正犹蛇虎睥睨其傍。螂雀不顾其后也。惜哉。
此篇举有德人。为后学之法式也。
妙喜谓子韶曰。近代主法者。无如真如喆。善辅𢏺丛林。莫若杨岐。
此节双标二美。谓近代之主持大法者。无有如真如喆禅师。善辅𢏺丛林者。莫有过于杨岐和尚。
议者谓慈明真率。作事忽略。殊无避忌。杨岐忘身事之。惟恐不周。惟虑不办。虽冲寒冒暑。未尝急己惰容。始自南源。终于兴化。仅三十载。总柄纲律。尽慈明之世而后已。
此节明辅弼之实行。有议论者。谓慈明为人真诚概率。作事忽略。无回避。无忌讳。杨岐忘其身以奉其事。惟恐一事不周全。惟虑一法不具办。虽即冲严寒冒溽暑。未尝有急于爱惜自己。生懈惰之容。自慈明始受宜春太守黄守旦南源之请。次受定林沙门本延道吾之请。后迁石霜。及福严。终于兴化诸刹。且三十载。总柄丛林纪纲法律。以至尽慈明终世而后方止。由此知其补弼之实也。
如真如者。初自束包行脚。逮于应世领徒。为法忘躯。不啻如饥渴者。造次㒹沛。不遽色。无疾言。夏不排窗。冬不附火。一室翛然。凝尘满案。尝曰。衲子内无高明远见。外乏严师良友。鲜克有成器者。
此节明主法之清严。又如真如者。始自出家束包行脚做禅和子时。至于出世领众匡徒。弘法忘身。不止如饥渴者而求饮食相似。造次者。急遽苟且之时。颠沛者。倾覆流离之际。当此之时。不见有勃然而变其色。疾然而出其语。夏不排窗取凉。冬不附炉求暖。一丈室翛然。无物自如。唯凝尘满案而已。即此知其奉法之诚也。尝曰。衲子家自己心内。无高明远见。而外又乏严师良友。罕有能成器者。
故当时执拗。如孚铁脚。倔强如秀圆通诸公。皆望风而偃。嗟乎。二老实千载衲子之龟鉴也(可庵记闻)。
此节总结楷模。故当时执拗如孚铁脚。孚即长芦应天永孚禅师。嗣泐潭怀澄禅师。青原下十四世。执拗者。谓刚硬孤高不近人情也。师行脚时。夜至一旅邸。有娼女为母逼惑。师趺坐达旦。女告母。母叹曰。真佛子也。师性好游历。故丛林有平生孚铁脚。道价喧宇宙之语。倔强如秀圆通。倔。梗也。强。孤硬也。诸公者。指同时出世诸知识。见真如与杨岐二师。如此认真。皆望风而偃。偃者。仆也。倒也○孔子曰。君子之德风。小人之德草。草上之风必偃。嗟乎。以此而知真如之与杨岐二大老。实为千载已下衲子之神龟宝鉴也○龟知未来之祸福。鉴照现在之妍𡟎△自古德风拂人。快有余想。至千百年犹清凉不已。人何其不为也耶。
此篇言为法者不顾身。义有所在也。
子韶同妙喜万庵三人。诣前堂本首座寮问疾。妙喜曰。林下人身安然后可以学道。万庵直谓不然。必欲学道。不当更顾其身。妙喜曰。尔遮汉又㒹耶。子韶虽重妙喜之言。而终爱万庵之语为当(记闻)。
谓三人同往前禅堂本首座寮问安。本即博山悟本。妙喜曰。林下人身安然后可以学道。万庵直言不回互也。以谓不然。必欲造进此道。不当要更顾惜此身。忘身乃可以学道也。妙喜曰。尔者汉又颠耶。即今尔我来此。原为安慰病者之心。又作与么说话。子韶虽重妙喜之言。而终爱万庵之语以为切当。当字去声。谓发言之中节也△妙喜以情通为言。万庵唯据理而论。各有所见。慎勿泥矣。
此篇谓住持得衲子。使法道隆而己事尽也。
子韶问妙喜。方今住持何先。妙喜曰。安着禅和子。不过钱谷而已。时万庵在座。以谓不然。计常住所得。善能樽节浮费。用之有道。钱谷不胜数矣。何足为虑。然当今住持。惟得抱道衲子为先。假使住持有智谋。能储十年之粮。座下无抱道衲子。先圣所谓坐消信施仰愧龙天。何补住持。子韶曰。首座所言极当。妙喜回顾万庵曰。一个个都似你。万庵休去(已上并见可庵集)。
子韶问妙喜曰。于今丛林住持。以何务为先。妙喜答曰。安着禅和子。不过要银钱米谷而已。时万庵在座。以谓不然。若论钱谷。有好执事。计较常住所有或多或少。善能撙节。撙节者。量其所入度其所出。无使浪费。用之有道。则钱谷不胜其多矣。何足为虑。然当今住持。惟得抱守道德之衲子。最为先务。假使住持人有智能有谋略。能储积十年之粮。座下若无得个抱守道德之人。先圣谓之坐消信施。仰愧龙天。于住持者有何所补。子韶美之曰。首座所言甚为当理。诚不谬为人天眼目。妙喜回首顾视万庵曰。人之智识深浅不同。一个个都像似你。万庵休去。默然领之也△圣贤应世。原为了一大事因缘。必以得人为要。不得人。乃古人之隐忧也。
此篇谓主法者要自重。不可率然而语也。
万庵颜和尚曰。妙喜先师初住径山。因夜参持论诸方及曹洞宗旨不已。次日音首座谓先师曰。夫出世利生。素非细事。必欲扶振宗教。当随时以救弊。不必取目前之快。和尚前日作禅和子。持论诸方。犹不可妄。况今登宝华王座。称善知识耶。先师曰。夜来一时之说焉。首座曰。圣贤之学。本于天性。岂可率然。先师稽首谢之。首座犹说之不已。
江州东林万庵道颜禅师。潼川鲜于氏子。嗣大慧禅师。曰。妙喜先师。初住径山。因夜参。持论诸方法道有深浅不同。及论曹洞所立宗旨。说之不已。曹洞者。即抚州曹山本寂禅师。嗣洞山良价禅师。初离洞山。入曹溪礼祖塔。回吉州之吉水。众响师名。遂请开法。师拟曹溪。凡所居处。立曹为号。洞山之道至师大弘。诸方推尊故称曹洞宗。次日音首座乃谓先师曰。夫出世本为利益众生。原非细事。必要扶持法门。大振五宗之教化。正好随时以救末法之积弊可也。不必要趁目前一时快意苾性而谈。和尚昔日做禅子。持论诸方。犹不可妄。恐有失言之过。况今日已登宝华王座。弘宣大法。称为善知识耶。先师曰。昨夜偶尔一时之说耳。首座曰。为圣贤之学。本出乎人之天性。岂可率然语耶。率然者。忽略也。先师稽首谢之。首座犹说之不止△首座有直言敢谏之诚。和尚有宽宏纳谏之量。咸可以为人天法式。
此篇谓德人临难犹为人慕恋不已也。
万庵曰。先师窜衡阳。贤侍者录贬词。揭示僧堂前。衲子如失父母。涕泗愁叹。居不遑处。音首座诣众寮白之曰。人生祸患。不可苟免。使妙喜平生如妇人女子。陆沉下板。缄默不言。故无今日之事。况先圣所应为者。不止于是。尔等何苦自伤。
此节示其素分。昔先师因侍郎张九成未第时。谈及杨文公。吕微仲诸儒。所造精妙。皆由学禅而至。于是慕禅学。闻宝印楚明禅师道风。敬往参请。明举柏树子话。令时时提撕。一日闻蛙鸣。释然契入。有偈曰。春天月下一声蛙。撞破乾坤共一家。正恁么时谁会得。岭头脚痛有玄沙。宋高宗绍兴七年七月十一日。诏妙喜住径山能仁寺。至绍兴十一年。张九成与诸大夫辈往谒。评议格物话。妙喜曰。公祗知有格物。不知有物格。诸公茫然。妙喜大笑。公曰。师能开谕乎。喜曰。不见小说载。唐人有安禄山叛者。其人先为阆州守。有画像在焉。时唐明皇幸蜀。见之怒。令使臣以剑击之像首落。时其人隐居陕𠧧。首忽然堕地。公闻顿领深旨。呈偈题于轩壁曰。子韶格物。妙喜物格。欲识一贯。两个五百。妙喜重其悟入。时为上堂。引神臂弓一发。透过千层甲。老僧拈来看。直甚臭皮袜之句。是时军国边事。方议神臂弓之用。右相秦桧以为讥议朝政。五月民佛日窜衡阳。贬九成为南康军。妙喜自绍兴七年住径山。至十一年五月内。贬衡州府衡阳县也。了贤侍者。嗣大慧禅师。录贬词揭示僧堂前。揭示者。高举张示也。衲子见之如失父母。涕泗愁叹。居处不安。音首座往众人寮中白之曰。人生于天地间。祸与患难原不可苟免。设使妙喜平生。如妇人女子。但有闺门之志。而无境外之心者。又或如陆行水宿居于下位者。缄封其口默然无语者。故无今日之事。况先圣如狮子尊者罹难。二祖邺都偿债。皆所当为以示现于人者。又岂止如此耶。尔等何苦自伤自痛。
昔慈明。琅玡。谷泉。大愚。结伴参汾阳。适当西北用兵。遂易衣混火队中往。今经山衡阳相去不远。道路绝间关。山川无险阻。要见妙喜复何难乎。由是一众寂然。翌日相继而去(庐山智林集)。
此节明欲见不难。昔慈明琅玡。南岳芭蕉庵大道谷泉禅师。泉州人。嗣汾阳昭禅师。南岳下十世。瑞州大愚山守芝禅师。亦嗣汾阳。结伴参汾阳。即汾州太子院善昭禅师。大原俞氏子。嗣首山念禅师。南岳下九世。适当西北用兵。时泽州潞安一带屯兵无敢往者。慈公六人。不顾危阻。渡荣泽河。登太行山。易衣混兵队中。露眠草宿。不辞劳苦。而往参汾阳。今径山与衡阳相去不甚远。道路中本绝间关。且无妨碍。山川又无险阻。一直可往。要复相见于妙喜。有何难乎。由是大众寂然。明日相继而去△庄子曰。豚子之不饲于死母。非爱其形。爱其使形者。衲子之奔趋于衡阳。德所致也。
此篇谓评议人品。须异迹原心。不可以偶然贬抑论也。
万庵曰。先师移梅阳。衲子间有窃议者。音首座曰。大凡评论于人。当于有过中求无过。讵可于无过中求有过。夫不察其心。而疑其迹。诚何以慰丛林公论。
妙喜既贬衡阳。因集正法眼藏三帙。被人重谮。复贬广东潮州府梅阳县。未几诏复形服。时四方虚席以邀不就。绍兴二十年十一月。诏住明州阿育王寺。二十八年。诏再住径山。孝宗隆兴元年八月初一日示寂。宋时自秦桧专国士大夫名望者。悉屏之远方。龌龊委靡不振之徒一言契合。即登正府。仍止除一厅。谓之伴拜。稍出一言斥而去之。不异奴隶也○此节言评人不可妄议。衲子间有窃议者。音首座曰。大凡评论于人。当于有过失之中。求他一段无过失之理。使人所有之过。亦可改革。岂可于无过失中。返去求其有过。此非理也。夫不察妙喜集书之心。而但疑再贬之迹。诚何以安慰丛林之公论。
且妙喜道德才器。出于天性。立身行事。惟义是从。其量度固过于人。今造物抑之。必有道矣。安得不知其为法门异时之福耶。闻者自此不复议论矣(智林集)。
此节明遇难必有道理。且妙喜道德才器。出于天性。立身与行事。惟义是从。其豁达量度。本过于人。今天道故抑遏之。似必别有道理也。安知此事。不为法门他日之福耶。闻者自此之后。更不复议论矣△于有过中求人无过。惟常不轻是其人。微是皆不可语于此者也。
此篇教主者当以公正接人。母涉于私也。
音首座谓万庵曰。夫称善知识。当洗濯其心。以至公至正。接纳四来。其间有抱道德仁义者。虽有仇隙。必须进之。其或奸邪险薄者。虽有私恩。必须远之。使来者各知所守。一心同德。而丛林安矣(与妙喜书)。
谓称善知识。弘宣大法。先当洗涤自己之心。勿使有一毫染污习气存于胸中。然后以至公之法。至正之道。接纳于四来之学者。其中若有抱守道德仁义者。虽与他有些仇隙。必须要推举而进用之。其或所怀的是奸邪险薄者。虽与我有些私恩。必须要屏去而疏远之。如是使四方来者。各知其己之所守。有德无德而后从焉。其间虽千人万人。亦皆同一心而修德行。则丛林自然安泰矣△剖斗折衡。只为自平。至公至正。复何言哉。
此篇教住持当正己利人存诚厚德也。
又曰。凡住持者。孰不欲建立丛林。而鲜能克振者。以其忘道德废仁义。舍法度任私情而致然也。诚念法门凋丧。当正己以下人。选贤以佐佑。推奖宿德。疏远小人。节俭修于身。德惠及于人。然后所用执侍之人。稍近老成者存之。便佞者疏之。贵无丑恶之谤。偏党之乱也。如此。则马祖百丈可侔。临济德山可逮(智林集)。
谓既作住持为主法之人。谁不欲建立丛林。光大门闾。然而竟少能有克振其家声者。无别。以其人道未实悟。德不真修。加之废失仁义。舍掷法度。又兼私情而不改。致使其家声不振也。果实有念法道凋零。门庭冷落。自当先正其心。以谦下于人。稠人众中。选择贤良端正之士。以为辅弼而佐佑之必须要推奖耆旧有德之者。疏远小人无知之辈。更加以节俭修吾身。以德惠施于人。然后身傍所用执侍左右者。要稍近于老成者存之。便佞者疏之。何故。贵在无丑恶之谗谤。而免使偏邪党类为之搅乱也。若能如此。即使马祖与百丈之道望。可与之相齐。而临济德山之家声。亦可与之相及也○镇州临济院义玄禅师。曹州南华刑氏子。嗣黄檗希运禅师。南岳下四世○鼎州德山宣鉴禅师。简州问氏子。嗣龙潭崇信禅师。青原下四世△理丛林者。守道藏德。乃公天下之大宗大本也。又能选贤远佞。修身惠物。自然群英毕集。何患乎道之不行也。
此篇教人知忧劳是良药。祸患不可逃也。
音首座曰。古之圣人。以无灾为惧。乃曰。天岂弃不谷乎。范文子曰。惟圣人能内外无患。自非圣人。外宁必内忧。古今贤达。知其不能免。尝谨其始。为之自防。是故人生稍有忧劳。未必不为终身之福。盖祸患谤辱。虽尧舜不可逃。况其他乎(与妙喜书)。
古之至人。每每见无灾无患即生恐惧。乃自愧曰。天道无私。岂独弃我之不谷乎。谷。善也。不谷者。不善人也。又罪也。谓我有罪。天似弃而不怜我也。范文正公有言。惟圣人能于内外俱无所患。自非圣人。外身虽安而内心必忧。古今贤人达士。自知忧患不能免。故尝尝以戒忍二度为墙篱。以禅定智慧为铠杖。而自防也。故人生于世。稍有忧劳有患难。未必不为终身之福。盖人身之祸患。世之谤辱。虽尧舜至圣。亦有不仁之谤。不孝之辱。尚不可逃。况今人为凡品乎△要知多劳多苦。即是削欲除邪之镆鎁。诚不可得。劳苦中有无限受用。宜深体究。
此篇谓住持要行解相应。勿苟名利也。
万庵颜和尚曰。此见丛林。绝无老成之士。所至三百五百。一人为主。多人为伴。据法王位。拈槌竖拂。互相欺诳。纵有谈说。不涉典章。宜其无老成人也。
此节返显丛林。须仗老成之士。谓比来所见丛林之中。竟没有几多老练成实之人。所至之处。或三百或五百。共居一院。以一人为主。多人即其伴侣也。为主者。自无正见。登据法王座上。胡言乱语。上首白椎。长老竖拂。大家打哄互相欺诳。纵有些言谈说话。都是杜撰。竟不涉于典章。此皆由其无老成人。随情称意而乱为之也。
夫出世利生。代佛扬化。非明心达本。行解相应。讵敢为之。譬如有人妄号帝王。自取诛灭。况复法王。如何妄窃。乌乎。去圣逾远。水潦鹤之属又复纵横。使先圣化门。日就沦溺。吾欲无言可乎。
此节正明持法。必欲行解相应。夫出世利济众生。本是代替如来宣扬法化的事。若非明了自心。洞彻根源。行与解其互相应者。岂敢妄自而为之耶。楞严云。譬如有人。妄号帝王。自取诛戮。况复出世的法王。如不见到佛祖地位。无真实道德。敢虚妄而窃取乎。呜呼。去佛世愈远矣。而一种水潦鹤之属。到处称扬称郑。纵横于世○昔阿难至竹林中。闻有比丘诵偈曰。若人生百岁。不见水潦鹤。不如生一日。而得睹见之。阿难闻已惨然叹曰。世间眼灭。何期速乎。烦恼诸恶。如何便起。违返圣教。自生妄灭。无有慧明。常处痴暗。永当流转生死。便语比丘。此非佛语。不可修行。汝今当知。二人谤佛。一虽多闻。而生邪见。二解深义。颠倒妄说。有此二法。为自毁伤。不能令人。离三恶道。汝今当听我演佛偈。若人生百岁。不解生灭法。不如生一日。而得解了知。尔时比丘即语其师。师曰。阿难老朽。言多错谬。不可信也。汝还如前诵。阿难后闻比丘。复诵前偈。问其故。比丘具呈师言。阿难思惟彼轻我言。或受余教。即入三昧。推求胜德。不见有能回挽彼意。作是念言。异哉异哉。不复正也。当堕三途。文出阿育王传○仗先圣教化之门庭。日愈下矣。沉沦而没溺也。我岂得不言可乎。
属庵居无事。条陈伤风。败教为害。甚者一二。流布丛林。俾后生晚进。知前辈兢兢业业以荷负大法为心。如冰凌上行。剑刃上走。非苟名利也。知我罪我。吾无辞焉(智林集)。
此节嘱令荷负大法。属者。值遇也。正值庵居无事。条陈者。谓布列条章。陈设法度。以救末法之弊。故我条陈者。近今丛林中。有许多伤风化败教门。为害至甚者。略陈数件以流布于丛林。使后生晚进得知前辈主持者。兢兢然如履薄冰而惧陷。业业然如蹈剑刃而恐伤。惟以荷负大法为心。非苟且图其虚名。贪其财利也。知我者以吾言为是。罪我者以语言为非。是非之责。吾岂敢辞焉○知我罪我者。孔子作春秋以寓王法。其大要皆天子之事。知孔子者。谓此书之作。遏人欲于横流。存天理于既灭。为后世虑至深远也。罪孔子者。以谓无其位。而托二百四十二年。南面之权。使乱臣贼子。禁其欲。而不敢肆则戚矣△要知古人一片血心。总只教人做出世丈夫。莫自陷其身。岂有他哉。
此篇言法久成弊。慎勿以生灭为心也。
万庵曰。古人上堂。先提大法纲要。审问大众。学者出来请益。遂形问答。
此节明理所当然。谓古人所以上堂者。原为要与学人。抽钉拔楔。先举大法纲领要旨。审问大众。看众中有会其意者否。学者因不会其意。故出众请求利益。遂形之而有问答。此自然之理也。
今人杜撰四句落韵诗。唤作钓话。一人突出众前。高吟古诗一联。唤作骂阵。俗恶俗恶。可悲可痛。前辈念生死事大。对众决疑。既以发明。未起生灭心也。
此节明非理妄作。今人不然。长老先自杜撰四句落韵谱的诗。唤作钓他学者。杜撰者。杜塞也。撰造也。述也。言不通古法而自造也。如杜光庭道士。假窃佛经而作道经也。忽有一人突然而出众人之前。高声吟他古诗两句。唤作相骂的阵势。以为法战。有是理乎。俗恶之极。可悲可痛者。总叹法道凋零也。竟不知前辈自己痛念生死不明。乃最大之事。凡所到处放下腰包。便来扣请师家。或上堂小参。他即对大众前决择深疑。既得发明己躬大事。何曾有一毫生灭之心。人我之见耶△此章说出古今为法者。如明镜在架。令人无处逃遁。学者可不慎欤。
此篇教主法者须知宾主之仪不可忽也。
万庵曰。夫名行尊宿至院。主人升座。当谦恭叙谢。屈尊就卑。增重之语。下座同首座大众。请升于座。庶闻法要。
此节先教如理。谓凡有德行名望的尊宿知识至院。主人先须为他升座说法。谓之引座。必要谦和恭顺。叙谢他降重之意。或班序大小。当屈尊就卑。说话益加用厚重之语。说法讫。下座同首座与大众请尊宿知识升座。庶者。冀也。有望闻于法要。此正理也。
多见近时相尚。举古人公案。令对众批判。唤作验他。切莫萌此心。先圣为法忘情。同建法化。互相酬唱。令法久住。肯容心生灭。兴此恶念耶。礼以谦为主。宜深思之。
此节明不如理。每见近时沿习相尚者。举则古人公案。令他尊宿来对众批评判断。勘验他识见何如。有此礼耶。后之为主人者。切忌莫萌此胜负之心。有伤风化。先圣为法念切。彼此忘情。本要同建法幢。兴隆教化。而必要互相酬唱。令佛法久住世间。岂肯容心起生灭。而兴此恶念耶。况宾主之礼。原以谦下为主。此一节事当深思之△知识本欲与人解黏去缚。而返以法作弊。吾不知其是何心行也。
此篇教接纳外护须存大体。勿节外生枝也。
万庵曰。比见士大夫监司郡守入山有处。次日令侍者取覆长老。今日特为某官升座。此一节犹宜三思。
此节明待外护之大体。谓比来见士君子。与诸大夫。及地方所监司之官。或是本郡太守。因其事或有处分来入山中。知事头首次日报侍者。取覆长老。取覆者。反白也。谓取士名通报长老也。今日特为某官长升座。此一节事。不可乱做。犹宜三思而行也。
然古来方册中虽载。皆是士大夫访寻知识而来。住持人因参次。略提外护教门。光辉泉石之意。既是家里人。说家里两三句淡话。令彼生敬。如郭功辅杨次公访白云。苏东坡黄太史见佛印。便是样子也。岂是特地妄为。取笑识者。
此节谓士大夫来访寻。然古来语录中虽载有为官长上堂的事。要知皆是他士大夫慕道而来访寻知识开发指示。住持因他来求参语毕。次后略提外护教门。光辉泉石之意。他若是佛法中人。便向他说佛法中几句无义味话。使彼增长敬信。如郭功辅杨次公。访白云于舒州之海会○功辅事迹见前○杨次公官至礼部。夜思无托。遂乐佛教。历参十二员知识。未契其旨。后闻白云道风大振往见之。值白云为众入室夜至三更。公求见。云弗之。公于窗外效鸡鸣。云曰。不知时节之物。惑乱诸方即得。令侍者擒来杀之。者扭入方丈。公鸣不止。云作犬声。公乃休。遂引颈于师前。云执公须曰。长毛似尾。公曰弃取毛尾时如何。云曰看鸡。公鸣一声。云搊住托开曰。鸡在笼里。讨甚么碗。遂闭却门。复召曰次公。公应诺。云曰出笼也未。公无语。侍者云。相公且歇。来日再见和尚。公休去○东坡诣金山。值佛印与学徒入室次。印曰此间无坐榻。坡曰暂借佛印四大为坐榻。印曰山僧有一问。居士道得即请坐。道不得即输腰间玉带子。坡欣然曰便请。印曰适来道。暂借山僧四大为坐榻。祇如山僧四大本空。五阴非有。你向甚么处坐。坡不能答。印召侍者。收取玉带永镇山门。印却赠以衲衣。坡述偈曰。病骨难堪玉带围。钝根仍落箭锋机。欲教乞食歌姬院。故与云山旧衲衣○黄太史见佛印在禅床上坐。问。双林灭后谁为佛。海印发光印是谁。印曰。江南东瓜江北种。江北西瓜江北栽。史无语。一夜不安。次日饭间印云。天地玄黄未见黄。输盘造闾未见坚。如何是黄庭坚。史起身拱立。印曰我不问者黄庭坚。史曰岂有两个。印曰瞎。云云。如上诸公皆是自己为道访求而来。是家里人说家里话。便是样子也。岂是无知辈。特地者。无故也。又不请你又不问你。无故要上堂。虚妄作为。得不取笑于识者△而今不止与他上堂。还去多方攀仰。惟恐不至。俾万庵闻之。又不知作何说也。
此篇教主者勿以法抑人。须存古规也。
万庵曰。古人入室。先令挂牌。各人为生死事大。踊跃来求决择。多见近时无问老病。尽令来纳降款。有麝自然香。安用公界驱之。因此妄生节目。宾主不安。主法者。当思之。
谓古来主法者。煅炼学人。要人入室。先令侍者挂牌晓谕大众。学人各以生死事大。他自然踊跃欢喜来求知识决择疑滞。此正理也。多见近时丛林不管老者病者。都要他来纳个降款。降疑者输诚尽敬之貌。设有不到者。便谓不依规矩。轻视方丈。此何故也。你果是个通天彻地的知识。所谓有麝自然香。何必要公然立其界限以制之。强驱其来也。因此谓之妄生枝节。妄假条目。以致宾主不安矣。主法之人。宜深思之△敬生于诚。诚仰其德。我果备德。鬼神将来室。何况人乎。
此篇谓道源以法古尊先。无所分别也。
万庵曰。少林初祖。衣法双传。六世衣止不传。取行解相应。世其家业。祖道愈光。子孙益繁。大鉴之后。石头马祖皆嫡孙。应般若多罗悬谶。要假儿孙脚下行是也。二大士玄言妙语。流布寰区。潜符密证者。比比有之。
此节明法源有自。谓自有佛祖已来。传宣此道至我震旦中。以少林达摩大师为始祖。传衣授法。二者双行。至六祖始谓衣乃争端。不复传矣。但取行与解相应。行说俱到者。世其家业。世者。代代相承也。由是祖道愈见其光大。子孙益见其繁茂。大鉴六祖之后。石头希迁禅师。马祖道一禅师。皆面禀亲承于青原南岳。是六祖之嫡孙。正当般若多罗悬远之符谶。谓要假儿孙脚下行是也○达摩大师得法后。问般若多罗云。当往何国而作佛事。祖曰汝虽得法未可远往。且止南天。待吾灭后六十七岁。当往震旦施大法药。直接上根。慎勿远行。衰于日下。又问。彼有大士堪为法器否。千载之下有留难否。祖曰汝之所化获菩提者不可胜数。吾灭度后。六十七载。彼国有难。水中文布。善自降之。汝至时勿住。彼国唯好有为功德。不见佛理。听吾偈曰。路行跨水复逢羊。路行跨水者。谓遇梁武名衍。复逢羊者。魏武帝是羌人。独自凄凄暗渡江。谓摘芦的事。日下可怜双象马。日下即洛阳。可怜双象马。谓梁武魏武。二株嫩桂久昌昌。即临济曹洞二宗。又云。一百五十年有小难。听吾偈曰。心中有吉外头㐫。心中有吉是周字。外头㐫谓周武灭僧。川下僧房名不中。川下即太湖县。僧房名不中即司空山。若遇毒龙生武子。若遇毒龙。明帝是武王之父。生武子即武帝。忽逢小鼠寂无穷。忽逢小鼠谓子年生宣帝。大兴佛法。寂无穷者。周为杨坚灭称隋。又曰。却后林下见一人当得道果。听吾偈曰。震旦虽阔无别路。谓马祖道一也。要假儿孙脚下行。即石头也。金鸡解衔一粒粟。谓南岳让乃金鸡县人。供养十方罗汉僧。谓马祖是四川什邡县罗汉寺僧。祖嗣南岳之法故尔。谓般若多罗悬谶石头马祖。为曹洞临济之宗祖也。二大士玄奥之言。精妙之语。已流通于寰区之中矣。潜符者。谓暗合默契于无言之表者也。密证者。明教曰。密非不言而暗证也。真密也。谓外传信衣。内授密证。乃吾佛祖真实秋密之法也。每每有之者。言符证之人恒有也。
师法既众。学无专门。曹溪源流。派别为五。方圆任器。水体是同。各擅佳声。力行己任。等闲垂一言出一令。网罗学者。丛林鼎沸。非苟然也。由是互相酬唱。显微阐幽。或抑或扬。佐佑法化。语言无味。如煮木札羹。炊铁钉饭与后辈咬嚼。目为拈古。其颂始自汾阳暨雪窦。宏其音显其旨。汪洋乎不可涯。
此节明派别分流。师家之法既众。使学者所习无一定之法门。故令曹溪源流一派。而分之为五矣。宗虽分为五家。法则不异也。如器有方圆。水体无二。然而五家各各专敷教化之门。而各有佳声。又各各致力。以行己任。等闲之间。或出一言。或行一令。网罗者。收拾笼络之意。网罗四方学者。丛林兴盛如鼎之沸然。岂徒然哉。由是五家互相酬唱。显其微妙。阐其幽深。或抑而夺之。或扬而纵之。无非是彼此佐佑以助成其法门教化而已。凡所发之言。皆是无义味语。如煮木札为羹。如炊铁钉作饭。与后人咬嚼。名之为拈古。以拈提古人之公案也。其所谓颂古者。始自汾阳善昭禅师。及明州雪窦重显禅师。遂州李氏子。嗣智门光祚禅师。青原下九世。自此二老大弘其音。着显其旨。而所以发挥其意者。汪洋浩瀚如大海之不可涯际。亦皆出乎二老之宏才博学也。
后之作者。驰骋雪窦而为之。不顾道德之奚若。务以文彩焕烂。相鲜为美。使后生晚进。不克见古人浑淳大全之旨。
此节明变故失宗。后来欲仿效其法强为颂古者。驰骋雪窦而作之。驰骋者。如二马之并驱也。竟不顾自己见解为何如。专以华美之言。新鲜之句为奇特。而不知圣人之本旨失矣。致使后生晚进。不克见古人浑融淳厚大全之意旨。
乌呼。予游丛林。及见前辈。非古人语录不看。非百丈号令不行。岂特好古。盖今之人不足法也。望通人达士。知我于言外可矣。
此节教以古为法。乌呼。予曾行脚游历各处丛林。及见他前辈尊宿。非古人语录必不肯看。非百丈号令必不肯行。岂是特为好古。盖近时人不足以为法则也。如我作此说话。惟望通人达士。知我之意于言语之外。斯可矣也△道味本是醍醐。三变即成水矣。昧本求华。浑淳大全之旨。夫复何得。
此篇教学者要豁达通情。莫以偏见自蔽也。
万庵曰。比见衲子好执偏见。不通物情。轻信难回。爱人佞己。顺之则美。逆之则疏。纵有一知半解。返被此等恶习所蔽。至白首而无成者多矣(已上并见智林集)。
谓比来每见衲子。好固执一己之偏见。竟不通晓众人之情。才有一言入耳。不察其是非。便自轻信。一信决定难以挽回。加之又喜人奉承于己。顺则欢悦而美近之。逆则恼恨而疏远之。这般学者。纵有一知半解。返被此等恶见习气所蔽。到老不得成器者多矣△良医用药。不在海方。随拈一味。可以醒狂迷矣。受用得者一篇。百事可成。
此篇摧邪显正。要人持诚存信也。
万庵曰。丛林所至。邪说炽然。乃云。戒律不必持。定慧不必习。道德不必修。嗜欲不必去。又引维摩圆觉为证。赞贪瞋痴杀盗淫为梵行。乌呼。斯言岂特起丛林今日之害。真法门万世之害也。
此节谓邪说无知为害不细。谓如今丛林中。正法无人举扬。而凡所到处。多种邪谬之说。如火之炽然而不息也。乃曰。戒律极为繁杂。拘束其身。不必持也。定慧是小果禅。止息其心。不必习也。道德乃本有之故物。何必要修。嗜欲乃人之常情。何必要除。恐人不信以为魔言。又引维摩经居士说大乘菩萨。入诸淫舍。示欲之过。虽有妻子。常修梵行等语。又圆觉了义说。一切障碍即究竟觉。乃至诸戒定慧。及淫怒痴。俱为梵行。假此等说话。以为证据。竟不知彼大权圣人。示迹利生。为同事摄。经意何等明白。而外道邪人。返以此诳人。滥膺恭敬。乌乎。者般说话。岂独引发丛林今日目前之害。实实为法门千万世之害也。
且博地凡夫。贪瞋爱欲。人我无明。念念攀缘。如一鼎之沸。何由清冷。先圣必思大有于此者。遂设戒定慧三学以制之。庶可回也。今后生晚进。戒律不持。定慧不习。道德不修。专以博学强辩。摇动流俗。牵之莫返。予固所谓斯言。乃万世之害也。
此节言凡夫惑重。须假法化。博地。即大地也。贪者。引取无厌。又爱欲也。由爱心计着而发。瞋者。忿怒之盛。又刚烈也。由心气相作而发。然心属火。气属金。心火转炽。气金转刚故也。痴者。述惑无知。又愚昧也。由轻慢恃己而发。且世人之贪瞋爱欲。人我无明。念念不息。犹如一鼎沸汤相似。何由而得清冷。先圣思念众生三毒利害。最难制伏。必须用个大有制伏之方。然后可除。故特为凡夫兴大慈悲。作大利益。遂设戒定慧三学以制之。防非止恶曰戒。止息诸缘曰定。破惑证真曰慧。此三者乃入道之门也。有此三法。则三毒庶几可挽回矣。今后生𣆶进戒律不持。定慧不习。道德不修。专以博学强辩惑弄无智之人。摇动流俗之辈。一往捏怪牵去不自返。我固所谓斯言。乃万世之害也。
惟正因行脚高士。当以生死一着辩明。持诚存信。不为此辈牵引。乃曰。此言不可信。犹鸩毒之粪。蛇饮之水。闻见犹不可。况食之乎。其杀人无疑也。识者自然远之矣(与草堂书)。
此节明智者知非。自然远之。惟有因心端正之人。本分行脚具高举远见之志。单单以生死一着子必欲辩明。持其诚心。守其正信。自能不为此辈业人牵引。乃曰。此等妄谈。最不可信。犹鸩毒鸟之粪。如恶蛇饮之水。闻见尚乎不可。况欲食之乎。若使一滴沾着。其杀人无疑矣。惟有智识之君子。自能远之△真风既坠。大伪斯彰。谁不疾首痛心焉。万庵和尚。如此激浊扬清。乃万世之箴规也。
此篇见主人严洁有礼所以上行下效也。
万庵曰。草堂弟子。唯山堂有古人之风。住黄龙日。知事公干必具威仪。诣方丈受曲折。然后备茶汤礼。始终不易。有智恩上座。为母修冥福。透下金二钱。两日不寻。圣僧才侍者。因扫地而得之。挂拾遗牌。一众方知。盖主法者清净。所以上行下效也。
谓草堂弟子。惟独山堂有古人之风化。何以见知。住黄龙日。凡知事者或常住有公干。必先具威仪往方丈受分付。然后始备茶汤之礼。以酬复之。始终不易。众中有智恩上座。为母修冥福以追悼慈恩。移下金二钱。两日竟不知寻。有圣僧才侍者因扫地得之。将金挂于拾遗牌上。大众见而皆知法令有在也。此盖知主法者清净。所以上既行而下必效也△锄金不顾。拾金不取非难也。而所难者在不欺骗人耳。
此篇见古人提持有道。使人各知所守也。
万庵节俭以小参普说当供。衲子间有窃议者。万庵闻之曰。胡飨膏粱。暮厌粗粝。人之常情。汝等既念生死事大。而相求于寂寞之濵。当思道业未办。去圣时遥。讵可朝夕事贪饕耶(真牧集)。
万庵节俭有以小参普说当供。此真供养。以其持法真认道实。乃能如是。衲子中间亦有私自议论者。万庵闻之曰。大凡世人朝餐膏粱美味。暮来便厌粗食。此常情也。汝等既然痛念生死莫大之事。而来相求我于此寂寞山水之间。则不可负汝之来意。宜当以法为食。资汝慧命也。汝等亦当思念道业未办去圣时遥。努力真修。方是丈夫志节。岂可朝夕贪饕希图口腹为事耶。贪财为饕。贪食为餮△普贤菩萨。凡设供养种种如须弥山。尚谓诸供养中法供养最。而今返欲窃议者。真饕餮之徒。
此篇见机思至妙。晓人如目睹也。
万庵天性仁厚。处躬廉约。寻常出示语句。辞简而义精。博学强记。穷诘道理。不为苟止而妄随。与人评论古今。若身履其间。听者晓然如目睹。衲子尝曰。终岁参学。不若一日听师谈论为得也(记闻)。
万庵和尚所禀之天性有仁慈又忠厚。处己最为廉约。寻常出言开示于人。言辞虽简。而义理至精。学最广记犹强。善能穷究详诘其中旨趣。于理于事。决不苟且而止息。又不虚妄而随人言说。凡与人评论古今事理。说得最清白。犹如自己亲到其间。使听者了然如目所见。衲子尝曰。我辈终岁参学。不如一日听师谈论深有所得也△自家既到七通八达之地。凡所发言自然如天缯妙彩。见之必定甜目。
此篇教人直心直行。勿趋势利也。
万庵谓辩首座曰。圆悟师翁有言。今时禅和子少节义勿廉耻。士大夫多薄之。尔异时傥不免做遮般虫豸。常常在绳墨上行。勿趋势利。佞人颜色。生死祸患。一切任之。即是不出魔界而入佛界也(法语)。
辩首座即成都府昭觉寺大辩禅师。嗣大沩法泰禅师。南岳下十六世。谓我圆悟师翁有言。今时禅和子既少节义。又勿廉耻。所以士大夫多有轻薄之者。自所致也。汝辈他年后日傥或不免也要去做遮般手脚。有足曰虫。无足曰豸。要须常常在规矩正路上行。甚不可趋求势利作媚人之颜色。至于生死祸患之际。一切任之而无所却。若能如是。即是不出魔界而入佛界也△有如是主宰。也须是其人始得。不然依旧随他去也。
此篇见道人不贵装点。惟在自适也。
辩首座出世住庐山栖贤。常携一筇穿双屦过九江。东林混融老见之呵曰。师者人之模范也。举止如此。得不自轻。主礼甚灭裂。辩笑曰。人生以适意为乐。吾何咎焉。援毫书偈而去。偈曰。勿谓栖贤穷。身穷道不穷。草鞋狞似虎。拄杖活如龙。渴饮曹溪水。饥吞栗棘蓬。铜头铁额汉。尽在我山中。混融览之有愧(月窟集)。
辩首座出世住庐山栖贤之时。凡出山但携竹杖着草鞋过九江。转至东林。混融长老即普融知藏。福州人。得法于五祖演禅师。南岳下十四世。在五祖典藏主。凡人至。则以闽语诵俚言。人谓之混融。一日见辩即呵之曰。师者人之模范也。一举一止皆宜与人取法。你者等行径。岂不自轻。况且为主人之礼。大煞无体裁之甚。辩笑曰。人生以称适其性即为乐也。吾但率吾性而动止也。何过咎焉。乃援笔书偈而归。偈曰。勿谓栖贤穷。者个穷境界。谁能及得。身穷道不穷。取之不竭。用之不尽。草鞋狞似虎。踏杀天下人。拄杖活如龙。极能兴波作浪。渴饮曹溪水。一口吸尽。饥吞栗棘蓬。碎嚼无余○杨岐示众云。透得金刚圈。吞得栗棘蓬。便与三世诸佛把手共行。历代祖师同一鼻孔。其或未然。参须真参。悟须实悟。铜头铁额汉。车载斗量。尽在我山中。游泳自在。混融老一见此偈。甚有愧焉△威凤俊鹘。终非篱边野雀所能企及。
此篇教衲子宜修实行。勿恃浮华也。
辩公谓混融曰。像龙不足致雨。画饼安可充饥。衲子内无实德。外恃华巧。犹如败漏之船盛涂丹雘。使偶人驾之。安于陆地。则信然可观矣。一旦涉江湖犯风涛。得不危乎(月窟集)。
谓如世人所作相似之龙。像者。似也。岂能兴云布雨。又如所画之饼。岂可饱腹充肠。此由其不真也。师以之喻禅者家。论其道德。内实无有。而外面徒然恃着些华言巧语。以哄弄于人。此等人大似朽败之船。甚涂五彩装点得极齐整。又使个土木做的偶人驾之。安于陆地之上。人见之谁不信以为美观。若使一旦泛之于江湖。一触著于风涛。只好随之而没。安得不危乎△者等锦心绣口。一似杨花柳絮。轻轻一点。使人痛入骨髓。不真不实者。未审作何去就。
此篇谓主者作事。当尽其诚。勿择利害也。
辩公曰。所谓长老者。代佛扬化。要在洁己临众。行事当尽其诫。岂可择利害。自分其心。在我为之。固当如是。若其成与不成。虽先圣不能必。吾何苟乎(月窟集)。
谓做长老者。本是替佛祖宣扬法化。贵乎洁己身心。临于大众。凡所有之事。当质直无伪。尽己之至诚。不可拣择其利害。以分其心。此事在我以至诚之心行之。理应如此。若论事之成与不成。一有定数。虽在古圣先贤。尚不能必使之而成。吾何能苟且而强成乎△一尺水一丈波。令人下脚不得。若说是容易话。却行不去。真个措置人于不可奈何之地。
此篇要人尚清廉。而勿为虚饰也。
辩公曰。佛智住𠧧禅。衲子务要整齐。惟水庵赋性冲澹。奉身至薄。昂昂然在稠人中。曾不屑虑。佛智因见之呵曰。奈何䖃苴如此。水庵对曰。某非不好受用。直以贫无可为之具。若使有钱。亦欲做一两件皮毛。同入社火。既贫固无如之何。佛智笑之。意其不可强。遂休去(月窟集)。
庆元府育王寺佛智𥙿禅师。吴楚王之裔也。嗣圆悟勤禅师○临安府净慈水庵端一禅师。婺州马氏子。嗣佛智𥙿禅师。南岳下十六世。谓佛智和尚住西禅时。相随衲子俱要威仪端肃。衣帽整齐。惟独水庵一人。所赋之性。本冲虚而澹泊。奉身至薄。其志气昂昂然。在稠人众中。不自轻屑。亦无忧虑。昂昂者。高举自如之貌。佛智见而呵之曰。奈何䖃苴如此。䖃苴者。中州人谓蜀人不遵轨辙也。水庵对曰。端一非不好受用。直云总是个贫字。无可以为之得具齐也。此一贫字大有主宰。若使我有钱。也好去做一两件皮毛。同入社火。也好随群逐队。既贫固无可奈之何也。佛智闻而笑之。意知此人不在外貌上着脚。不强使为之也。遂乃休去△衲僧家宜其念念在道。如救头然。岂有闲工夫。去装点者速朽之具。
此篇言制妄想。须觉照之力也。
佛智𥙿和尚曰。骏马之奔逸。而不敢肆足者。衔辔之御也。小人之强横。不敢纵情者。刑法之制也。意识之流浪。不敢攀缘者。觉照之力也。乌乎。学者无觉照。犹骏马无衔辔。小人无刑法。将何以绝贪欲治妄想乎(与郑居士法语)。
先用喻明。谓骏马之性追风可及。而不敢肆足奔逸者。由有衔勒缰辔以御之也。小人最刚强横暴。而不敢恣纵情欲者。由国法典刑以制之也。人之意识如暴流猛浪。而竟不敢攀引妄缘者。由觉照之力也。乌乎。学者时中若无觉照。实如骏马无衔辔。如小人无刑法。复将何以绝诸贪欲而治诸妄想乎△事理双彰。无不入妙。但时中有几人能觉照者。欲得不负古人。完全自己。何异星中拣月。
此篇言住持之本末。惟道德仁义。推而广之。以完佛祖之道也。
佛智谓水庵曰。住持之体有四焉。一道德。二言行。三仁义。四礼法。道德言行。乃教之本也。仁义礼法。乃教之末也。无本不能立。无末不能成。
此节先举四法为要。谓作住持之大体有四法焉。一道德。二言行。三仁义。四礼法。道德与言行。乃教化之根本也。仁义礼法。乃教化之枝末也。无根本何以立乎身。无枝末乌能成其事。
先圣见学者不能自治。故建丛林以安之。立住持以统之。然则丛林之尊。非为住持。四事丰美。非为学者。皆以佛祖之道故。
此节正明建立之故。先圣见学者无识力不能自治。故建立丛林使身有所归。又立一有道德节义者为住持。而统理之。使学者性有所狥。然则丛林众中之所尊。非尊为住持之人。要饮食衣服卧具医药四事俱丰美者。非独为学者作受用也。总皆为欲人行持佛祖之道。故尊之备之也。
是以善为住持者。必先尊道德守言行。能为学者。必先存仁义遵礼法。故住持非学者不立。学者非住持不成。住持与学者。犹身之与臂。头之与足。大小适称而不悖。乃相须而行也。故曰。学者保于丛林。丛林保于道德。住持人无道德。则丛林将见其废矣(实录)。
此节方乃劝修道德。是以善能为住持者。必先要尊崇道德。谨守言行。善能为学者的。必先要怀存仁义。遵依礼法。故住持人若无学者佐佑。如孤掌难鸣。岂独能竖立耶。学者若非住持教化。如根苗不雨。岂自能成就耶。住持之与学者。相须而不离。须者。资用也。如人身之有臂。头之有足。大小相适相称而不逆。乃相资用而行也。故曰。学者所保守者丛林。而丛林所保守者道德。住持人若不敬存道德。谨守言行。丛林将来必见其废矣△如袅如缕绵绵不绝。只要持循道德。秉权据令者。宁不愓然于衷乎。
此篇言生死乃人之大患。当预为处置可也。
水庵一和尚曰。易言君子思患而预防之。是故古之人思生死大患。防之以道。遂能经大传远。
此节言古人念念思道。谓易经水火既济卦云。成德君子心中时时虑患。而预先防之。是故古之人思念生死乃吾人之大患。故将圣人指迷之大道。念念于心为之堤防。故所经济必大。所传持必远。
今之人谓求道迂阔。不若求利之切当。由是竞习浮华。计较毫末。希目前之事。怀苟且之计。所以莫肯为周岁之规者。况生死之虑乎。所以学者日鄙。丛林日废。纪纲日坠。以至陵夷㒹沛。殆不可救。嗟乎。不可鉴哉。
此节言今人时时竞利。今之人则不然。谓求道甚迂远极旷阔。难以应目前衣食之急。到不如求其财利尤为切当。由是奔竞成习。侈其浮费。用之奢华。计较于毫厘细末。只图眼前之事。而不存大计。第怀苟求利养之心。得一日便过一日。欲求个终岁之恒规尚未有也。况有究生念死之虑乎。所以学者见识日愈鄙陋。丛林礼法日益凋残。纪纲号令日至隳坠。陵夷者。夷。平也。言法道之将颓。如丘陵之渐平也。颠沛流离。殆不可救。嗟乎。有志之士。可不一鉴照之哉△古云修德者矜细行。图治者忧未然。况生死之至重至切者也。人不重其所当重。而返重其所不当重者。迷中之倍人也。
此篇谓学道心要极正。勿涉于偏邪也。
水庵曰。昔游云居。见高庵夜参。谓至道径挺。不近人情。要须诚心正意。勿事矫饰偏邪。矫饰则近诈佞。偏邪则不中正。与至道皆不合矣。窃思其言近理。乃刻意践之。逮见佛智先师。始浩然大彻。方得不负平生行脚之志(与月堂书)。
言吾昔行脚到云居时。见高庵和尚夜参云。至道径直而挺特。势不近于人情。学者要诚心正意以学此道。勿事矫妄粉饰偏僻私邪。矫饰与诈佞相近。偏邪乃不中正。此皆是人情与至道相返则不合矣。我闻此言。窃思之。甚是有理。乃铭刻于意而履践之。及至后来见佛智先师。始得于一言之下浩然大彻。皆本于此也。由是方得不负平生行脚之志△要知刻意践之。正是得大彻大悟的根本。多少人闻。过去便置在无事甲里。如何得彻透。
此篇戒人勿事贪求。恐滋咎累也。
水庵曰。月堂住持。所至以行道为己任。不发化主。不事登谒。每岁食指。随常住所得用之。衲子有志充化导者多却之。或曰。佛戒比丘。持钵以资身命。师何拒之弗容。月堂曰。我佛在日则可。恐今日为之。必有好利者。而至于自鬻矣。因思月堂防微杜渐。深切着明。称实之言。今犹在耳。以今日观之。又岂止自鬻而已矣(法语)。
临安府净慈月堂道昌禅师。潮州宝溪吴氏子。嗣妙湛慧禅师。青原下十四世。谓月堂和尚。其性梗介。为住持日。凡所到之处。只以行持道法为自己重任。不遣发化主。不登谒贵人。指与旨同。言每岁所需饮食之甘旨。一皆随常住恒产恒规之所得。或多或少随其丰俭而用之也。衲子有见常住艰难欲为化主者。多却之不许。或曰。佛戒诸比丘。每常晨朝托钵乞食以资身命。师何故拒绝之而不容耶。月堂曰。我佛在日则可。到今日作此等事。必有好利者。乘其贪图之固习。广费信心之重施。必招将来苦报。岂不是使人自卖其身。非是益人。而返为害己。我故不许为缘事也。水庵谓因思月堂防之细微。杜绝渐进之弊。此深而切着而明。唐丘志曰。安居虑危。防微杜渐。此古人忧之深虑之远。而防之于未然也。吾闻此称真实之言。至今犹然在耳。若以今时丛林之住持与夫化募者。百计搜寻。又岂止自卖而已哉△禅和子是谁敢卖。只好自卖。但不知卖了的物事。将为何用。返思之自有惊心万斛。
此篇见古人忘身为法。不惮劳苦也。
水庵谓侍郎尤延之曰。昔大愚慈明谷泉琅玡。结伴参汾阳。河东苦寒。众人惮之。惟慈明志在于道。晓夕不怠。夜坐欲睡。引锥自刺。叹曰。古人为生死事大。不食不𥨊。我何人哉。而纵荒逸。生无益于时。死无闻于后。是自弃也。一旦辞归。汾阳叹曰。楚圆今去。吾道东矣(西湖记闻)。
侍郎姓尤名裒字延之。号遂初居士。问道于水庵端一禅师。水庵和尚引古人为道真切。与尤延之说。昔日大愚芝。慈明圆。谷泉道。琅玡觉。结伴参汾阳昭禅师。河东即太原汾州所属地。值冬严寒。众人多畏惮之。惟有慈明志力深广。念念在道。晓夜不敢自纵。生怠惰想。每常夜坐力究此道。设欲昏睡。即引锥自刺其股。复叹曰。古人为生死事大。日切于斯则忘其食。夜切于斯则忘其𥨊。我是何等人才。远不逮古人。而返纵其荒怠。生放逸之心。致使在生之日。自无所益。故无所益于时。至死之后。自无道行。故无以闻于后。实自惭之甚也。及至异时功成业就。一旦辞师归去。汾阳叹曰。楚圆今既归去。吾道法亦随之而东矣○昔山东丁宽。学易于田何。一日辞归。何曰。吾道东矣△乘万里云。冲大海水。可谓孤风绝侣矣。然千载之下。犹凛然道骨。
此篇教真率为人。不可苟简自恣也。
水庵曰。古德住持。率己行道。未尝苟简自恣。昔汾阳每叹像季浇漓。学者难化。慈明曰甚易。所患主法者。不能善导耳。汾阳曰。古人淳诚。尚且三二十年。方得成办。慈明曰。此非圣哲之论。善造道者千日之功。或谓慈明妄诞不听。
此节言道无难易而在人。言古为住持者。先尊率己躬。力行此道。凡所当为者。未尝苟且简略而自生恣纵。昔者汾阳每每叹息像季之时甚是浇漓。学者实不易化。慈明曰不难。所忧者在主法之人不能善为诱引耳。汾阳曰。上古之人。赋性淳素而且诚笃。尚要二十三年工夫。方得成办此件大事。岂容易耶。慈明曰。此非圣贤之至论。若是肯发勇猛力究真参。善能深造此道者。只消千日之功。便自七通八达矣。或谓慈明狂妄虚诞之言。不足以为听。
而汾地多冷。因罢夜参。有异比丘谓汾阳曰。会中有大士六人。奈何不说法。不三年果有六人成道者。汾阳尝有颂曰。胡僧金锡光。请法到汾阳。六人成大器。劝请为敷扬(西湖记闻及僧宝传)。
此节证其灵应而不妄。且汾地近北多冷。有夜立而足破血流者。因罢止夜参。忽有一异比丘乃圣僧也。谓汾阳曰。今会中有大士六人。奈何止参而不说法。言讫即自隐去。过后不尚三年。果有六人成道者。即慈明。大愚。琅玡。谷泉。法华举。天胜泰。汾阳尝有偈曰。胡僧金锡光。请法到汾阳。六人成大器。劝请为敷扬△狮是狮行。象是象步。安有跛脚驴。能蹈波涉海。跨倒神州耶。
此篇因弟子而显师家之高尚也。
投子清和尚画水庵像。求赞曰。嗣清禅人。孤硬无敌。晨昏一斋。胁不至席。深入禅定。离出入息。名达九重。谈禅选德。龙颜大悦。赐以金帛。力辞者三。上乃嘉叹。真道人也。草木腾焕。传予陋质。炷香请赞。是所谓青出于蓝。而青于蓝者也(见画像)。
舒州投子山义清禅师。嗣水庵一禅师。南岳下十七世。画水庵和尚帧子。仍请求赞。水庵赞曰。清禅人吾嗣也。其人之孤硬。世无能与敌者。每日只是一斋。无余食也。胁不至席。惟兀坐也。深入禅定。离出入息。见定之深也。于禅定中有出入息。则不名深定。名闻达于九重。谓天子之居。有九重也。谈禅选德。谓召入选德殿中问道也。龙颜大悦。赐以金帛。若有锡即受不为高也。力辞者三。上乃嘉叹。凡属人君。皆称曰上。此指宋孝宗也。嘉叹投子为真道人。天子一言。不惟法门有幸。致使草木皆腾焕而发光矣。传予陋质。复炷香而请予赞。吾无所置啄焉。如子者是所谓青出于蓝。而青返过于蓝者也○荀子劝学篇。青色乃由蓝而染。其色返深于蓝。弟子学不辍而胜于师。乃后贤胜前贤也△会说话者。所谓入室操戈不资余力。者般手笔。是最不易得的。
此篇谓利生全在得人。非独力能化也。
水庵曰。佛智先师言。东山演祖尝谓耿龙学曰。山僧有圆悟。如鱼之有水。鸟之有翼。故丞相紫岩居士赞曰。师资相可。希遇一时。始终之分。谁能间之。紫岩居士可谓知言矣。
此节明师资道合。佛智先师言。东山演祖尝谓耿龙学曰。山僧有圆悟。如鱼之有水。鸟之有翼。此见其得人之相孚也。有水乳针芥之相合。如鱼有水者。乃刘玄德得武侯时。云长翼德皆不悦。玄德云。孤之有孔明。犹鱼之有水也。愿君请无复言。重孔明以晓二人也。丞相张浚字德远。号紫岩居士。绍兴初拜封为和国公。问道于圆悟勤禅师。尝为赞曰。凡师资之相可相得授受相应。可谓千载之奇逢。而不多遇。如云龙风虎之一时也。始终相契有一定之素分。是谁得而间隔之哉。紫岩居士可谓知人之言也。师资者。师乃人之模范。为人之长。训物之规。资者。助也。助发己身之行业。又师以道传于弟子。弟子资学于师。非即谓师徒也。
比见诸方尊宿。怀心术以御衲子。衲子挟势利以事尊宿。主宾交利。上下欺侮。安得法门之兴。丛林之盛乎(与梅山润书)。
此节明上下相欺。比。及也。及见诸方尊宿巧用心术以御衲子。御。使用也。而衲子所挟者唯势与利以事尊宿。致使主宾所交者皆利也。上下所怀者皆欺也。如此又安能得法门之兴。丛林之盛乎△师资相契处。有刀斧劈不开之势。苟上下欺侮。求其不丧心背理足矣。安得有投契若是乎。
此篇引昔人以教子。尊道济世为急务也。
水庵曰。动人以言。惟要真切。言不真切。所感必浅。人谁肯怀。昔白云师祖送师翁住四面。叮咛曰。祖道凌迟。危如累卵。毋恣荒逸。虚丧光阴。复败至德。当宽容量度。利物存众。提持此事。报佛祖恩。当时闻者。孰不感恸。
此节明言切而能动人。谓为主者其感动乎人之言。贵要真实要切当。言若不真实切当。纵能感人必定肤浅。谁人肯相怀慕也。昔日白云师祖送演师翁住四面时。叮咛嘱付曰。祖道凌迟。凌迟者。凋败也。其危殆真如累卵也○晋灵公建九层之台三年不成。有臣荀息谏曰。臣能累十二棋子。又加九卵在其上。公曰危哉。息曰不危。公造九层之台。三年不成。男不耕女不织。其危甚矣。公闻之遂止。毋。莫也。谓切莫恣纵其心。荒其道而逸其行。虚丧光阴。必败自己之至德。更当以宽宏之量。容纳于众。利人存人。实为至紧。时时提持此一大事。报佛祖之深恩。乃吾愿也。老祖如是所嘱。当时闻者孰不感动而恸念之。
尔昨来召对宸庭。诚为法门之幸。切宜下身尊道。以利济为心。不可矜己自伐。从上先哲。谦柔敬畏。保身全德。不以势位为荣。遂能清振一时。美流万世。予虑光景不长。无复面会。故此切嘱(见投子书)。
此节明德全而能利物。以下乃水庵和尚语投子曰。汝昨来圣天子召对宸庭。宸庭乃天子北辰之宫也。诚为法门之幸事。切宜屈己尊行此道。要以利人济物为心。不可矜夸自己。以恃声势也。你试看从上先德。谁不是谦柔敬畏。保其身全其德者。先哲虽有势位。而自不以为荣显。所以得清声振扬于当世。美名流播于万代。岂不为成始成终之大丈夫耶。吾老矣。如晨星晓月。虑光景不久。恐将去无复面会之期。故尔切切嘱公也△至人一片舌。是转凡成圣的妙药。说到极真极实处。不觉令人心如水洗。
此篇出陈古人天资奇异。以行道建立为心也。
水庵少倜傥。有大志。尚气节。不事浮靡。不循细检。胸次岸谷。狥身以义。虽祸害交前。不见有殒获之色。住持八院。经历四郡。所至兢兢业业。以行道建立为心。淳熙五年。退西湖净慈。有偈曰。六年洒扫皇都寺。瓦砾翻成释梵宫。今日宫成归去也。杖头八面起清风。士庶遮留不止。小舟至秀之天宁。未几示疾。别众告终(行实)。
倜傥者。卓异也。谓雅致慷慨。潇洒无羁也。言水庵和尚年齿少稚之时。便能倜傥自若。生来有远大之志。而又能高其气节。不事习浮华。不检校毫末。胸襟阔大。如高岸如深谷。不可涯量也。徇。从也。唯以身从义。虽有极大的祸害交攻于前。不见有殒获之色○儒行篇云。不殒获于贫贱。注云。如箨殒而飘零。似禾获而枯槁也。又殒者。如有所坠。获者。如有所割刈也。乃困迫失志之貌。住持八处丛林。经历四郡教化。凡所到之处。无不自存兢兢业业之心。以行道教化。建立丛林为己任。淳熙五年。退西湖净慈。上堂说偈曰。六年洒扫皇都寺。瓦砾翻成释梵宫。今日宫成归去也。杖头八面起清风。士庶强欲遮拦稽留而不止。乃以小舟至嘉兴秀水县之天宁寺。未久示疾别众告终△哲人君子骨头节节皆香。立在人前使人慕羡不已。涎唾咽尽。
此篇教学者当遵先圣礼法。不可随情越矩也。
月堂昌和尚曰。昔大智禅师。虑末世比丘骄惰。特制规矩以防之。随其器能。各设攸司。主居丈室。众居通堂。列十局头首之严。肃如官府。居上者提其大纲。在下者理其众目。使上下相承。如身之使臂。臂之使指。莫不率从。是以前辈遵承翼戴。拳拳奉行者。以先圣之遗风未泯故也。
此节明前辈遵行不背。谓昔日百丈大智禅师。每虑末世时人。性多骄奢而又懒惰。何能成就无上妙道。故特制规矩以堤防之。随其人之器量才能。各以一事与伊掌执。为主者居于方丈。众居则通堂耳。于众人之间。开列作十局头首。即两堂首座。书记。藏主知客。都管。监寺。副寺。维那。典座。各各所掌之职。严令恭肃如官家之有法度森严也。为主者居于上。提持其大纲。法令也。为职事者居于下。分理其众目。事务也。使上下各相承接。如身之使臂。臂之使指。莫不统率而相从焉。此百丈之始创也。以是前辈遵承其所制之典型。与建立之礼法。无不翼翼恭敬而顶戴。拳拳服膺而奉行之也。此皆由先圣所遗来之风化。犹然而未泯绝故耳。
比见丛林衰替。学者贵通才。贱守节。尚浮华。薄真素。日滋月浸。渐入浇漓。始则偷安一时。及玩习既久。谓其理之当然。不谓之非义。不谓之非理。在上者惴惴然畏其下。在下者睽睽然伺其上。平居。则甘言屈体。以相媚悦。得间。则狠心诡计。以相屠狯。成者为贤。败者为愚。不复问尊卑之序。是非之理。彼既为之。此则效之。下既言之。上则从之。前既行之。后则袭之。乌乎。非彦圣之师乘愿力。积百年之功。其弊固。则莫能革矣(与舜和尚书)。
此节举时弊纵情违理。比来所见丛林。道衰法替参。学者只以通些才学为贵重。以守节义为卑贱。所尊尚者是虚浮华饰。所轻薄者是真实朴素。由此日滋月浸。渐渐不觉便入浇漓。浇者。沃也。漓。水入地也。始则不过上下偷安于一时之际。及狎玩惯习已久。反以谓理该如是。人之才识必要通。节义不必守可也。竟不知如此所行非义也。非理也。惴惴者。忧也。在上者既是苟利偷安。常怀忧闷以畏其在下者之检点。睽睽者。斜视貌。在下者亦苟利违心。常行窥探以候其在上者之过隙。闲暇无事之际。则甘言美语。卑颜屈体以相謟媢而取豫悦。少间背后。则狼心诡计以相屠狯。宰杀曰屠。杀戮曰狯。皆谋害之意。或于事有能成立者。即谓之贤。若于事少有乖违者。便谓之愚。竟不问于人有尊卑智愚之次序。于事有是非善恶之道理。先一人既如此行。后来者必去仿效。在下者既已狂言乱语。在上者竟相从而不敢违。前者作俑之。后者蹈袭之。总不察道理之何如也。乌呼。到者般时事。若不是贤圣之师。乘宿生大愿。更要积百年之化功。方能转摄乃可入道。不然。其弊恶坚固而不能革除矣△遗风凋丧。败弊纷然。上下一皆以虚文饰貌相处。何能还复先圣之制也。
此篇见授受不苟。慎重其道也。
月堂住净慈最久。或谓和尚行道经年。门下未闻有弟子。得不辜妙湛乎。月堂不对。他日再言之。月堂曰。子不闻昔人种瓜。而爱甚者。盛夏之日方中而灌之。瓜不旋踵而淤败。何也。其爱之非不勤。然灌之不以时。适所以败之也。诸方老宿提挈衲子。不观其道业内充。才器宏远。止欲速其为人。逮审其道德则淫污。察其言行则乖戾。谓其公正则邪佞。得非爱之过其分乎。是正犹日中之灌瓜也。予深恐识者笑。故不为也(北山记闻)。
谓月堂和尚住净慈多年。未有嗣续法道者。或问曰。和尚行道已经多载。门下未闻有付受弟子承绍宗旨者。岂不辜负妙湛师乎。福州雪峰妙湛思慧禅师。钱塘俞氏子。嗣法云善本禅师。青原下十三世。月堂不对。他日再言之。月堂曰。子不闻昔日有人种瓜。爱之至甚。欲其速成之。盛夏者。谓于六七月极猛热之时。当日正中而浇灌之。其瓜不唯不速长而能茂。未及退步。瓜则淤败枯瘁矣。此何故也。其爱之非不殷勤。由灌之不及时。适所以返成败坏矣。如今之诸方老宿。作养提挈诸衲子辈。亦然。竟不观他道德福慧充足否。又不顾他才智器度远大否。止要速令他出来做人。及至出头之际。审他的道德。则淫泆秽污而不堪。察他的言行。则乖违背戾而不当。说他有公正。其实私邪便佞而无耻。事事总皆虚浮如此。得非爱之过其分乎。此正似日中之灌瓜者无异也。予深恐为识者所笑。故不作此虚妄付授之事也△金铸之不可也。锦绣之不可也。然则何物方可。只要四字足以克选。道德言行。
此篇见古人敬师重道。至诚之甚也。
月堂曰。黄龙居积翠。因病三月不出。真净宵夜恳祷。以至然顶炼臂。仰祈阴相。黄龙闻之责曰。生死固吾分也。尔参禅不达理若是。真净从容对曰。丛林可无克文。不可无和尚。识者谓真净敬师重法。其诚至此。他日必成大器(北山记闻)。
谓黄龙和尚居积翠时。因病三月不愈。未出方丈。真净至午夜诚恳祷祝于三宝前。以至顶上然香。臂间灼灯。以作供养。仰祈神力阴相致助。使师病愈则法有所赖也。黄龙闻而责之曰。生死固吾定分苟可免乎。尔为参禅衲子。不通晓道理亦至于此。真净从容对曰。丛林可以无我克文。必不可无和尚。祷祝之意。法源所系也。识者谓真净。敬师重法。其诚切至此。则他日之成大器不待言也△此事非他人使能为之。一皆出于诚信。今时之敬师重法之心。总皆如波颓澜倒矣。痛哉。
此篇言以至诚待人。而道自行也。
月堂曰。黄太史鲁直尝言。黄龙南禅师。器量深厚。不为事物所迁。平生无矫饰。门弟子有终身不见其喜怒者。虽走使致力之辈。一以诚待之。故能不动声气。而起慈明之道。非苟然也(一本见黄龙石刻)。
山谷居士尝言。黄龙和尚。器深不可测。量广而有容。不为一切事物之所迁变。一生来作事。无矫诈无修饰。在门下久居弟子。有终身不见师有喜怒之色者。虽于走使致力之辈。一皆以诚心待之。无二意也。所以他全不动声气。而自然振起慈明之道法。岂苟且徒然而致哉△黄太史述黄龙和尚生平行实太似一座须弥山。撼摇不动。所以从古迨今。犹令人感愧交集也。
此篇见古人临难不苟。视死如归也。
月堂曰。建炎己酉上巳日。钟相叛于澧阳。文殊导禅师厄于难。贼势既盛。其徒逸去。师曰。祸可避乎。即毅然处于丈室。竟为贼所害。
此节明师遇难不可避。建炎宋高宗年号。己酉上巳日。上巳即三月三。钟相乃贼名。绍兴五年。洞庭湖钟相作乱。自称天皇大王。伤残人民。得张俊官兵败死。澧阳。即湖广常德府澧阳州。文殊导禅师困于难。师于建炎三年春示众。举临济将灭嘱三圣因缘。曰。正法眼藏瞎驴灭。临济何曾有此说。今古时人皆妄传。不信但看后三月。果至明年三月。钟相兵至。其徒欲与师南奔。师曰。学道所以了生死。何得避之。毅者。刚也。果决也。师即毅然处于丈室。俄而贼至。师曰。速当见杀。快汝心志。贼举槊刺之。血皆白乳。贼大惊引席覆之而去。
无垢居士䟦其法语曰。夫爱生恶死。人之常情。惟至人悟其本不生。虽生而无所爱。达其未尝灭。虽死而无所畏。故能临死生祸患之际。而不移其所守。师其人乎。以师道德节义。足以教化丛林。垂范后世。师名正导。眉州丹棱人。佛鉴之嗣也(一本见庐山岳府惠大师记闻)。
此节判师节操必当法。无垢居士䟦其法语曰。夫爱生恶死。乃世人之常情。惟至理之人悟知本来不生。虽生而实无所爱。达其本来不灭。虽死而实无所畏。故能临死生患祸之际。虽白刃加身。而终不移其所守之道。即导禅师是其人也。以师生平所存之道德节义。足可以教化于丛林。垂范于后世。又何况此末后一段神迹也。师名正导。眉州丹棱徐氏子。佛鉴之嗣也△有曰。祸当趋避。君子之风范也。有曰祸不可避。丈夫之作略也。如导师曰。速当见杀。快汝心志。则视身固如浮云。视死亦等儿戏。足见学道之有验如此。
此篇言本色师家。极能针人之病。使之得至道也。
心闻贲和尚曰。衲子因禅致病者多。有病在耳目者。以瞠眉努目侧耳点头为禅。有病在口舌者。以㒹言倒语胡喝乱喝为禅。有病在手足者。以进前退后指东划𠧧为禅。有病在心腹者。以穷玄究妙超情离见为禅。据实而论。无非是病。
台州万年寺心闻昙贲禅师。永嘉人。嗣育玉介谌禅师。南岳下十六世。四明太守以雪窦请师主之。师辞以偈曰。闹蓝方喜得抽头。退鼓而今打未休。莫把乳峰千丈雪。重来换我一双眸○此节言造道不真。师一日示众曰。如今衲子因学禅而返致病者极多。有一种人病在耳目者。以瞠眉努目。侧耳点头。将者些瞎弄便唤作六根门头放光动地。以为是禅。有病在口舌者。以颠言倒语。胡喝乱喝。哄弄愚夫。说者个是剿绝葛藤。最为直指以为是禅。有病在手足者。以进前退后。指东划西。便谓之不涉咽喉唇吻。格外之家风以为是禅。有病在心腹者。以穷玄究妙。超情离见。便去闭却眼睛。只顾向鬼窟里作想。谓之离相离名以为是禅。若据真实是佛祖所指示的第一义谛而论。此等总皆谓之病也。
惟本色宗师。明察几微。目击而知其会不会。入门而辩其到不到。然后用一锥一劄。脱其廉纤。攻其搭滞。验其真假。定其虚实。而不守一方便。昧乎变通。俾终蹈于安乐无事之境而后已矣(实录)。
此节明师真不妄。惟有本色宗师明眼道者。自能明察于极微极细之地。才一相见。便晓得他是会的他是不会的。才一到门。即辩知此为到家者此为未到家者。然后于未会未到的。与他痛处下一锥。深处用一劄。使缠绵不断之廉纤。一时脱去。凝结不开之搭滞尽情攻发。更要验其所得之真假。定其所行之虚实。如其不然。须别用方便。不是死守一法。昧其利人之变通。必竟要使学者蹈于安乐无事之境大休大歇之场。而后已。方才是本色师家济人之作略也△拘方用药。杀人无疑。须看何等人。受何等病。以何等方。下何等药。始是良医。然而病虽无尽。药亦无穷。一味用香苏散。决非医家妙手。
此篇教人勤学聚德。去虚取实为根本也。
心闻曰。古云。千人之秀曰英。万人之英曰杰。衲子有智行闻于丛林者。岂非近英杰之士邪。但能勤而参究。去虚取实。各得其用。则院无大小。众无多寡。皆从其化矣。
此节言取人须识其诚。古云积千人之秀气于一己。方谓之英。积万人之英才于一身。方谓之杰。凡衲子有智慧德行之名。闻之于丛林者。岂非是近于英杰之人耶。但只自能去其虚假。存乎真实。各有智行随得而用之。如是则院不在大小。众不在多少。皆可以从其化矣。
昔风穴之白丁。药山之牛栏。常公之大梅。慈明之荆楚。当此之时。悠悠之徒。若以位貌相求。必见而诒之。一旦据师席登华座。万指围绕。发明佛祖叔世之光明。丛林孰不望风而靡。矧前辈皆负瑰伟之材。英杰之气。尚能区区于未遇之际。含耻忍垢。混世同波而若是。况降兹者欤。
此节明非时宜当自重。风穴延沼禅师。钱塘余杭刘氏子。嗣南院慧颙禅师。南岳下七世。白丁地名。在郢州。多小人。风穴因𡨥乱。隐居数年。人无知者。牛栏即山名。在燕京东北。药山隐居于此。法常禅师。襄阳郑氏子。见马祖后。隐于鄞县南七十里。大梅山。慈明未出世时寓迹于荆楚间。此四老当其未遇之时。凡世间悠悠之徒。见之亦不过一泛常之师而已。若以位求犹在学地。若以貌取亦似常人。所以见者多忽慢之。诒者。慢也。一旦龙天推出。据于师席。登宝华王座。万指围绕。发挥显明佛祖之道。叔世。即末法也。于末法之际。建大光明幢。诸方丛林。孰不望风而偃。且前辈皆负瑰伟奇大之材。瑰与瑰同。琼瑰次玉。又伟也。伟者。奇也大也。而又有英杰之气概。此所谓天降斯人。尚且于碌碌未遇之际。亦常含人之羞耻。忍人之污垢。混于人世同其波流而如此。况下此者欤。
乌乎。古犹今也。此犹彼也。若必待药山风穴而师之。千载一遇也。若必待大梅慈明而友之。百世一出也。盖事有从微而至着。功有积小而成大。未见不学而有成。不修而先达者。若悟此理。师可求友可择。道可学德可修。则天下之事何施而不可。古云。知人诚难。圣人所病。况其他乎(与竹庵书)。
此节谓品操总在力学。乌乎。古之人犹今之人也。此之世犹彼之世也。若必欲待如药山风穴乃可以为师。千载始得一遇也。若必欲待如大梅慈明可以为友。百世方能一出也。此亦不必若是也。盖事先本从于隐微而至于显著。功有以些小而至广大。亦皆积累而成。未见世有不学而能成。不修而先达者。若悟此必学必修之理。则师不待高而可求。友不待奇而可择。道不待时而可学。德不待人而可修。则天下之事。头头法法。何施而不可为也。由此而知。在人不在法。古云。知人诚难。圣人所患。又况其他乎△佛非生成。圣是人作。若欲分圣凡。论今古。又隔却了自己。孰非尧舜。但患其力弗锐耳。
此篇谓至道不繁变之即成弊也。
心闻曰。教外别传之道。至简至要。初无他说。前辈行之不疑。守之不易。
此节明道本不易。谓教外别传者。言此道人人本来自具。三藏圣教。诠注不到。别有拈花一机。是谓别传心要也。此事至简而不繁。至要而切当。初祖传至震旦。但曰行解相应。初有何说。前辈尊承此道。行之无所疑。守之无所变。
天禧间。雪窦以辩博之才。美意变弄。求新琢巧。继汾阳为颂古。笼络当世学者。宗风由此一变矣。
此节明宗风初变。天禧。是宋三帝真宗年号。雪窦具有宏辩博学之才。美其意思更变欺弄。向古人意中求其新鲜琢磨奇巧。继续汾阳为颂古。笼络当世学者。笼络者。如鸟之在笼。马之羁络不得自由。祖师风化由此一变矣。
逮宣政间。圆悟又出己意。离之为碧岩集。彼时迈古淳全之士。如宁道者死心灵源佛鉴诸老。皆莫能回其说。于是新进后生。珍重其语朝诵暮习。谓之至学。莫有悟其非者。痛哉学者之心术坏矣。
此节谓流入义学。宣政。乃宋八帝徽宗年号。圆悟禅师又出自己之意。将雪窦显公之颂古。评释之提唱之。分之名为碧岩集。碧岩山名。圆悟和尚居此作评唱。故置此名。比时尚有诸方大老。能超今越古者。皆道德淳全之士。如宁道者。即潭州开福道宁禅师。歙溪汪氏子。嗣五祖演禅师。南岳下十四世。又如死心。灵源。佛鉴辈。皆莫能挽回他评唱之说。于是新进法门后生晚学。见此评论。有义路可求。皆珍惜以尊重其说朝诵暮习。谓之至学。莫有个学人悟此以为非者。痛哉。学者之心体道术。皆为义学所害。不可救也。
绍兴初。佛日入闽。见学者牵之不返。日驰月骛。浸渍成弊。即碎其板。辟其说。以至祛迷援溺。剔繁拨剧。摧邪显正。特然而振之。衲子稍知其非。而不复慕。然。非佛日高明远见。乘悲愿力。救末法之弊。则丛林大有可畏者矣(与张子韶书下出广录)。
此节方明救正。绍兴。是宋十帝高宗年号。佛日寺名。是大慧和尚之道场。闽。即福建。见学者被一本碧岩集牵引习学而不能止。驰骛。皆奔走义。日驰一日。月奔一月。愈行愈远。浸渍。如水之润物。已成弊病。所以大慧和尚。亲往福建。即碎毁其板。复出示语以辟其说。故能祛遣学者之迷执。拯援学者之沉溺。剔削其繁。拨置其剧。剧者增也甚也。摧邪显正。使别传之道。特然而振起之。由是衲子稍知其非。而不复羡慕此书也。然则非妙喜之高明远见。乘大悲普济之愿。救末法义学之弊。则丛林大有可畏者。其混乱。可知矣△古人之意。非不善也。但恨学者习之不以时。弃本逐末。故致罪于师。佛日乃待法不待人。正为圆悟老人显发光明之无际也。
此篇见美器固自生成。非心思可拟也。
拙庵佛照光和尚。初参雪堂于荐福。有相者一见而器之。谓雪堂曰。众中光上座头颅方正。广颡丰颐。七处平满。他日必为帝王师。孝宗皇帝淳熙初。召对称旨。留内观堂七宿。待遇优异。度越前来。赐佛照之名。闻于天下(记闻)。
庆元府育王山佛照德光禅师。临江军彭氏子。嗣大慧杲禅师。南岳下十六世。初参雪堂和尚于荐福寺。有相士一见而叹曰此美器也。即谓雪堂曰。众中有光上座生成人也。试观他头颅顶骨方而且正。颡。即额。颐。即颔也。额广而颐丰。又加两手两足两肩及顶七处俱皆平满。此人他日必为帝王之师。孝宗皇帝淳熙初。召师见对。果称帝心。留于内观堂七宿。其款待相遇。甚为优胜而特异之。度越。即超过也。超过从前已来。帝王礼师尊法之诚。赐佛照之名闻于天下△我见一等人。生出几多奇异心想。要望去作国师。而不知五凤楼犹高在。
此篇谓道不可以智愚论。惟得其人而成之也。
拙庵谓虞允文丞相曰。大道洞然。本无愚智。譬如伊吕起于耕渔。为帝王师。讵可以智愚阶级而能拟哉。虽然非大丈夫。其孰能与焉。
允文姓虞名尹字彬甫。十岁时善赋诗词。有惊人语。后孝宗时拜为相。置翘村馆舍。以筵四方贤士。拙庵谓丞相曰。凡选贤之道在人之德。而不在名位上论。且大道之体。空洞无私。品质于人。原无愚智。譬如伊尹伤中国无贤君。叹斯道不行。隐耕有莘之野。以乐尧舜之道。有莘。古城名。在开封东五十里。汤三往聘之拜为相。自曰。世无成汤之君。则终于有莘之野。必不枉道而求从也○又如吕望东海人。姓姜名尚字子牙。钓鱼于宝鸡县之磻溪。周𠧧伯将出猎。卜之曰。所获者非熊。非罴。非彪。非虎。霸王之辅。既出获姜尚于渭水之阳。与语大悦。乃曰自吾先君太公尝言。当有至人适周。子莫是乎。尚曰然。曰太公望子久矣。故号太公望。立以为师。封为吕侯。后佐武王伐纣。胡曾诗云。岸草青青渭水流。子牙从此独垂钩。当时未入非熊兆。几向斜阳叹白头。此二人者。可谓朝为田舍郎。暮登天子堂矣。岂可以智愚阶级而能比拟之哉。虽则不以智愚论。若非伊吕如是之大丈夫。其孰能及焉△大道本不可以智愚论。而得道者反出于智愚之表。若必以智愚论道。其得者无几矣。
此篇言至人自重。起居不二也。
拙庵曰。璇野庵常言。黄龙南禅师。宽厚忠信。恭而慈爱。量度凝远。博学洽闻。常同云峰悦游湖湘。避雨树下。悦箕踞相对。南独危坐。悦瞋目视之曰。佛祖妙道。不是三家村古庙里土地作死模样。南稽首谢之。危坐愈甚。故黄太史鲁直称之曰。南公动静。不忘恭敬真丛林主也(幻庵集)。
野庵祖璇禅师。嗣大沩果禅师。南岳下十八世。常言黄龙南禅师所赋之性。宽厚忠信。其身至恭至肃。而慈爱于人。兼且量度凝远。博学多闻。常同云峰悦和尚游湖西湘阴时。避雨于树下。悦箕踞相对。箕踞。即长伸两足以两手按膝上。其形似箕。南和尚独危然而坐。悦即瞋其目而视之曰。佛祖微妙之道。原不是那三家村古庙里的土地。你作者死模样做么。南公稽首谢之。然后仍更危坐而复愈甚。故黄太史鲁直称之曰。南公动静不忘恭敬。真果是丛林主人也△即此真见宽厚其性。凝远其量。无些毫执相。悦公如是琢磨。真良友也。
此篇谓学道以智觉为先。失之则乱矣。
拙庵曰。率身临众要以智。遣妄除情须先觉。背觉合尘。则心蒙蔽矣。智愚不分。则事紊乱矣(昼监寺书)。
凡衲僧家率身临于大众之中。要以智慧为先导。至于遣妄想除情识。又须以觉照为根本。若使背了觉照合于尘境。此心即蒙蔽矣。若于大众之中智愚不能分别。则于事必紊乱矣△只此数语。大似三百斤担子。无人挑得起。有力者试挑看。
此篇见古人智量深妙。主宾皆有道也。
拙庵曰。佛鉴住太平。高庵充维那。高庵齿少气豪。下视诸方。少有可其意者。一日斋时鸣楗。见行者别器置食于佛鉴前。高庵出堂厉声曰。五百僧善知识。作遮般去就。何以范模后学。佛鉴如不闻见。逮下堂询之。乃水齑菜。盖佛鉴素有脾疾。不食油故。高庵有愧。诣方丈告退。佛鉴曰。维那所言甚当。缘惠勤病乃尔。尝闻。圣人言。以理通诸碍。所食既不优。于众遂不疑也。维那志气明远。他日当柱石宗门。幸勿以此芥蒂。逮佛鉴迁智海。高庵过龙门。后为佛眼之嗣。
昔佛鉴住太平时。高庵当维那。高庵年虽少而志气甚豪。下视诸方尊宿。似无有人可当其意者。一日鸣楗锤将受斋时。忽见行者别以一器置食于佛鉴前。高庵未审其为何物。即出众厉声曰。五百僧善知识。做遮般行止。不知将何以模范于后学。佛鉴默然如不闻其声不见其色。及至下堂去询问之。乃水齑菜。盖佛鉴素来有脾疾。不敢食油故耳。高庵即有愧。遂诣方丈告退。佛鉴曰。维那所言甚是当理。缘惠勤病故乃尔。尝闻圣人言。惟以理能通诸碍。今我所食者既不胜过大众。人何所疑哉。维那志气甚是高明远达。他日当为宗门之栋梁。支撑大法。如磐石之固也。幸勿以今日些小之言而自鲠逆也。芥蒂。刺鲠也。如骨不下咽。谓人直言难受。如鲠骨留咽也。又望人豁略。曰幸勿芥蒂。及佛鉴迁主智海。高庵即过龙门。后为佛眼之嗣△高庵气魄雄厉。能于万人丛里夺标。若非佛鉴有天空海阔之量。宾主必有间隙矣。
此篇谓与官人论道。要去他知解。使超然直入也。
拙庵曰。太凡与官员论道酬酢。须是刬去知解。勿令他坐在窠窟里。直要单明向上一着子。妙喜先师尝言。士大夫相见。有问即对。无问即不可。又须是个中人始得。此语有补于时。不伤住持之体。切宜思之(与兴化普庵书)。
住持人大凡与护法宰官。评论至道。于一酬一酢之间。莫涉连纤。须是刬削他心知意解。毋令坐在葛藤窠里。直要单提直指与他发明向上一着子。乃是衲僧体段。妙喜先师尝言。凡与士大夫相见。有问必要如法相对。无问则不必强与之言。至于谈论之时。又须知是道法中人始得与他说个中话。不然。说无益也。先师此语。实有补益于今时。庶不伤住持之体。凡为主法者。于此一节。切宜思之△多见近时接待士大夫。不管他信不信。只顾和盘子递将去。争奈渠弃如涕唾。可笑可笑。
此篇诲主人当善养士。使法门光大也。
拙庵曰。地之美者。善养物。主之仁者善养士。今称住持者。多不以众人为心。急己所欲。恶闻善言。好蔽过恶。恣行邪行。纵快一时之意。返被小人就其好恶取之。则住持之道。安得不危乎(与洪老书)。
譬如世间土地之膏腴者。必能生长良苗。为住持者之有仁慈。必能保养智士。此一定之理也。今时之称为住持者。多不以仁爱保持大众为心。每以己之所好以为急务。凡有善言厌恶不肯听受。自己过恶都将掩饰。一切不正之事任意而行。纵快目前一时之意。由是被一辈小人乘其机罅。迎就己之好恶而取得之也。如此者。则住持之道。安得不致危险乎△以仁爱养士。天下之至当也。窃权私用。丧心背理。幸毋蹈其故辙。丧不旋踵也。
此篇谓锋铓不可太露。恐招伤阙也。
拙庵谓野庵曰。丞相紫岩居士言。妙喜先师平生以道德节义勇敢为先。可亲不可疏。可近不可迫。可杀不可辱。居处不淫。饮食不溽。临生死祸患。视之如无。正所谓干将镆鎁。难与争锋。但虞伤阙耳。后如紫岩之言(幻庵记闻)。
昔丞相紫岩居士言。妙喜和尚平生修身治心。惟道与德。故此身既正而有节。则此心亦正而合义。凡时有所作为。亦皆以勇锐果敢为先。所以其为人也。如孔子儒行篇言。士但可亲而不可疏。只可近而不可迫。宁可杀而不可辱。礼记云居家不淫。饮食不溽。淫。流荡也。恣纵贪味曰溽。即使临于生死祸患之间。视之如无。操持如此。正所谓干将镆鎁谁能与之较锋利哉。虞。忧也。但恐有不测之患为伤阙耳。后果如紫岩之言○按孝子传云。楚襄王夫人夏乘凉。抱铁柱感孕。生一铁块。王令匠者干将造剑。三年乃成雌雄二剑。匿雄持雌进王。王秘之匣中。每闻悲鸣。王问群臣。臣曰剑有雌雄。鸣者雌忆雄耳。王大怒。欲诛干将。将知必死。藏剑于屋柱中。其妻名镆鎁。有孕将产。干将以简嘱云。日出户东。南山有松。松生于石。剑在其中。又云。汝若生男长而告之。其妻后果生男。眉间有赤点。因名眉间赤。至年十五问母曰。吾父安在。母出简示云。汝父枉被诛戮。赤闻大怒。日夜思惟与父报仇。遂出户三反望山松不见。闷卧堂中。忽见堂壁松柱省之。剖而得剑。王预梦一小儿眉间有赤。言报父仇。王惧出令。凡能擎眉间赤。或得首者。当厚赏之。赤闻逃入山中。忽遇樵客见而问曰。子莫非眉间赤否。答曰然。客曰吾甑山人。近闻王令拘子。子定难逃。何不将子头共剑付吾。吾为子报仇。赤曰幸甚。遂将剑自刎其头与客。客将剑隐于身。持头进王。王大喜。客曰勇士之首。恐有后患。当以油烹之。王甚喜。遂设油镬烹之三昼夜不烂。口目开合如生。客请王视。乃出剑挥王头落于镬中。于是二头相啮。客恐赤头不胜。遂自刎头助之。三头相啮俄顷俱烂。群臣不可识别。分其汤肉葬之。故通名三王墓。在汝南府宜春县△吹毛利刃。须待巧力磨之。造化若不砥砺。则钝滞矣。
此篇教住持要贤德者佐之。则道乃大也。
拙庵曰。野庵住持。通人情之始终。明丛林之大体。尝谓予言。为一方主者。须择有志行衲子。相与毗赞。犹发之有梳。面之有鉴。则利病好丑。不可得而隐矣。如慈明得杨岐。马祖得百丈。以水投水。莫之逆也(幻庵集)。
言野庵和尚为住持。极善通人情。保始慎终。又能明知丛林大体。尝谓予言。为一方主者。必须要选择有志力广大。道行精进之衲子。相与辅扬而赞助之。毗。辅也。若得好人辅佐。则为住持者如发之有梳。面之有鉴。凡所有一切利病好丑皆不可得而隐之矣。如慈明得杨岐。无事不周。马祖得百丈。无法不圆。此皆心心相应。犹若以水投水。岂复更有违逆哉△贤智者置其前。若目辩苍黄。手数奇偶。何弊迹之可隐。则使住持之道。恢弘无际矣。
此篇教学道须尽底蕴。乃可鉴深知远也。
拙庵曰。末学肤受。徒贵耳贱目。终莫能究其奥妙。故曰。山不厌高。中有重岩积翠。海不厌深。内有四溟九渊。欲究大道。要在穷其高深。然后可以照烛幽微。应变不穷矣(与觐老书)。
谓末法时人。不肯深究本源。所学者皆皮面上工夫耳○东京赋云。末学肤受。贵耳贱目。肤。皮肤也。皮肤之受。言无深学也。外受浅薄。内实无有。贵耳者。喜于听闻。贱目者。懒于看读。谓才听得别人几句澹话。便自以为得。虽有前人教诫之言。竟不过目。如此者。必不能穷究到至深至妙之地。故云。山不厌高。惟其高所容亦广。其中有重岩积翠之幽奇也。海不厌深。惟其深所纳亦厚。其间有四溟九渊之浩瀚也。四溟。即东𠧧南北之四海也。水黑色。谓之溟○九渊。列子云。鲲旋之潘为渊。止水不潘为渊。流水之潘为渊。滥水之潘为渊。沃水之潘为渊。氿水之潘为渊。雍水之潘为渊。汧水之潘为渊。肥水之潘为渊。是为九渊。渊者。深也。止水也。水盘旋处为渊。学者欲究明大道。必竟要穷其极高极深。然后自能照烛幽微。应用权变无穷之妙。自然得矣△贵耳贱目。时人通病。其能究深知远。陶铸尧舜者。乃天生之间气也。
此篇言圣贤之学贵在持久。乃无过失也。
拙庵谓尤侍郎曰。圣贤之意。含缓而理明。优游而事显。所用之事。不期以速成。而许以持久。不许以必进。而许以庶几。用是推圣贤之意。故能亘万世而持之无过失者乃尔(幻庵集)。
谓圣贤所立之本意。贵在含缓而使道理开明。又贵在优游自如而令事务彰显。凡所用之事。不要仓卒期以速成。惟许人以持久为要。不许以必然竞进。而许人以庶几近之也。如能用是功夫。推详圣贤之意。得其郑重持久之法。故能通亘万世而持守之。乃保其无有过失。故能如是也△圣贤之意。多生造就。岂是躁进得的。果欲达圣贤之意。须办一片劫石心肝做去。自有万古不磨之功也。
此篇以古语诫人。冀其遵信而奉行也。
侍郎尤公曰。祖师已前。无住持事。其后应世行道。迫不得已。然居则蓬荜。取蔽风雨。食则粗粝。取充饥馁。辛苦憔悴。有不堪其忧。而王公大人。至有愿见而不可得者。故其所建立。皆磊磊落落。惊天动地。
此节明至人以道自乐。尤公述妙喜之言教诫时人曰。祖师已前。原没有立住持之事。待后出来应化世间行持此道。皆是人尊其有道逼迫不得已而始出世。然所居只是蓬荜。织荆为门○儒行云。儒有一亩之宫。环堵之室。荜门圭窦。蓬户瓮牖。取其遮蔽风雨而已。食则粗粝。取其充足饥馁而已○每每自樵自种。辛苦其身。憔悴其心。外面似有不堪之忧。然形貌虽劳。而道德实充。王侯公卿有愿欲求一相见而不可得者。故此前辈凡有所建立。皆磊磊落落如众石之崩落而无阻也。此皆喻大人之相。无物滞于胸中。如干戈丛里。横身直过。荆棘林中。摆手便行。脚跟下无五色线。舌头上无十字关。鼻端无泥痕。眼中无金屑。生平作用。乃能惊天动地也。
后世不然。高堂广厦。美衣丰食。颐指如意。于是波旬之徒。始洋洋然动其心。趑趄权门。摇尾乞怜。甚者巧取豪夺。如正昼攫金。不复知世间有因果事。
此节谓愚夫竞习浮华。后代人则不然矣。高堂广厦。美衣丰食。颐。颔也。但动其颐挥其指。顾盻举止之间。无有不如意者。由是有一辈波旬魔者之徒。贪求无厌。洋洋然动其心。洋洋者。流荡之貌。趑趄权门。趑趄者。欲行而不行也。摇尾乞怜。更其甚者。百般巧取恃势豪夺。犹如正昼攫金。不顾有傍观者。攫。爪取也○列子云。昔齐人有欲金者。清旦衣冠之市。适鬻金所。窃金而去。金主捕之曰。人皆在焉。尔何攫人之金。答曰。正取金时。不见有人。以此言世人但贪其利而忘其耻。见其利而忘其害也。只知妄求。竟不复知世间有善恶因果之事也。
妙喜此书。岂特为博山设。其拈尽诸方自来习气。不遗毫发。如饮仓公上池之水。洞见肝腑。若能信受奉行。安用别求佛法(灵隐石刻)。
此节尤公因之以劝勉。妙喜和尚此书。岂独独为博山所设。其实拈尽了诸方长老。自来所怀之习气。一丝一发皆不遗失。如人得饮仓公上池之水。洞然能见肝膈与诸肺腑。若人能信受妙喜此语。不必更别求诸佛法也○沧公上池之水。古史云。芦越之东。有扁鹊姓秦名缓。渤海郡人。故称沧公。少时为舍长。客张桑君。见扁鹊独奇。常勤遇之。出入十余年。一日与。鹊私坐间语之曰。予有药方。今年老。欲传与公。公勿泄漏。鹊敬诺。君遂出怀中药与之。示以上池之水服之。上池。即竹木上露水。三七日。当自见物。尽取药方授之。忽不见。始悟其为仙人也。鹊如其言服之。三七日能视垣外一方人物。后视病洞见五脏症结。故特以胗脉。遂得名耳△感古伤今。字字皆从大悲心里流出。几人能加额信受也。
此篇谓为主者要谦恭持法使后辈有所取则也。
侍郎尤公谓拙庵曰。昔妙喜中兴临济之道。于凋零之秋。而性尚谦虚。未尝驰骋见理。平生不趋权势。不苟利养。尝曰。万事不可佚豫为。不可奢态持。盖有利于时而便于物者。有其过而无其功者。若纵其奢佚则不济矣。不肖佩服斯言。遂为终身之戒。
此节举昔言为戒。中兴者。谓废而复兴也。如光武中兴汉业。昔日妙喜和尚。中兴临济之道。于落末凋零之秋。而所禀之性。其崇尚者唯谦唯虚。虽是见道幽深。而未尝驰骋自负。生平以来不肯趋承权势之人。不苟且贪求利养。尝言。世间万事不可纵情悦意而为。须用勤劳而作之也。又不可以奢华骄态而持。须是节俭而用之也。世事散漫。原非一种。盖有一般事业能利于时。而与物相便者。又有一种事务作之祇益其过。而无其功者。若使一皆以奢华佚悦而为。则于事必不济矣。不肖佩服斯言。遂以为终身之戒。
老师昨者遭遇主上留宿观堂。实为佛法之幸。切冀不倦悲愿。使进善之途开明。任众之道益大。庶几后生𣆶辈。不谋近习。各怀远图。岂不为丛林之利济乎(然侍者记闻)。
此节劝力行其道。老师昨者。遭遇圣上殊恩。留宿于内观堂。诚为佛法中之大幸事也。切冀莫倦悲心。勿忘慈愿。使人间进善之路益见其开明。令衲僧任众之道愈加其广大。庶几后生晚辈。各知趋向。自然不谋小近之习。各怀远大之求。岂不为丛林之利益。而遍济群生耶△述妙喜和尚胸襟豁达为自己大戒。转以劝行悲济。为后人法式。真庖丁妙手也。
此篇教人当知所习宜崇乎礼也。
密庵杰和尚曰。丛林兴衰。在于礼法。学者美恶。在乎俗习。使古之人巢居穴处涧饮木食。行之于今时。则不可也。使今之人丰衣文采饭梁啮肥。行之于古时。亦不可也。安有他哉。习不习故。夫人朝夕见者为常。必谓天下事正宜如此。一旦驱之。就彼去此。非独生疑而不信。将恐亦不从矣。用是观之。人情安于所习。骇其未见。是其常情。又何足怪(与施司谏书)。
庆元府天童密庵咸杰禅师。福州郑氏子。嗣应庵华禅师。南岳下十七世。曰。大凡丛林之兴衰。果何所致也。无他。在于礼法之有无而已。若使主人端正。法令肃齐。上下之情通。而丛林自见其兴。苟若返此。必然衰矣。学者之美恶亦非别法。在于风俗之所习。若平时习之于善则为美。习之于不良则为恶。彼古之人以巢为居。依穴而处。涧而饮。木而食。皆一时所习各以为安。若使今人行之。则断断乎不能为也。以今人之丰衣文采。饭粱啮肥。必欲使古人亦如是作。更不可也。此岂别有一道。使古今之人大相迳庭之如是耶。非也。总只在人之习与不习之故耳。夫人从朝至暮所见所闻。以为常事。便谓天下之事。本当要如是作为。乃是个当然之事。设若一旦有人驱遣他。却此丰衣文采。就彼之草衣木食。非独生疑而不信。将恐必不从其所遣也。用是观之。人情安于平时所习。惊骇其未见未闻者盖常情耳。又何足为之怪△学者于静深午夜中。清心返照看我之所习是何等光境。得何等受用。久之。自然寒生骨肋也。
此篇教人守中晦迹。勿惑于声利也。
密庵谓悟首座曰。丛林中惟浙人轻懦少立。子之才器宏大。量度渊容。志向端确。加以见地稳密。他日未易言。但自韬晦。无露圭角。毁方瓦合。持以中道。勿为势利少枉。即是不出尘劳而作佛事也(与笑庵书)。
临安府五云悟禅师。苕溪吴兴人。密庵和尚语之曰。丛林中惟独有浙中人轻忽懦弱。少有能卓立者。子虽浙人。且才力与夫器质皆宏大矣。加以量度渊深。容纳一切。志气高尚。端严确实。兼之见道地步甚是稳密。他时后日其发扬未可容易言也。但自己更要韬光晦迹。不要露其圭角。须是毁方瓦合可也○儒行云。儒有博学而不穷。笃行而不倦。慕贤而容众。毁方而瓦合。宽𥙿有如此者。注云如陶瓦者。其初则圆。剖而为四。其形则方。是为毁其圆而为方。合其方而为圆。盖于涵容之中。未尝无分辨也。此所以教人勿偏于一边。但持之中道。又要不为势利所屈。若能如此。即是不出尘劳而能作诸佛事。随寓而安。无不𥙿如也△才器宏。见地稳。已超凡品。若能涵容不枉。则入圣矣。
此篇谓贤不肖当择。宜自慎也。
密庵曰。应庵先师尝言。贤不肖相反。不得不择。贤者持道德仁义以立身。不肖者专势利诈佞以用事。贤者得志。必行其所学。不肖者处位。多擅私心。妒贤嫉能。嗜欲苟财。靡所不至。是故得贤则丛林兴。用不肖则废。有一于斯。必不能安静(见岳和尚书)。
曰。应庵先师尝言。贤不肖二者相反。为主人者当须择识。若是贤者。他自能持道德守仁义以立身。不肖者本无廉耻。专以势利诈佞用事。贤人一得其志。必要行他所学之道德仁义。不肖者一处其位。多专一己之私心。而且嫉贤妒能。嗜欲苟利。无所不为。是故得贤者。则丛林必兴。用不肖者。使法度便废。此等小人若有一个于众中。搅乱扰害于丛林。使内外俱不能安静矣△古人出言立义。元为要人持正道识大体。贤不肖非一定不易者。在人之所习也。若甘心为世所弃。其谁之过欤。
此篇教主人于三事。不可不知也。
密庵曰。住持有三莫。事繁莫惧。无事莫寻。是非莫辩。住持人达此三事。则不被外物所惑矣(慧侍者记闻)。
作住持有此三莫。须当识取。凡丛林中百事藂积。少不得一一调摄将去。切莫要畏惧。惧则事不了也。或时无事。内外闲静。恬然自得。切莫要寻。寻则返多累也。凡是非于我。种种顺逆一切任之。切莫要辩。辩则群机生也。住持达此三者。自然不被外物迷惑矣△三个莫字处置多少妙理。只是难于受用。受用得。外物何能惑我哉。
此篇谓人之隐恶甚于倾邪。不可不深加检察也。
密庵曰。衲子履行倾邪。素有不善之迹者。丛林互知。此不足疾。惟众人谓之贤。而内实不肖者。诚可疾也(与普慈书)。
衲子寻常所履践行持之事不甚端正。平素以来有不善之形迹者。一切人互相知之。此不足以为恶。何也。本非器也。惟独有一种众人皆谓之贤。而此人内实不肖。此诚可疾可恶之甚也△人贤我而我自不肖必死之症。纵扁鹊临门无下手处。真可惜也。
此篇言人存性须要浑厚。不可妄陈管见也。
密庵谓水庵曰。人有毁辱。当顺受之。讵可轻听声言。妄陈管见。大率便佞有类。邪巧多方。怀险诐者。好逞私心。起猜忌者。偏废公议。盖此辈趋向狭促。所见暗短。固以自异为不群。以沮议为出众。然既知我所用终是。而毁谤固自在彼。久而自明。不须别白。亦不必主我之是。而讦触于人。则庶可以为林下人也。
师谓水庵曰。人有毁谤耻辱于我者。当顺其来意而忍受之。不可轻易才听得他所有言语。便自妄陈几多意想。此小见也。管见者。于管中窥天。见之不广也。此言人之知识暗短。无高明远见。恐伤法体。大概便佞之人。原有党类。邪巧之辈。心术多端。怀险诐者。诐不平之言。又佞也。谓有险佞之人。必有谄佞之语。故好逞私心。起猜疑忌憎。谓忘人大恩。记人小过。是己非人。故偏废公论。盖此等之人。趋向最狭促。所见极暗短。以执迷己见远异于人。便谓是超群。以沮坏众人之议。不与众人同情。便谓之出众。是所以异于君子也。然既知我之所运用者是道是理。而所毁谤适为他自谤自毁也。久而自明。不须更要与之分别明白。亦不必主我之是。以攻讦触忤于人。如是则庶几可以为林下之有道人也△人情易发而难制。惟怒为甚。能顺受其辱。先圣皆以为贤。则彼小人转致自谤自毁也。
此篇言人能至诚向道。虽愚即是其器亦可用也。
自得辉和尚曰。大凡衲子诚而向正。虽愚亦可用。佞而怀邪。虽智终为害。大率林下人操心不正。虽有才能。而终不可立矣(见简堂书)。
杭州净慈自得慧辉禅师。会稽张氏子。嗣天童正觉禅师。青原下十六世。曰。大凡衲子胸中至诚。而所趋向者皆为道德。虽是愚钝者。亦可举用。何故。有所本也。诚若口多谄佞。而心里怀邪者。虽有智识。终必为害。断不可用也。大抵丛林中人。操守其心若不端正。虽有才学有能力。终有大害。苟立为一方之主。必致坏于丛林矣△九穴之珠虽小。犹为人珍惜。若是碔砆任其耀目。无所用也。
此篇言道人须体本正末。严持大法也。
自得曰。大智禅师特创清规。扶救末法比丘不正之弊。由是前贤遵承拳拳奉行。有教化。有条理。有始终。绍兴之末。丛林尚有老成者。能守典刑。不敢斯须而去左右。
此节明前贤奉教。曰。大智禅师。特特要创建规矩者何故。原为扶正末法比丘不正之积弊也。因此先哲遵依承戴。拳拳奉行。于是法门中有教化。上行下效有条理。条。整也。理。治也。始条理。终条理。出孟子。绍兴之末。乃宋高宗晚年。丛林尚有老成之人。能持先圣典刑。不敢顷刻而舍离于左右也。
近年以来。失其宗绪。纲不纲纪不纪。虽有纲纪。安得而正诸。故曰。举一纲则众目张。弛一机则万事隳。殆乎纲纪不振。丛林不兴。
此节显今人失宗。近年以来渐渐消落。失其纲宗坏其纪绪。主法者纲不成纲。众理之纪不成纪。虽则纲纪仍存。安得有如百丈者再起而正诸乎。所以在主者。举一纲则众目自然恢张。若主人弛一机。弛。废也。则万机俱成隳坏。危乎纲纪不能振起。礼法随亦丧亡。丛林安得而兴也。
惟古人体本以正末。但忧法度之不严。不忧学者之失所。其所正在于公。今诸方主者。以私混公。以末正本。上者苟利不以道。下者贼利不以义。上下谬乱。宾主混淆。安得衲子向正而丛林之兴乎(与尤侍郎书)。
此节明古今差别。惟圣人体究其根本而正其枝末。但忧主人法制禁令不自严密。而不必忧学者不得其所守。然其所以正之者。果何在。在于公平正直而已。然今日诸方主法者。全是以私心混公正。假公事济私情。本末俱成颠倒。在上者。苟求利养而不以道德为心。在下者。贼窃利欲而不知仁义为本。上下俱成谬乱。宾主总是混淆。如是住持安得衲子向正。而致丛林之兴盛耶△言愈平意愈厉。如波澜浩瀚势不可遏。得力处只在秉公持正。弘道济世而已。
此篇言举贤任能。在主人之智识也
自得曰。良玉未剖。瓦石无异。名骥未驰。驽骀相杂。逮其剖而莹之驰而试之。则玉石驽骥分矣。
此节先以喻晓。曰。彼世之良玉当其抱璞而未剖也。与瓦石何别。名骥在群而未驰也。与驽骀何分。逮其剖石而出玉。则见其光莹洁润也。驰骋而试之。便知其追风千里也。则玉之与石。驽之与骥。判然而分矣。
夫衲子之贤德而未用也。混于稠人之中。竟何辩别。要在高明之士。与公论举之。任以职事。验以才能。责以成务。则与庸流迥然不同矣。
此节方显其人。与夫衲子之有贤才德行未经引用。混于稠人之中。有何辩别。要在主人。具择人眼目。真高明有识之士。以至公之论举而出之。任他以其职事。验他所有才能。责他以其成务。使伊才德俱展。然后始知与诸庸流迥然不同矣△千珠万珠里摘得一珠。自然价倍寻常。其实在贾者之精心妙手也。
此篇见隐迹自重。不为名誉所动也。
或庵体和尚。初参此庵元布袋于天台护国。因上堂举庞马选佛颂。至此是选佛场之句。此庵喝之。或庵大悟。有投机颂曰。商量极处见题目。途路穷边入试场。拈起毫端风雨快。遮回不作探花郎。自此匿迹天台。丞相钱公慕其为人。乃以天封招提。勉令应世。或庵闻之曰。我不解悬羊头卖狗肉也。即宵遁去。
镇江府焦山或庵师体禅师。台州罗氏子。嗣此庵景元禅师。南岳下十六世。谓或庵初参此庵元布袋于天台护国寺之时。因此庵和尚上堂举庞居士问马祖曰。不与万法为侣者。是甚么人。祖曰待汝一口吸尽𠧧江水。即向汝道。居士豁然大悟。呈偈曰。十方同聚会。个个学无为。此是选佛场。心空及第归。至此是选佛场之句。此庵厉声一喝。或庵闻之豁然大悟。有投机颂曰。商量极处见题目。途路穷边入试场。拈起毫端风雨快。遮回不作探花郎。自此之后。即匿迹于天台山。丞相钱相祖字象先。问道于或庵禅师。仰慕师之为人。乃以天封寺请师住持。劝勉令其出世。或庵闻而笑曰。我不解悬羊头卖狗肉也。是夜竟尔逃遁隐身而去△实证的人不在名位上着脚。试看他遁去。是何意思。若是今时人。惟恐其晚也。
此篇乃因语识人。觅之举其出世也。
乾道初。瞎堂住国清。因见或庵赞圆通像曰。不依本分。恼乱众生。瞻之仰之。有眼如盲。长安风月贯今昔。那个男儿摸壁行。瞎堂惊喜曰。不谓此庵有此儿耶。遍索之。遂得于江心。固于稠人中。请充第一座。
乾道。是宋孝宗年号。临安府灵隐寺瞎堂慧远禅师。眉山彭氏子。嗣圆悟勤禅师。南岳下十五世。因见或庵赞圆通像曰。不依本分。恼乱众生。瞻之仰之。有眼如盲。长安风月贯今昔。那个男儿摸壁行。瞎堂一见此赞且惊且喜曰。不谓此庵有此拔萃超群之儿耶。即遍求之。后得于江心焦山寺。就于稠人众中。请充第一座为人天眼目△名因实显。实至而名自彰。何在力求。学者勉之。
此篇见至人识嘱不爽。时至而符合也。
或庵乾道初翩然访瞎堂于虎丘。姑苏道俗闻其高风。即诣郡举请住城中觉报。或庵闻之曰。此庵先师嘱我。他日逢老寿止。今若合符契矣。遂欣然应命。盖觉报旧名老寿庵也(虎丘记闻)。
翩者。如鸟疾飞之貌。又自如也。访瞎堂和尚于虎丘寺。姑苏诸僧俗闻或庵有高尚之风。即到郡守处举请住城中觉报寺。或庵闻之曰。此庵先师。嘱我他日逢老寿即止。若昔者之分符而今得合符契矣。遂欣然应命。盖觉报。旧名老寿庵也△虽则事有一定不移之理。何故便曰逢老寿止。须知慧眼精明。见透无遗也。
此篇明至言感人。谁不敬爱也。
或庵入院后。施主请小参曰。道常然而不渝。事有弊而必变。昔江西南岳诸祖。若稽古为训。考其当否。持以中道。务合人心。以悟为则。所以素风凌然。逮今未泯。若约衲僧门下。言前荐得。屈我宗风。句下分明。沉埋佛祖。虽然如是。行到水穷处。坐看云起时。由是缁素。喜所未闻。归者如市(语录异此)。
或庵入觉报院后施主请法。升座曰。佛祖之道。通亘古今本不变易。世间之事。从名入利自然有变。昔者如江西马祖。南岳石头诸祖。若有所作。皆稽考前贤之法以为训诫。考究其可不可以定纲宗。持以中道。专力以合人心。必教以悟为则。所以淳素之风凛然犹在。至今未泯。若约衲僧门下一着子。纵饶你向言前荐得。早已是屈我宗风。若更向句下分明。转见沉埋了佛祖。虽然如是。行到水穷处。坐看云起时。便下座。由此一番说法。缁素听者喜其闻所未闻。自是归敬者。如尘市之来往不绝也△黄金有价。白玉有光。总不是从人得的。
此篇言知人以道如水投水也。
或庵既领住持。士庶翕然来归。衲子传至虎丘。瞎堂曰。遮个山蛮杜拗子。放拍盲禅。治你那一队野狐精。或庵闻之。以偈答曰。山蛮杜拗得能憎。领众匡徒似不曾。越格倒拈苕帚柄。拍盲禅治野狐僧。瞎堂笑而已(记闻)。
或庵和尚既领觉报住持之后。士庶翕然如鸟之群聚。于于然而来归向。有诸衲子传言至虎丘者。瞎堂闻而喜。戏而语曰。遮个山蛮杜拗子。杜。乃不依轨辙。拗。是不顺人情。也来者里放出些拍盲禅。拍。拊也。盲者。自不能行拍拊人肩而行。谓其不脱洒也。只好治你们者一伙野狐精。此言似谑。其实着力。称赞钦羡之极。或庵闻之以偈答曰。山蛮杜拗得能僧。是贼识贼。领众匡徒似不曾。切莫躲跟。越格倒拈苕帚柄。大煞显露。拍盲禅治野狐僧。个中能有几人知。瞎堂笑而已。怕杀人△语出偶然。而心情毕露。真果是倾盖之遇也。不知语脉者。岂识二师妙处。
此篇谓学道要持其平。轻重俱不宜也。
或庵谓侍郎曾公逮曰。学道之要。如衡石之定物。持其平而已。偏重可乎。推前近后。其偏一也。明此。可学道矣(见曾公书)。
谓曾公曰。学道之至要。犹如秤物者但以平为是。偏也不得。重亦不可。推前则谓之重。近后即谓之偏。俱过而不平矣。昔佛语比丘云。学道如调弦之法。紧则令弦易断。缓则使声不和。缓急得宜可也明此可以学至道矣△朝勤夕怠通病也。愿以此为准则。但持平一句。极所难能。倘非切于至道者。终不得平。
此篇谓主法者。当知丛林根本。不可弃厌衲子也。
或庵曰。道德乃丛林之本。衲子乃道德之本。住持人弃厌衲子。是忘道德也。道德既忘。将何以修教化整丛林诱来学。古人体本以正末。忧道德之不行。不忧丛林之失所。故曰。丛林保于衲子。衲子保于道德。住持无道德。则丛林废矣(见简堂书)。
曰。人能守道存德。实为丛林之大根大本。英人哲士乃能成其所学。则衲子又为道德之根本也。住持人不奖诱衲子。是弃厌道德。道德既忘。住持又将何法修行教化。整理丛林。诱引来学耶。古之人乃体本以正末。其所忧者忧吾道德之不行。竟不忧丛林之得所不得所也。故曰。丛林原为衲子所设。故其所保者是衲子。衲子乃行道德之人。而其所保者又在道德。住持不保护衲子。衲子若无道德。是二俱丧亡。则丛林必见其废也△是篇词旨娓娓。累若贯珠。总只教人认得根本。
此篇言主者要在知贤。得贤者而法有所继也。
或庵曰。夫为善知识。要在知贤。不在自贤。故伤贤者愚。蔽贤者暗。嫉贤者短。得一身之荣。不如得一世之名。得一世之名。不如得一贤衲子。使后学有师。丛林有主也(与圆极书)。
夫为善知识。要具知人之明。识得众中谁是贤德之者。此真为贤德主人也。原不在以自贤为贤。以得贤为真贤。若使伤毁贤人谁为赞助。难免愚痴之失。蔽覆贤人谁为告语。难免暗昧之弊。嫉妒贤人谁为相长。难免短浅之讥。纵使得一身之荣显不如得一世之美名。得一世之美名。又不如得一贤德之衲子更为美也。此何故也。使后之学者有真正之师。丛林有道行之主也△得人授任。实为盛举。果得一真正道者。立纲陈纪。卓冠一世。能继千载之嘉声。岂不快哉。
此篇见古人去来自在。无所系恋也。
或庵迁焦山之三载。寔淳熙六年八月四日也。先示微恙。即手书并砚一只。别郡守侍郎曾公。逮至中夜化去。公以偈悼之曰。翩翩只履逐𠧧风。一物浑无布袋中。留下陶泓将底用。老夫无笔判虚空。
或庵再住焦山之第三载。是日实淳熙六年八月朔四。将入灭先示微疾。手作一书并砚一只。预别郡守侍郎曾公逮。至即日半夜化去。及明晨曾公至。师已逝矣。乃作偈而伤悼之曰。翩翩只履逐西风。此句。言师如初祖之归𠧧也。一物浑无布袋中。此句。又言如憨布袋是物纳于袋中。而师之布袋竟无一物。显其来去自由也。留下陶泓将底用。陶泓。是砚名。有宝泓。石泓。涵星泓之类。此句。言师临终以砚见寄也。将底用者。谓师之砚我无能用。所以云。老夫无笔判虚空。此句。乃侍郎自谦之辞。亦是极赞之语。谓师之道大如太虚空。我亦无此一笔能判此虚空也△主宾故是妙手。然此中有个生死不相关处。人能知否。知之。可以与语矣。
此篇言人器能自有分定。不可强教也。
瞎堂远和尚谓或庵曰。人之才器。自有大小。诚不可教。故楮小者不可怀大。绠短者不可汲深。鸱鸺夜撮蚤察秋毫。昼则瞋目之不见丘山。盖分定也。
此节明人生本有分定。曰。人生之才力与夫器量。本有大小。赋性已定。岂可教之为大小耶。譬如楮之小者。决不可以包藏大物。楮。乃木之皮。蔡伦将此造纸。绠。取水之绳。绳之短者。岂能汲及其深。出庄子至乐篇。鸱鸺。怪鸟也。鸣之则雨。昼目无所见。夜则能察秋毫。亦出庄子秋水篇。今引以为譬。谓此鸟亦毛羽之属。何故夜间极黑处。能撮蚤察秋毫。及白日之下。大张其目。即丘山在前亦不能见。此何故也。盖生成之分定耳。
昔静南堂传东山之道。颖悟幽奥。深切着明。逮应世住持。所至不振。圆悟先师归蜀。同范和尚。访之大随。见静率略。凡百弛废。先师终不问。回至中路。范曰。静与公为同参道友。无一言启迪之何也。先师曰。应世临众。要在法令为先。法令之行。在其智能。能与不能。以其素分。岂可教也。范颔之(虎丘记闻)。
此节言既定难以强为。前举事物作譬。此以人晓之。昔者彭州大随南堂元静禅师。阆州玉山大儒赵约仲之子。嗣五祖演禅师。传东山之道法。可称颖悟。其幽深奥妙之旨。深切而着明。东山曾印之曰。诸方关楗。无逃子掌握矣。及至出世住持。凡所到处不能振起东山之道。圆悟先师归蜀。同觉范和尚访之大随。见静公凡于事大率忽略而丛林大体。百般规条。尽皆弛废。先师知其才器如此。一皆不问。回至中途。范问曰。静与公为同参道友。昨见他百凡不整。竟无一言启发开导之何也。先师曰。大凡应世行道临众领徒。全要在以法令为先。其法令之必行。在乎人之智识能力耳。其能与不能。乃人平素之分定。他非不知。乃不能行也。彼既不能行。我岂能教之哉。范闻而颔之。颔者。意有所领也△高视阔步。大家气象。而威严济济。人孰不知。其奈做不出。真果差一丝毫不得。学者宜自悚栗也。
此篇言学道要先正心。心正而万物从化也。
瞎堂曰。学道之士。要先正其心。然后可以正己正物。其心既正。则万物定矣。未闻心治而身乱者。佛祖之教。由内及外。自近至远。声色惑于外。四肢之疾也。妄情发于内。心腹之疾也。未见心正而不能治物。身正而不能化人。
此节教先正其心。谓凡欲发出世心学无上道者。先要将此一片心立教端正。洗涤得洁净。然后才能正自己之身心。亦能正他人之身心也。其心既是端正。则万物皆随而正之矣。未闻有人心既治。而此身犹乱者也。佛祖之教法。总皆由内而至于外。自近而至于远。声色之迷人。四肢之患外疾也。妄想之情欲。心腹之患内疾也。未见有自心安静而不能治物。自身端正。而不能化人者。
盖一心为根本。万物为枝叶。根本壮实。枝叶荣茂。根本枯悴。枝叶夭折。善学道者。先治内以敌外。不贪外以害内。故导物要在清心。正人固先正己。心正己立。而万物不从化者未之有也(与颜侍郎书)。
此节明心为根本。盖一心为根本。万物为枝叶。若根本壮大而充实。则枝叶自然荣秀而茂盛。若是根本枯悴。则枝叶必定夭折。所以善学道者。先要治其内。内治自能敌诸外境。不要贪逐外。尘而返害自心。彼欲引迷导物。要先自清净其心。欲去正治乎人。必先要正乎自己。心既正己既立。而万物不从其教化者。未有是理也△正心诚意。便是出世根基。根基匪立。万事俱弛废矣。
此篇见道行有时。滋养至而味自全也。
简堂机和尚住番阳管山。仅二十年。羹藜饭黍。若绝意于荣达。尝下山闻路旁哀泣声。简堂恻然。逮询之。一家寒疾。仅亡两口。贫无敛具。特就市贷棺葬之。乡人感叹不已。
此节明迹虽晦而仁心自显。简堂和尚住饶州鄱阳县管山仅二十载。菜用藜藿。饭即黍粟。胸中绝无一念求荣华显达之想。每尝下山闻路傍人家有哀泣之声。简堂为之恻然。及询问之答曰。时因寒病竟亡两人。以家贫无敛葬之具。所以哀也。师就市中贷其棺以埋葬之。乡人感叹不已。
侍郎李公谓士大夫曰。吾乡机老有道衲子也。加以慈惠及物。管山安能久处乎。会枢密汪宣抚诸路。达于九江郡守林公。虚圆通法席迎之。简堂闻命乃曰。吾道之行矣。即欣然曳杖而来。登座说法曰。圆通不开生药铺。单单只卖死猫头。不知那个无思算。吃着通身冷汗流。缁素惊异。法席因兹大振(懒庵集)。
此节明时既至而道化自彰。侍郎李公名浩字德远号椿年。幼阅楞严如游旧国。参应庵和尚有省。谓士大夫曰。吾乡机老真有道德衲子。加之仁慈恩惠于人。管山小院安能为师之久居乎。即会枢密汪明远。枢密。即今称都察院。宣抚。即今巡按也。诸路。宋云路。今称为府。以书致于九江郡守林公叔达。虚庐山圆通法席迎之。简堂闻命乃曰。吾道其行矣。即欣然曳杖而来。登座说法曰。圆通不开生药铺。单单只卖死猫头。此因僧问曹山曰。世间何物㝡贵。山曰。死猫头。丹霞颂曰。腥臊红烂不堪闻。动处轻轻血污身。何事杳无人着价。为伊不是世间珍。喻向上事也。不知那个无思算。吃着通身冷汗流。缁素闻之一皆惊异。法席因兹大振△古人三二十年冷山角里。无一点热气。忽然被人推出来。便见熏天炙地。讵可与今时旋蒸热卖者。同日而语。
此篇教学者当存大体。勿拘小节也。
简堂曰。古者修身治心。则与人共其道。兴事立业。则与人共其功。道成功着。则与人共其名。所以道无不明。功无不成。名无不荣。
此节言古人纯公而无私。谓古人修其身治其心。身正心通之后。不私受其道。则与一切人共明此道。或兴一事立一业。事成业就之后。不私立其功。则与一切人共显其功。道既成功既显。不私得其名。则与一切人共彰其名。所以语其道。则道无不明。论其功。则功无不成。着其名。则名无不荣。所以亘千百世而不泯也。宜矣。
今人则不然。专己之道。惟恐人之胜于己。又不能从善务义。以自广也。专己之功。不欲他人有之。又不能任贤与能。以自大也。专己之名。不与他人共之。又不能谦光导物。以自达也。是故道不免于蔽。功不免于损。名不免于辱。此古今学者之大分也。
此节谓今人专私而无公。今人则不然。专行一己之道。惟恐人之道胜于己又不肯虚心从善。务合其义。惟以自为广也。设使立功专欲掩人之功。不与他人共之。又不能任彼贤能之士以扶助之。惟以自为大也。设使名成务以为自显。不欲与他人共之。又不能谦恭蓄德。和光同尘。引接于人。惟以自为达也。如此一片私心。虽有道。不免为私心所蔽。虽有功。不免为私心所损。虽有名。不免为私心所辱。此两般学者。乃古今一定之大分别也△公私一判。品类天渊。所以名播寰区。而道扬今昔者公也。彼私心自恃者。所谓根疏者不固。基薄者易危。故道有蔽。功有损有辱。必然之理也。
此篇言学道宜苦志深修。蓄养厚大。方可发而用之也。
简堂曰。学道犹如种树。方荣而伐之。可以给樵薪。将盛而伐之。可以作榱桷。稍壮而伐之。可以充楹枋。老大而伐之。可以为梁栋。得非取功远而其利大乎。
此节先以物情况显。谓学道工夫。犹如世人种树相似。才荣长便欲伐之。虽无大用。可以供给樵薪。及稍长盛茂而即伐之。可以作榱桷。周曰榱。齐曰桷。即椽也。稍壮坚固而欲伐之。可以充楹枋。楹。柱也。枋。枅枋也。老大而后伐之。可以为梁栋。脊木曰栋。负栋曰梁。此岂非取功远。而其利大乎。
所以古之人。惟其道固大而不狭。其志远奥而不近。其言崇高而不卑。虽适时龃龉。穷于饥寒。殆亡丘壑。以其遗风余烈。亘百千年。后人犹以为法而传之。乡使狭道苟容。迩志求合。卑言事势。其利止荣于一身。安有余泽溥及于后世哉(与李侍郎二书)。
此节正明道必真修。所以古之学道者。惟知其此道固是广大而无际。非狭小之量可学。故所立之志高远深奥而不浅近。所发之言尊崇旷阔而不卑小。虽遭时势之龃龉。龃龉者。谓人齿相值一前一却。比坎坷之意。或穷于饥寒。以至危亡于丘壑。人虽往矣。其所遗留之道风。余剩之功烈。亘百千年而不泯。后人犹以为法则。世世相与传之而不休也。向使他视此道为狭小。操守之际。苟且取容于己。以浅近之志。阿谀求合于人。以卑小之言。事奉权势之家。纵得些利益。只好荣显于一身。又安有余泽恩惠普及于千百世之后哉△喻得晓然。说得通畅。只是无人效行。为可惜也。
此篇见道义相投。不异如水乳相合也。
简堂淳熙五年四月。自天台景星岩。再赴隐静。给事吴公佚老于休休堂。和渊明诗十三篇送行。其一曰。我自归林下。已与世相疏。赖有善知识。时能过我庐。伴我说道话。爱我读佛书。既为岩上去。我亦为膏车。便欲展我钵。随师同饭蔬。脱此尘俗累。长与岩石居。此岩固高矣。卓出山海图。若比吾师高。此岩还不如。
简堂和尚。淳熙五年四月。自天台景星岩。再赴隐静寺之请。吏科给事吴公芾。乃宋之明儒。逸老于休休堂。和陶渊明先生韵一十三首。与简堂和尚送行。其一曰。我自致仕以来休归林下。已与世间久疏远矣。幸赖有师乃真善知识。时时能过我之草庐。为我说出世妙道之语。又爱我能读先佛经书。师归岩上。我亦备其膏车与师同去。既到岩中。师即展钵而食于我。我亦幸然同师饭蔬。脱卸尘劳一切恶俗之累也。但愿长长与师同居此岩。然则此岩固是极高峻矣。卓然迥出于山海图𦘕之表。山海经中有图。写尽天下名山胜境。岩虽高妙。若将比对吾师道德之高。而此岩又则不如矣。
我生山窟里。四面是孱颜。有岩号景星。欲到知几年。今始信奇绝。一览小众山。更得师为主。二妙未易言。
其二曰。我休余生于山窟里。四面皆是孱颜之状。孱颜者。山高貌。殊可爱也。别有一岩。名曰景星。意每欲到而未能往。怀之亦几年矣。今日既到始才信知果然奇绝。何以见奇。试一观览之。众山矗矗。万水溶溶俱小之也。岂非奇绝乎。不惟岩之奇妙。更得吾师为岩之主。以此二妙。未可容易言也。
我家湖山上。触目是林丘。若比兹山秀。培塿固难俦。云山千里见。泉石四时流。我今才一到。已胜五湖游。
其三曰。我家构居于湖山之上。目之所触。无非是绿水青山。幽林丘阜可谓得其所矣。若比此岩之高绝秀丽。则吾之居处若培塿然。岂能俦类之哉。培塿。小阜也。其所以不能俦匹者何。试看此处一放目间。则云山千里可见。又所喜者。泉石四时常流。我今日刚才一到。幽趣潇然。便已胜过昔日之五湖游矣。
我年七十五。木末挂残阳。纵使身未逝。亦能岂久长。尚冀林间住。与师共末光。孤云俄暂出。远近骇苍黄。
其四曰。我今年已七十五矣。其光景犹如木梢之上。挂得一片残阳相似。纵使此身虽存未往。又岂能久长耶。所谓来日无多。虽则老去。而意中尚望住此林间。与师共摄其末光也。师今虽有别去。亦如孤云之暂出。远近总皆惊骇苍黄。苍黄。急遽貌。昔汤时七年不雨。忽孤云暂出。犬吠狂走。皆苍黄失措也。
爱山端有素。拘俗亦可怜。昨守当涂郡。不识隐静山。羡师来又去。愧我复何言。尚期无久住。归送我残年。
其五曰。喜爱山林。端的是素来性分也。拘执俗情。诚为可怜。如我向来出守于当涂时孜孜宦海。竟不知有个隐静在彼为奇为妙。此皆为俗事之所拘也。独羡吾师曾从隐静来。今向隐静去。而真得隐静之乐。我愧不知。复何言哉。去虽复去。惟期切莫久住。愿归来送我了此一段残年也。
师心如死灰。形亦如槁木。胡为衲子归。似响答空谷。顾我尘垢身。正待醍醐浴。更愿张佛灯。为我代明烛。
其六曰。吾师之心万虑俱忘已如死灰然。心既静形亦槁矣。庄子云。子游问南郭子綦曰。何居乎心固可使如死灰。形固可使如槁木乎。然则心形俱寂。何故又为四方衲子之所归从。此亦似响答于空谷应物无心也。顾我尘劳垢秽之身。正欲待师以醍醐而浴我也。更祈吾师张显佛祖心灯。以代光明而烛于我也。
扶疏岩上树。入夏总成阴。几年荆棘地。一旦成丛林。我方与衲子。共听海潮音。人生多聚散。离别忽惊心。
其七曰。岩上之树。一一扶疏掩映。一入夏来。茂盛成阴。荫覆岩中。可谓清凉之极也。昔时乃荆棘丛生之地。几年之间。不觉一旦竟成梵刹。我方才与四来衲子。听吾师说法。如海上潮汐之音。不失时也。幸然相聚而又要别去。大抵人生世间。苦多聚散。而今日又云离别。不由人不忽地而惊心也。
我与师来往。岁月虽未长。相看成二老。风流亦异常。师宴坐岩上。我方为聚粮。倘师能早归。此乐犹未央。
其八曰。我与师相与往来岁月虽未久长。而彼此相看竟成二老人也。夫既老矣。其彼此风流较之。异于常辈。昔日师来寂然宴默敷坐岩上。我则聚粮作供养主。倘若吾师早得归来。此等之乐亦未尽矣。
纷纷学禅者。腰包竞奔走。才能说葛藤。痴意便自负。求其道德尊。如师盖希有。愿传上乘人。永光临济后。
其九曰。纷纷纭纭不知几许学参禅者。而腰包顶笠。竞逐驰驱。奔南走北。竟无一个真实参学的衲子。三年两载口里学得几句扯葛藤语。一片愚痴之心便自负以为得手。求其道隆德胜如师者。实所希有。我更愿师相传此道。必须要大乘根器之人。使将来永远光大继起临济之后可也。
吾邑多缁徒。浩浩若云海。大机久已亡。赖有小机在。仍更与一岑。纯全两无悔。堂堂二老禅。海内共期待。
其十曰。吾此乡邑之中。染衣剃落者极多。浩浩然如云兴海涌不可胜数。大机。即杭州天宁寺重机明真禅师。台州人。嗣玄沙师备禅师。久已迁化矣。幸喜而有小机在也。小机。即简堂行机禅师。仍复更有一岑。即圆极岑和尚。今此二老。乃道纯德全之真善知识。彼此无过无悔。二师之道风。堂堂大盛。海内禅流。总其相期相待也。
古无住持事。但只传法旨。有能悟色空。便可超生死。庸僧昧本来。岂识𠧧归履。买帖坐禅床。佛法将何恃。
其十一曰。古来原无住持之事。但只各自所证以心印心。为传法之宗旨也。凡学者果有能真实悟到诸色皆空之处。便可以超越生死。庸僧者。戚戚于衣食。念念于名利。生不知来。死不知去。寻常粥饭之流也。竟尔昧失天真本来之性。自己尚且不知。又岂知西来大意乎。来意既不得知。至于西归之履转更不知矣○达磨大师御葬熊耳山。魏武帝使宋云往𠧧域。回至[葸-十+夕]岭遇师手𢹂只履。云乃问何往。师曰西天去。云归告帝。帝令起圹。唯空龛只履在焉。且今时衰道丧。竟有广送珍奇。买着贵人长者之书帖。举荐来坐禅席。虚妄如此。佛法将何可恃而能振也。
僧中有高僧。士亦有高士。我虽不为高。心粗能知止。师是个中人。特患不为尔。何幸我与师。俱是邻家子。
其十二曰。出家为僧者。实有道充德备之高僧。吾儒士中。亦有超群拔萃之高士。我虽不能为高人。而此心粗能知止足也。粗。略也。师本是高僧中一个挺特丈夫。为欲隐其形迹。特不肯居其高尚。如是之人。诚难俦侣。不审我有何缘。幸然得与吾师生同邻。隐同山。道同乐也。
师本穷和尚。我亦穷秀才。忍穷心已彻。老肯不归来。今师虽暂别。泉石莫相猜。应缘聊复我。师岂有心哉。
其十三曰。师之志能固守斯穷。是个穷得的和尚。我亦固守斯穷。是个穷得的秀才。忍穷之心。彼此俱已得透彻矣。可谓无碍解脱人也。然彼此既能证得此穷字受用。今且老矣。岂肯不归心于此乐耶。如今师虽暂别。我故告诸泉石中人。幸勿猜疑。师今为应彼之缘。聊以我复之也。岂真是有心而欲往哉△理学名儒深穷道窟。不感而感也。解脱宗师应化无方。不应而应也。二公良遇。岂非千载之幸乎。
此篇见遁迹自持。果熟香飘。无心道大也。
给事吴公谓简堂曰。古人灰心泯智于千岩万壑之间。涧饮木食。若绝意于功名。而一旦奉紫泥之诏。韬光匿迹于负舂贱役之下。初无念于荣达。而卒当传灯之列。故得之于无心。则其道大。其德宏。计之于有求。则其名卑。其志狭。
此节明古人无心而道自显。吴公谓简堂和尚曰。古之学者。死灰其心。泯灭其智。深藏于千岩万壑之间。从溪涧而饮。以草木为食。何尝有意于功名利养。及至道成德备。声名远播。一旦奉天子紫泥之诏○紫泥者。天子六玺。皆以武都紫泥以封函匣。使鬼神不敢视也。武都。即今阶州。其山水皆赤。故将以为印色。犹然韬光匿迹。或在负舂贱役之下。本无心于荣达。而后竟当传灯之列。非有冀望。非是希求。要皆得之于无心。故其道益大。其德愈宏。若使作计以求。则其所得之名返卑。所存之旨转狭矣。
惟师度量凝远。继踵古人。乃能栖迟于管山。一十七年。遂成丛林良器。今之衲子。内无所守。外逐纷华。少远谋。无大体。故不能扶助宗教。所以不逮师远矣。
此节证简师深蓄而德自彰。惟师之度量凝远。乃可继续慧命。接踵古人。也迟止息于管山一十七年。甘守名分。遂成法门之良器。迩来衲子观其内无实德。而外逐纷华。竞争名利。少有法门远计。全无教化大体。所以不能扶助宗教。以此辈较之。诚不及师远矣△替古人争豪强。为今人添憎习。诚有忿然不平之感。此正举其名而指其实。使人知世有所尊所亵也。
此篇教人行事要存正理。勿纵私心也。
简堂曰。夫人常情。罕能无惑。大抵蔽于所信。阻于所疑。忽于所轻。溺于所爱。信既偏。则听言不考其实。遂有过当之言。疑既甚。则虽实而不听其言。遂有失实之听。轻其人。则遗其可重之事。爱其事。则存其可弃之人。斯皆苟纵私怀。不稽道理。遂忘佛祖之道。失丛林之心。故常情之所轻。乃圣贤之所重。古德云。谋远者先验其近。务大者必谨于微。将在博采而审用其中。固不在慕高而好异也(与吴给事书)。
世人之常情。触境随情。少有不被其所惑者。大抵被惑有四种。一则凡闻人语不审察是非。是为轻信所蔽也。二则或遇事欲为不为。是阻于所疑也。三则或于他人心存亵慢。是忽于所轻也。四则或于物我极意营求。是溺于所爱也。信既有偏。则所听之言定不考其虚实。遂有过情不及情之言。其惑一也。我既有疑于彼。则彼之言虽是当理亦不肯听。遂有失实之听。其惑二也。我苟轻忽彼人。则彼实有可尊之事。亦并弃之不肯用。其惑三也。我若深爱其事。而不问彼。实是可弃之人。但因其事以信存其人。其惑四也。此四者皆是苟且以纵其私情。而不稽考真正道理。遂致忘佛祖之道。违背大众之心。凡寻常人情之所轻忽者。实为圣贤之至重者也。古德云。欲谋远大之事。必先以近小者验之。欲为广大之作。必先于微细处谨之。凡事将在博采广览。而审用于其中。诗云。劳心博采用。固不在慕高而好异也△纵情背理。慕高好异。由不学之所至也。劳心博采用圣人言也。思之思之。
此篇见古人以道自适。外境不能移也。
简堂清明坦夷。慈惠及物。衲子稍有诖误。蔽护保惜。以成其德。尝言。人谁无过。在改之为美。
此节出其言行。谓简堂和尚生平为人清明坦夷。清乃廉而不淈。明乃善知贤否。坦荡而平夷。加以慈恩惠及于人。诖误。即过差也。衲子中稍或有些差错过失。便与他蔽护保惜。暗使悔改以成人之德行。尝言。人谁无过。在改之为美也。
住鄱阳管山日。适值隆冬雨雪连作。饘粥不继。师如不闻见。故有颂曰。地炉无火客囊空。雪似杨花落岁穷。衲被蒙头烧榾柮。不知身在寂寥中。平生以道自适。不急于荣名。赴庐山圆通请日。拄杖草屦而已。见者色庄意解。九江郡守林公叔达目之曰。此佛法中津梁也。由是名重四方。其去就真得前辈体格。殁之日。虽走使致力。为之涕下。
此节明其实事。住鄱阳管山日。正遇季冬月雨雪连日不止。饘。厚粥也。饘粥不继者。似绝餐也。师宴如也。如不闻见。故有颂曰。地炉无火客囊空。雪似杨花落岁穷。衲被蒙头烧榾柮。不知身在寂寥中。榾柮。乃树无枝叶短木也。即此知其清廉之至也。平生以道自得为乐。不急于求名。赴庐山圆通请之日。惟拄杖草屦而已。有见师形仪。使人之颜色敬而庄。鄙意消而解也。九江郡守林公一见。乃曰此佛法中之津筏桥梁也。由是名重四方。其师之行止去就。真得古人之体格。入寂之日。虽寻常走使用力之人。无不痛哭流涕。盖其德感人如此△凡学者看书。要看一篇之中。那里是关系处。如此中谓雨雪连作。如不闻见。者是勉强做得的么。观此则众德备宜矣。
此篇教人当知时识机。任缘而住也。
侍郎张公孝祥致书。谓枫桥演长老曰。从上诸祖。无住持事。开门受徒。迫不得已。像法衰替。乃至有实封投状。买院之说。如乡来枫桥。纷纷皆是物也。
此节明常人无智。侍郎张孝祥致书与苏州。枫桥。桥在寒山寺前。演长老。即常州华藏遁庵宗演禅师。福州郑氏子。得法于大慧禅师。南岳下十六世。孝祥问道于师。谓曰。从上诸祖。无有立住持之事。或有开创山门。受纳徒众。皆不得已为人逼迫而为之也。像季之时佛法衰替。乃至有一种求名之辈。结托当道有力宰官。转本以求实封赐额赐号者。更有求利者。投托士夫商贾申投情状。伪卖伪买以网钱帛者。这些说话一向已来。枫桥寺里纷纷纭纭说长道短角觜不止。皆是此等人物也。
公之出处。人具知之。啐啄同时。元不着力。有缘即住。缘尽便行。若稗贩之辈。欲要此地造地狱业。不若两手分付为佳耳(寒山寺石刻)。
此节明演公出处。如公之或出或处。领众行道。人皆知之。啐啄者。如鸡抱卵。子将欲出以嘴吮曰啐。母知欲出以嘴啮曰啄。谓人之机缘相投亦如之也。若使啐啄同时。元不要人着力。有缘即任缘而住。无缘则拽杖便行。若使稗贩之辈。欲要贪恋此地巧用心机。乃造地狱业也。公不若以两手分付与他。返为佳耳○稗贩者。稗是草。似稻而非稻。俗谓。良田中𦴭稗。松林中荆棘也。或作裨贩。裨音悲。附也。谓裨附我法中。以佛法贪贩利养也。故楞严云。裨贩如来。造种种业△此一篇语胜转一大藏摩诃般若。自能令汝消灾获福。
此篇美有实德者。不随世改易也。
慈受深和尚谓径山讷和尚曰。二三十年来禅门萧索。殆不堪看。诸方长老奔南走北。不知其数。分烟散众。满目皆是。惟师兄神情不动。坐享安逸。岂可与碌碌者。同日而语也。钦叹钦叹。此段因缘。自非道充德实。行解相应。岂多得也。更冀勉力。诱引后昆。使曹源涸而复涨。觉树凋而再春。实区区下怀之望也(笔帖)。
东京慧林寺慈受怀深禅师。寿春夏氏子。嗣长芦崇信禅师。青原下十三世○临安府径山妙空智讷禅师。亦嗣长芦信禅师。慈受和尚赞美径山曰。近二三十年来。禅门下渐渐萧索寂寥也。殆不堪看。诸方作长老为著名利二字。不是奔南便是走北。如此者不知其数。又一种没意志的。不是分烟便是散众。如此者满目皆是。者一段光境甚为可惨。惟独老师兄神与情皆凝然不动。自能坐享安逸。此等受用。岂可与碌碌庸常辈。同时而语也。钦叹钦叹。乃敬服之极也。此段因缘。自非道德充实行解相应。岂可多得也。泯解而修曰行。心明朗彻曰解。更所冀望者。惟敏勉道力诱引来学。且曹溪之渊源今将涸竭矣。惟兄之法泽能使之复涨。菩提之觉树今将凋落矣。惟兄之道风能使之再春。此实区区下怀之所望也。区区。小貌。自谦之辞△。
此篇不重在赞德人之德。而重在勉力于后昆也。所谓源将涸而复涨。树将凋而再春。其企望不浅。
此篇教人忍谗息谤勿事争竞也。
灵芝照和尚曰。谗与谤同耶异耶。曰谗必假谤而成。盖有谤而不谗者。未见谗而不谤者也。夫谗之生也。其始因于憎嫉。而终成于轻信。为之者。谄佞小人也。古之人有输忠以辅君者。尽孝以事亲者。抱义以结友者。虽君臣之相得。父子之相爱。朋友之相亲。一日为人所谗。则反目攘臂。摈逐离间。至于相视如寇仇。虽在古圣贤。所不能免也。然有初不能辩。久而后明者。有生而不能辩。死而后明者。有至死不能辩。终古不能明者。不可胜数矣。
此节戒人切毋轻信。杭州灵芝圆照湛然律师。余杭唐氏子。礼慧才法师受戒时。感观音像放光。师自设问曰。谗谮与诽谤是一样是两样。谗者。佞言深切。谮害贤良也。谤者。未至深切。但言人之恶也。答曰。大抵谗害于人者。必先假诽谤而成。盖世人但有诽谤而不加谗害者有之。未见有谗害于人而不先加诽谤者也。夫谗之所以生。其始皆因憎恶嫉忌于人。而终成于轻听傍人之说。作此等说话者。原是谄媚便佞之人不可听也。此事不但今日如此。如古之为人臣者。有捐躯赴死输忠以奉君。为人子者。有委曲承顺尽孝以事亲。为结友者有辅仁抱义尽心以相契。然此情和理顺之际。君臣之相得。父子之相爱。朋友之相亲。可谓至矣。忽然一旦为小人谗谤。致使父子生瞋而反目。兄弟斗诤而攘臂。君臣疏斥而摈逐。一相接见视之如寇仇。孟子曰。君之视臣如草芥。则臣视君如寇仇。此等情状。虽上古圣贤所不能免。皆由小人之谗谤也。然有初时不知为小人愚弄成此离间。久而后知者有之。又有尽此一生竟不能辩。直至死而后知者亦有之。更有至死之后亦不能辩。即迟之终古不能明知者。不可胜数矣。
子游曰。事君数斯辱矣。朋友数斯疏矣。此所以戒人远谗也。乌乎。谗与谤不可不察也。且经史载之不为不明。学者览之莫不知其非。往往身自陷于谗口。噎郁至死。不能自明者。是必怒受谗者之不察。为谗者之谄佞也。至有群小至其前。复谗于他人。则又听之以为然。是可谓聪明乎。盖善为谗者。巧便斗构。迎合蒙蔽。使其瞢然如为鬼所魅。至有终身不能察者。
此节教人明察其非。此又承上忠君信友而来。言谗谤之害不小。乃引古人之言为证。子游孔子弟子。姓言名偃字子游。数。频渎也。事君苟谏之不行。则去之可也。若频为渎谏。则听者厌烦。小人乘间谗谤。轻则去其爵。重则伤其身。是求荣而返辱也。是谓事君数斯辱矣。导友不纳。则止之可也。若频为劝卖。则听者厌烦。小人乘间谗谤。小则口然而心怒。大则愤恨而仇报。是求亲而返疏也。故曰朋友数斯疏矣。此所以戒人远谗也。乌乎。谗之与谤不可不深加审察。宜一切经史载之注之不为不详。一一分明说出。凡诸学者读之览之。莫不知听人谗谤。终是败德。往往见人此身陷落于谗人口中。噎。是哽于喉也。郁。结于心也。哽结至死而不能自察明白者无别。是必怒时偶受谗人之言而不审实。竟受谗人之谄佞也。至有群小立于吾前。复谗于他人。则吾又轻听愈笃信之以为然。自既受其谗。复信谗于他人。是可谓之聪明乎。盖善为谗谤者有多般作权弄巧。多种方法便利。斗构两头。逢迎取合于人。将他蒙昧着覆蔽着。使人昏瞢犹如鬼魅所著。以至终身而不能察识为谗人所迷惑于我心也。伤哉。
孔子曰。浸润之谮。肤受之愬。其言浸润之来。不使人预觉。虽曾参至孝。母必疑其杀人。市非林薮。人必疑其有虎。间有不行焉者。则谓之明远君子矣。
此节教人预觉其言。此又承上孝亲而来。言谗谤之害人不小。能令至孝之子。亦见疑于贤母。孔子姓孔。名丘。字仲尼。周灵王庚戌二十一年十一月初四日。生于鲁国兖州邹邑平乡晋昌里。父叔梁纥。母颜氏。至唐七帝玄宗谥号文宣。子张问明。子曰。浸润之谮。肤受之愬。不行焉可谓明矣。注曰。浸润者。如水浸灌滋润渐渍而不骤也。谮者。毁人之行。言毁人之行渐渍而不骤。则听者不觉其入。而信之深也。肤受。谓肌肤所受。利害切身。愬与诉同。愬者。诉己之怨也。言人诉冤急迫而切。则听者不及致详而发之暴矣。二者皆难察识。人能察之。则可见其心之明照之远。不蔽于近也○曾参字子兴。孔子弟子。武城人。至孝。孔子因之作孝经○秦之甘茂曰。鲁人与曾参同名者杀人。人告其母曰。汝子杀人。母曰。吾子仁孝不杀人。织机自若。少顷人又告曾参杀人。母又自若。又一人告之。其母投杼下机逾墙而走。今臣贤不及曾参。王信臣又不及参母。疑臣者不特三人。臣恐大王投杼矣。秦武王任使甘茂伐韩。故作此语也○韩子曰。庞葱与魏大子质于邯郸。谓魏王曰。今一人言市有虎。大王信乎。王曰否。曰二人言信乎。王曰疑之矣。曰三人言信乎。王曰寡人信之矣。曰夫市无虎明矣。然三人言而既信。今邯郸去大梁远于市。议臣者过于三人。愿王察之。王曰寡人自为知。方辞行。果有谗言于王者。间有不疑不信此等说话者。致令谗谤不得行焉。此可谓高明远达之君子也。
予以愚拙疏懒。不喜谄附妄悦于人。遂多为人所谗谤。予闻之窃自省曰。彼言果是欤。吾当改过。彼则我师也。彼言果非欤。彼亦徒为耳。焉能浼我哉。于是耳虽闻之而口未尝辩。士君子察不察。在彼才识明不明耳。吾孰能申其枉直。求知于人哉。然且不知久而后明耶。后世而后明耶。终古不明耶。文中子曰。何以息谤。曰无辩。吾当事斯语矣(芝图集)。
此节方出自己之言。此乃灵芝和尚自叙忍谗之由。引文公息谤以自消弭也。谓我赋性愚拙。为人疏散而懒堕。生平不喜谄媚阿附虚妄取悦于人。遂多为小人谗谤。予闻人谗谤之语私自省察曰。彼言果是。吾当自知改过。彼人即是我之师也。彼言若非。彼自作自受徒然妄为耳。浼。染污也。又焉能染污于我哉。于是耳虽闻之。而口未尝辩。士君子或能审察于我。或不能审察。在彼人自家才识之明与不明耳。吾岂必欲申明是枉是直。求知于士君子哉。然且不知今日不明。久而后明也或有之。又或此生不明。后世而后明也亦有之。甚至有终古而不能明者。亦有之也。文中子曰。何以息谤。曰无辩。吾当承事斯语以自忍也○文中子。姓王名通字仲淹。洛阳龙门人。殁后门人谥为文中子。𠧧游长安。见隋炀帝奏太平言十二䇿。帝大悦。既归九年。续修六经大备。贾琼问曰。何以息谤。子曰无辩。问如何止怨。曰无争。乃云。闻谤而怨者。谗之囮。见誉而喜者。佞之媒。绝囮去媒。谗佞远矣。囮音讹。鸟媒也△古人气魄。何其廓落如此。处难处之事。非至人则不能也。此为真知悔者。诚意所至耳。
此篇教真参实学。究其至极之所以也。
懒庵枢和尚曰。学道人当以悟为期。求真善知识决择之。丝头情见不尽。即是生死根本。情见尽处。须究其尽之所以。如人常在家。愁什么家中事不办。
此节期以顿悟。临安府灵隐寺懒庵道枢禅师。嗣道场居惠禅师。南岳下十八世。谓若要做出世丈夫。必当以彻悟为期。更须要真正明眼之师。为我剖决其疑滞。拣择其邪正。所谓悟后正要见人。若有一丝头情识念头未尽。即是生死根本。及到情见尽处。更须要究竟他极尽之所以。古云莫谓无心云是道。无心犹隔一重关。譬如人常常在自己家中。愁什么家中大小事务不办。
沩山云。今时人虽从缘得一念顿悟自理。犹有无始习气。未能顿尽。须教渠净除现业流识。即是修也。不是别有行门。令渠趋向。沩山古佛故能发此语。如或不然。眼光落地时。未免手脚忙乱。依旧如落汤螃蟹也。
此节引证真修。沩山祐祖道。今时道流虽则从缘得一念顿悟自理。犹尚有无始劫来三业十恶之习气未能顿然除尽。须教他二六时中。但自己净尽除去现前业识。流浪中之微细生灭即是修也。不是此外别有个甚的法门。令渠趋向。沩山古佛。乃能发此语。如或孟浪承当。待到眼光落地之时。未免手忙脚乱。依旧犹如个落沸汤的螃蟹相似。可叹也△灵丹一粒点铁成金。又何须千言万语。只要受持得净除现业流识一语。可以成等正觉。
此篇见招提中物不可轻用。因果历然也。
懒庵曰。律中云僧物有四种。一者常住常住。二者十方常住。三者现前常住。四者十方现前常住。且常住之物。不可丝毫有犯。其罪非轻。先圣后圣。非不丁宁。
此节言僧物不可涉私。律中云。僧物有四种。一者常住常住。谓众僧舍宅什物树木田园仆畜米麦等物。以体局当处不通余界。但得受用。不许分卖。故重云常住常住也。二者十方常住。谓寺中供僧成熟之饮食等物。体具十方非局本处。善现律云。不打钟食。犯偷盗罪。今诸寺同居同食。食既成熟。乃打钟鼓。盖明十方僧俱有分故也。三者现前常住。此有二种。谓一物现前。二僧众现前。但此物惟施此处现前僧众故也。四者十方现前常住。谓亡僧之物。施轻体同十方。唯本处现在得分。故毗婆沙论云。盗亡僧物则于谁处得根本罪。答已作羯磨者。于羯磨众处得。若未作羯磨者。普于一切善说诸法众得。今详分亡僧物。十方来僧在羯磨数前即得。羯磨后来不得也。且常住之物不可丝毫有犯。设一犯着。其罪苦非轻。先圣。如诸佛。后圣。如诸祖。谁不以此常住之物。切切戒之也。
往往闻者未必能信。信者未必能行。山僧或出或处。未尝不以此切切介意。犹恐有所未至。因述偈以自警云。十方僧物重如山。万劫千生岂易还。金口共谭曾未信。他年争免铁城关。人身难得好思量。头角生时岁月长。堪笑贪他一粒米。等闲失却半年粮。
此节教戒谨须当谛信。往往或住持。或执事。闻此叮咛教戒之言。未必能信。纵信知谓地狱罪苦不轻。而未必能行。山僧或行脚时或住院时。出处之间。未尝不以此众僧之物切切存之于心也。不可轻犯。犹恐时中有所未到。因述偈以自警云。十方僧物重如山。万劫千生岂易还。金口共谭曾未信。他年争免铁城关。金口。即大觉金仙之口。乃佛说也。人身难得好思量。头角生时岁月长。堪笑贪他一粒米。等闲失却半年粮△此如午夜钟声。不觉令人大梦警起。更有沉于醉乡者。虽闻亦不醒也。为之奈何。
此篇申明禅教不是二法。元一理也。
懒庵曰。涅槃经云。若人闻说大涅槃一句一字。不作字相。不作句相。不作闻相。不作佛相。不作说相。如是义者。名无相相。达磨大师航海而来。不立文字者。盖明无相之旨。非达磨自出新意。别立门户。
此节总明佛旨无差。佛言。若有人闻我所说大涅槃。梵语涅槃。此云灭度。谓灭除烦恼度生死海也。又涅即不生。槃即不灭。不生不灭之理名大涅槃。或闻一句。或闻一字。于其中间不作字相者。知文字性空。不作句相者。达言语性空。不作闻相者。能闻之性本空。不作佛相者。能说之人亦空。不作说相者。所说之法亦空。如是义者。指上五种空相。此为无相之相也。菩提达磨。乃香至国王之次子。在西天为二十八祖。东土为初祖。谓大师泛舟渡海而来。面壁嵩山。直指人心见性成佛。不立文字。盖本涅槃经说。乃明此无相之旨。非初祖新出己意。别开一无相法门也。然则如来如此而说。祖师以此教人。岂有两般。
近世学者不悟斯旨。意谓禅宗别是一种法门。以禅为宗者非其教。以教为宗者非其禅。遂成两家之说。互相诋訾。譊譊不能自已。噫所闻浅陋。一至于此。非愚即狂。甚可叹息也(心地法门)。
此节言无识妄生分别。近世粗心学者。不悟知佛祖一理。谓禅宗别是一种法门。以禅为宗者。单主于禅。即非习教者之人。以教为宗者。单主于教。又非习禅者之士。遂成两家之说。不惟分疆立界。而返致互相毁谤。譊譊。喧争也。喧争而不止。噫者。叹息此辈。不通大道者。所闻卑浅而兼鄙陋。相争相谤以至如此。要知此等人。不是愚人即是狂徒。甚可叹息也△于三百篇之后。出此一篇。收尽从前许多说话。总归于无相旨中而已。若人知得经意祖意。了了无疑。则三百篇皆为剩语。旨哉言乎。
禅林宝训笔说卷下(终)
No. 1266-B 左都御史张照得天居士 心赋(并序)
(臣)幼诵诗书。惟通章句。长缃窥素。徒乱狂华。既理障之沉深。亦欲根之坚固。周旋乐趣。弥益苦荄。意蕊纷开。头燃良痛。侧闻宗说。能使心地清凉。乃阅教文。涉猎龙宫宝藏。初知山河大地。本是妄生。地水火风。原从幻结。一身非有。此外何言。然而明暗色空。尘尘和合。身亲民物。了了当前。欲遣去则皆非。岂混同而犹是。舍一取一。罔息于驰求。前三后三。弥增其较计。得少谓足。中止化城。慕圣厌凡。两头壁垒。惟身惟口惟意。步步交加。曰贪曰嗔曰痴。层层涉入。灭此生彼。终无已时。误后悔前。岂能自在。幸十世福田之广种。遇
一人首出之垂慈。钦惟
皇上参赞三无。经纶万有。用周孔之典则。致唐虞之协和。尊居九重。而如游山泽。恩覃八极。而视等浮云。同太虚之穆清。若杲日之明照。现
帝王身而为说法。发如来藏于一微尘。夙契一贯之心源。宏阐别传之妙旨。未尝言说。已震雷音。普示提撕。常垂甘露。怜(臣)迷头认影。为(臣)解结开巾。遂使蛙出井心。翘首而瞻天际。蜂穿纸隙。翾飞以近日辉。始知本性如然。此门不二。大学之道。固御世之权衡。直指之传。乃明德之统要。非叙伦庸礼修政明刑。何以妙此心之法相。非破妄泯真圆通普觉。何以浚万化之灵源。空有相倚而成。尽其有才圆空性。幻实异名而一。履其实始了幻因名相空华。涅槃实际。如犹未到寸丝不挂之实际。将何以采万善具足之空华。世出世间。不取一法。空投空际。𡩋舍万缘。历劫难报斯
恩。大千的归一旨。今者奉
敕恭撰心赋一篇。进呈
御览。爰述此序。自志本末。夫心也者。譬喻莫施。敷陈奚尽。婴儿开口。已了根源。佛祖相商。莫能下语。即金针在手。何由捉霞彩以裁缝。纵彩笔凌云。岂可取太清以绘画。然一丝孔宛然华藏。千须弥不异毫毛。物物圆成。头头显露。岂(臣)斯赋。独乃非心。心亦非心。赋宁是赋。盖即鹦鹉剪舌而学语。蚯蚓鼓脰而鸣欢。黄花对日而舒颜。翠竹因风而吟籁云尔。赋曰。
无生无灭。无在无迁。慈氏以后。威音以前。卓尔独存而离彼离此。湛然常住而匪中匪边。惟圆斯觉。惟觉斯圆。圆不见圆圆。周他自。觉无所觉。觉遍人天。拈起十方虚空。不足以洁其大。数尽恒沙万有。不足以语其全。芥子孔中。容纳四大海水。屈伸臂顷。直过万八千年。攘为己有。则曰正法眼藏。权当人情。则曰直指别传。何凡何俗。何圣何贤。何迷何悟。何法何禅。六趣三涂。全该真体。十身四智。靡隔妄缘。起而无生。诸佛入涅槃于众生识海。寂而常动。众生堕生死于诸佛心源。无一尘而不入。如大圆镜。无一刹而非真。是金刚圈。若大火之聚空。濯手难近。若水银之堕地。转瞬渺然。法法依之影现。如摩尼珠体非一色。物物仗此光腾。如宝丝网层映相连。扩为六合。而又包六合之外。故莫量其外之际。碎为微尘。而又居微尘之中。故莫测其中之坚。色色全彰。头头显露。廓然无相而众相交横。寂尔无音而群音并吐。欲要其终。智胜之所不能穷。欲原其始。然灯之所不能溯。欲走以避。则九天九地总相逢。欲捉以观。则千劫千生不能遇。茫无朕迹。何地可以染污。周遍大千。何所容其保护。大小同量。高卑同度。有无同体。生灭同住。亦是亦非。亦起亦仆。亦远亦近。亦缁亦素。了之则一道齐平。执之则千途各立。依回于地水火风。眩转于受想行识。牵缠于见闻觉知。泥滞于去来今昔。迷误于狐唾狸涎。寻探于破书残籍。茫昧于泬寥杳冥。计较于寸分丈尺。拈弄于有觉精魂。断灭于无知木石。厌弃于人我众生。埋没于暗明空色。安排于佛刹道场。起倒于世谛徽纆。习惯于捏目生花。痴著于遗金拾砾。淆乱于欣就厌离。纷纭于得失损益。乌非黑鹤非白。无始劫来名相迹。道黑道白。鹤正白。乌正黑。六结当心不调直。疑白疑黑。是以着处便粘。交加不释。以胶投漆而漆亦为胶。以客迎宾而宾全是客。春蚕成茧而茧还缚身。夏虫依冰而冰先丧魄。热毒海漫漫沉沉。铁围山巍巍岌岌。四种相怪怪奇奇。一个我绵绵脉脉。枕中槐国。指挥鸟虎龙蛇。石里火光。分别卵胎化湿。人间之滴水难消。地狱之程途孔亟。火厚二百肘。何处莲华。风吹三千年。几时安宅。病既千端。丹斯万品。西天四七。受药师之亲传。东土二三。共医王之正禀。或拈大地作伊蒲之馔。充彼饥虚。或缉浮云成金缕之衣。苏其凚㾕。或然香灯宝炬照彼昏酣。或驱法电智雷。醒其寱寝。或喻空花。或方二月。涤除有漏根窠。或指四大。或标六尘。卷却无明衾枕。或现檀那之力。佛钵可满以少华。或建精进之幢。金刚不杂于凡饪。或戒香薰习。出白净于泥涂。或定水渊澄。返真常以渐寖。或禁嗔蛇之妄动。免烧功德之林。或喻太末之难缘。拈出菩提之锦。或收狂象以擐拴。或禁亡猿以圈槛。或挥智慧剑。破欲网之重重。或棹般若航。度爱河之黮黮。或说干城大海上。无边龙蜃楼台。或谭净土。宝池中无数金银菡萏。或显三身应现。非断非常。或示一颗圆成。不增不减。裂开一味平等之法尔如然。演出万般差别之教宗顿渐。超方便住圆觉。止啼杨叶婆娑。成佛果断轮回。翳眼空花荏苒。盖烧须弥雅宜萤火。而束虚空纯赖龟毛。拨开幻影浮光。玉龙回跋。筑着银山铁壁。石虎声猇。花乱澄空。五宗各飘其香雨。浪翻平地。三关长卷夫银涛。非半非满非偏非圆。一种没花之果。有权有实有照有用。单通无木之桥。走杀天下参禅衲子。惑倒世间成佛英豪。狮儿口喝树头风。缚归袖里。兔子角挑潭底月。挂在眉稍。八海水化为醍醐。无非毒药。一些子现成法宝。只这毫毛。即此是实际理地。即此是梦幻影泡。何爱何憎。刀割檀涂。一般滋味。何取何舍。释迦调达。两处逍遥。非见非闻。涉解会而皆为自弃。非无非有。滞方隅而即起尘劳。等量均齐。若动一念即资其颠倒。本来具足。若向他求。转益其纷嚣。必也如杲日之皎皎。必也如太虚之寥寥。必也如风轮之急转。必也如川月之普照。须如是人。明者个事。宝镜光千千不隐。切忌眼观。师子弦喤喤厥声。直须目视。如水成冰。是冰非水而全水是冰。如金成器。是器非金而全金皆器。开眼作梦中之佛。六度万行圆满。方成一事不为。操心降镜里之魔。十圣六凡齐遣。始知两头皆是。事即理。理即事。二障全消。迷即悟。悟即迷。双因并置。隔时能隔所隔。是名为愚。了却无了可了。乃称曰智。似腾蛇之游雾。住雾非空。若番象之渡河。履河皆地。不执缘以修证。不住相以布施。玉水自然澄澈。一任波涛。金山不畏泥封。何为嗔恚。德瓶扑而不破。只因包举三千。道岸登而舍航。始信泥洹不二。夫惟者个。不落圈䙡。无一法自中出。无一法自外至。昭昭太古之先。历历穷未来际。大光明藏。觌体无依。清净本然。独尊至贵。生人生物生佛。绝妄绝真绝对。即别而同。四不离一。即同而别。一不离四。一本无一。四宁有四。能所两亡。色空双寄。体离凡圣。路绝彼己。靡间一丝。云何可秘。本无所悟。强名曰会。盖见以心明而绝。明以见绝而澄。见绝故真俗垢净。不碍眼光。何大千之可辨。心明则菩提烦恼一路涅槃。何七处之可征。一珠入一切珠。一切珠入一珠。无分无合。一月普现一切水。一切水月一月摄。顿圆顿成。穷三际而直立。亘十方而大横。百千万劫如是。南北东西等平。斯为华严会之方广。是以无量寿而
圆明。
和硕雍亲王圆明居士
No. 1266-C 上谕
朕意禅宗莫盛于今日。亦莫衰于今日。直省刹寺棋布。开堂秉拂者。不可胜计。固莫盛于今日也。然天下宗徒。不特透得向上一关者。罕有其人。即能破本参。具正知见者。亦不多得。宗风如此。实莫衰于今日也。夫达磨西来。九年面壁。方得二祖慧可传衣。以佛祖之慧力接引人天。尚俟九年之久。始得一人。今溥天之下。万刹万僧。万僧万拂。师以盲传。弟以盲受。人人提唱宗乘。个个不了自心。岂不使正法眼藏。涅槃妙心。垂绝如线。虽曰岂能必如达磨之传二祖。然亦必真参实悟。自具正知正见。而得正知正见之人而授之。岂有盲传盲受。毫无著落。若以此为振兴佛教。续佛慧命。与毁佛灭法何殊。甚至名利熏心。造大妄语。动称悟道。喝佛骂祖。不重戒律。彼此相欺。卖拂卖衣。同于市井。将佛祖之慧命。作世谛之人情。虽窃有佛。祖儿孙之名。并无人天师范之实。如法藏弘忍辈。惟以结交士大夫。倚托势力。为保护法席计。士大夫中。喜负作家居士之名者。受其颟顸。互相标榜。世尊当日。虽以佛法付嘱国王大臣善信护持。未有令枉道而从人也。况乃不结制。不坐香。惟务吟诗作文。以媚悦士大夫。舍本逐末。如是居心。与在家何异。若此则将来佛法扫地矣。夫西来的意。不落言诠。网宗之设。所以拣魔辨异。虽更换面目接人。何尝有意别立言说。离单提向上之正旨。横分畛域。各立门庭也。于今宗徒。多将识神生死本。傍语言文字边。拾人唾余。学人饶舌。问者答者互相乱统。棒者喝者。翻成躲跟。忽于解路中相逢。便作交融之水乳。谓是我宗密意。若然与外道邪魔何异。正所谓一盲引众盲。相牵入火坑。自负良重。何言利生。以限量心。起分别见。向真如境上。鼓动业识。齐文定旨。逐语分宗。令后学者。虽欲勤心力参。奈荆棘布地。热毒迷空。措足无从。依心生业。日积月久。虽宗徒愈盛。而宗旨愈泯矣。良可愍叹。特颁明谕。晓示丛林。目今直省诸刹堂头。若有自信无疑。已臻向上。如愿来见朕者。着来京。朕自以佛法接之。其深山穷谷之中。或有独老烟霞。不肯受盲师衣拂。自具正知正见之人。宜念宗风颓败。当出而仰报佛恩。果是实蹋三关。知见超越。朕必褒赐禅师之号。令续从上诸祖法乳。设若以名利心。生徼幸想。一至朕前。水落石出。伊既希冀出荣。朕即投诸法网。其或本未自信。不过依样葫芦。既称禅徒。只得说法。正见魔见。两皆不具者。闻朕此旨。当竭力领众结制坐香。勤求本分。或摘钟撤板。或弃拂舍篦。重复加力参学。必期了证。毋再自欺误人。若大诳语成。则善因而遭恶果。何苦如此。其余缁侣。未受付嘱者。当念佛祖。留此法门。原为众生生死。若不以了生死为念。披袈裟何事。要了生死。须明心地。勿守一知半解。得少为足。勿堕学识依通未证谓证。勿但图妄嘱。出头误人。勿苟合世法。求名损己。所谓业识茫茫。无本可据。上则孤负佛祖眉毛拖地之深思。下则孤负自己本来具足之面目。长受沉沦。永依苦趣。诚为可悯。岂不惕然。是宜真心切念。求了求当。惟有大悟大彻。方免醉生梦死。其或未能。且坚守佛制。严净梵行。莫犯贪嗔痴。常修戒定慧。不可妄为知证。贻误后学。存此佛种。以待机缘。若惟以邪知邪见密传口授。欺己欺人。贪名逐利。世谛流布。毁戒犯律。则俗子之不如。岂法门所宜有。亟须自省。知往修来。毋负朕谆切护法训诲之至意。着该部传谕。直省督抚。晓示天下宗门禅林。